“爲什麼?”小宋還是不放心,要知道,唐孟慶竟然會把最重要的賬本交給這個人,說明唐孟慶很信任這個人。
那這個人肯定也是很忠誠唐孟慶的,所以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他怎麼可能不告訴唐孟慶呢?
江宇淡淡一笑:“因爲他要救人。”
所以他一定會把今天的事情隱瞞下去,甚至會告訴唐孟慶,他已經除掉倩倩了。
剩下的,他只需要等,等到劉遠志找上門。
……
唐孟慶回到家裡時,發現往常早早就熄燈的東向別墅,此刻竟然燈火通明,不由得微微皺起眉頭,招來管家詢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往常這麼晚,她已經睡了。”
管家看了一眼唐孟慶,猶豫了片刻才說道:“大少爺在夫人的房裡。”
雖然唐孟慶和徐靈芝已經離婚多年,但是在管家的心目中,徐靈芝仍然是唐孟慶的妻子,他是看着兩個人一起打拼的,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兩人到了後來分道揚鑣,但是不管到什麼時候,在他的心裡,只有徐靈芝纔夠格,稱爲唐家夫人。
唐孟慶一聽到這句話,頓時愣了。
這母子兩人,已經十幾年沒有說話了,今天晚上是怎麼回事,唐韻怎麼會去徐靈芝的別墅?
“老爺——”管家遲疑地看了一眼唐孟慶,才壓低聲音說道,“他們已經聊了一個多小時了,少爺還沒有出來,需要我去看看嗎?”
唐孟慶想了片刻,擺擺手說道:“他們母子倆已經十幾年沒有聊天了,今天晚上就讓他們好好聊聊吧,不要去打擾他們了。”
說完轉身回屋休息。
而此時,唐韻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母親,不住的搖頭,眼神是孤獨無力的:“不可能不可能,我爸怎麼會殺了自己的兒子呢?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他不敢相信,那個滿口仁義道德的父親會做出這麼殘酷的事情。
“媽,是不是你搞錯了?”唐韻看着徐靈芝,像是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般,深深的看着她。
徐靈芝早就料到唐韻會是這樣的反應,她輕輕的嘆息一聲:“這麼多年來,我也一直在自我催眠,告訴自己這一切不是真的,可是當初我親眼看到,親耳聽到,他對手下說處理掉趙翠花母子,後來他們的的確確也失蹤了,再也找不着了。”
而唐孟慶給她的說辭是——趙翠花拿了錢,回家了。
那個時候,她年輕,覺得他是可信的,不斷的對自己說,趙翠花回家了……回家了,這件事已經結束了……唐孟慶和趙翠花的婚姻,是包辦婚姻的錯誤。
所以,給她錢,讓她離開,是最好的安排。
可是那一天晚上,她聽到的,看到的,就像是電影畫面般,每次在睡夢的時候,鑽進她的夢裡,不斷的重複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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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醒來的時候冷汗盈盈,讓她分辨不出來到底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
人不斷的往前走,年齡不斷的增長,閱歷和見識也在不斷的變化,在這個過程當中,她漸漸的明白,那不是一場夢,那是真實發生在現實生活中的事情,而在唐孟慶吩咐手下的人把趙翠花幹掉之後,趙翠花就像是真空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再也沒有出現過。
這怎麼可能呢?
一個在你的生命裡曾經留下過痕跡的人,怎麼可能會在多年後都不再出現了。
她對唐孟慶說的話產生了懷疑,跟他大吵了一架,那個時候,剛生下第二個兒子,產後鬱郁症隨之而至,她忙得手忙腳亂,恨不得變成三頭六臂的哪吒。
趙翠花的事情,又像是鬼魅一樣纏繞着她,她非要讓唐孟慶給她一個答案不可。
吵煩了,鬧煩了的唐孟慶,也真的如願以償的給了她答案。
那時候聽到答案的時候,她的表情跟現在的唐韻是如出一致的。
“我也不相信,可是你父親說是的。”
這個確定的答案,纔是碾死這個家庭的最後一根稻草。
唐韻還是不住地搖頭,他不接受這個現實。
不可能!
“你弟弟在聽到這件事的時候,也是這個表情,我們果然是母子三人,三個人的表情都是一樣的。”徐靈芝笑着調侃,她覺得這些年來吃齋唸佛,已經把她變成一個冷酷無情的人。否則,怎麼可能這麼淡定自若的去調侃呢?
這可是兩條人命。
唐韻沒有想到弟弟也知道。
“弟弟……弟弟怎麼會知道呢?”
家裡人都知道,只有他一個人不知道了?
徐靈芝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笑道:“其實,我也不想告訴你弟弟的,但是那一次,我和你爸又吵架了,正好被他聽見了。”
“所以他跑了,離開了這個家。”這纔是弟弟之所以離開家的原因吧。
徐靈芝點點頭,無限惆悵的說道:“是的,我跟他深聊了一晚上,你弟弟說他沒有辦法待在這個家裡,待在這個有着殺人惡魔的家裡,所以他必須要離開。”
說完之後,徐靈芝問唐韻:“孩子,現在你也知道了這件事,你也想離開這裡嗎?”
唐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他經常也會聽到其他同學說自己的爸爸媽媽吵架,那個時候他們的理由有很多,比如吃飯的時候吧唧嘴,比如有的人喜歡吃甜的,有的人喜歡吃鹹的,又比如,擠牙膏的時候,有的人喜歡從上面擠,有的人喜歡從下面擠。
總之是五花八門的。
他也覺得自己的爸爸媽媽冷戰,一定是因爲這些五花八門的理由,但是他沒有想到,竟然是因爲這個理由。
“我不知道,我現在心裡很亂,媽,你有沒有想過要離開這裡呢?”
“想過呀,每時每刻每分每秒,我都想要離開這裡,可是,我身上帶着太多的秘密,你爸爸是不會讓我離開的。”
“難道他還會殺了你不成?”唐韻激動的說道,不管怎麼說,母親跟他這麼多年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難道他真的這麼狠心,連自己的結髮妻子都要殺死?
徐靈芝的笑容裡面沒有溫度:“不知道呀,我也不知道,也許會吧,也許不會。”
誰知道呢?
就像當初,她也根本沒有想到,唐孟慶會把趙翠花殺死一樣,她又怎麼能料到自己的命運呢?
唐韻生氣地說道:“那我現在去找他!”
說完,就要離開。
徐靈芝叫住他:“你去找他說什麼?”
唐韻的腳步一頓。
徐靈芝這句話還真的一下子就問到點子上了,他去找他說什麼呢?說你是不是把你以前的糟糠之妻殺了?還是質問他,我們要離開,你會阻攔嗎?
離開?
唐韻從來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即便在這個家像是地窖一樣冰冷的時候,他也沒有想過要離開。
他緩緩的轉身:“那我應該怎麼辦?去報警嗎?告訴警察,當初他們沒有抓錯人,還是……”
“這件事已經過去了20多年,估計已經過了法律追訴期,而且,證據不足,就算你報警又能怎麼樣?再說了,你爹的關係上能通天,這些警察能把他怎麼樣?”
徐靈芝問唐韻,問得唐韻啞口無言。
半晌之後,他忍無可忍的擡起頭問道:“難道就這樣嗎?什麼都不管,當做這件事根本沒有發生過?媽,你就是因爲這樣,所以才搬到佛堂來的嗎?”
“眼不見,心爲淨,我既然不能去改變什麼,那就自我改變吧。”徐靈芝淡淡的說道,這些年來,他也曾經試圖掙扎過,可是掙扎過後就會發現,人始終都是被命運束縛的,不可能改變命運。
只能在命運面前屈服。
“媽!”唐韻不能接受這樣的命運,他也不可能在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個殺人兇手之後無動於衷,可是他又不知道該怎麼做。
最後只能頹然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徐靈芝,希望徐靈芝能給他一個答案。
可惜的是,在舊日的時光裡面,翻滾了20多年的徐靈芝,也沒有辦法給兒子一個答案,如果她可以給的話,自己也不會一直深陷在泥潭之中,無法自拔。
“也許我應該給弟弟打電話。”唐韻苦笑的說道,忽然很羨慕,早就離開了這個家的弟弟。
他離開了這裡,跟這個家脫節,就再也沒有煩惱了。
可是留在這座圍城裡面的人,卻被這裡面的煩惱永遠的困住,想要走出去,卻再也走不出去了。
外面的人都羨慕唐家,羨慕唐家是清水縣首富,可是隻有走進來的人才知道,這裡面荊棘叢生,佈滿了毒液,處處都是危險,那些充滿着歡聲笑語的話語裡面,都可能帶着毒針隨時刺向你的重要穴位。
“當初我就應該跟弟弟一起離開,纔是正確的選擇,至少那個時候我還什麼都不知道。”
唐韻苦笑一聲,想到弟弟離開的那一天,自己死活攔着他不讓他走,還罵他,說他是忘恩負義的混蛋。
現在看來,真正的混蛋是他,他作爲長子,既沒有能力保護弟弟,也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母親,這樣的人才是徹頭徹尾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