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宇搖搖頭說道：“不用。正好讓我充分了解一下清水縣的情況，這份文件是誰給我整理的？”
賈明一聽，心裡忍不住咯噔了一下，這是秋後算賬的節奏嗎？
而且剛纔，柳局長和他在隔壁聊天，江宇不可能沒有聽到。這不是在明知故問嗎？想到這裡，賈明的臉色更加難看。
他不想得罪江宇，也不想得罪孫凌浩，只好說道：“估計是傳達的時候出現了問題，所以下面的人沒有了解清楚我們想要表達的意思，把所有的案件都整理出來了。”
江宇的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意。
剛纔柳志國跟賈明說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他之所以這麼問，並不是想要秋後算賬，而是想要了解，這衛生局到底是怎麼一個狀況？
在來之前，柳志國曾經說過，衛生局內部也有問題。競爭不夠激烈，所有人都是疲軟的狀態。今天通過這件事，他倒是瞭解了兩點，一是這裡的人都喜歡踢皮球，明明是一個簡單的事情，但是卻可以把這個皮球踢來踢去的，踢到最後，負責人不見了。第二點便是，上下屬之間關係融洽，對於外來的人，會率先選擇維護自己身邊的人。
“賈科長，剛纔我已經聽到，孫副科長說，是小姜同志幫我整理的。你又何必隱瞞呢？”江宇閒閒的坐在椅子上，並沒有因爲眼前的文件，而露出任何不滿的神色。
賈明一聽江宇說的話，腦門上冒出汗水，“江副局長，小姜也不是故意的，可能是傳達的過程之中出現錯誤，所以他纔會把以前的事件也整理出來。”
江宇微微一笑，對賈明說道：“沒有看出來，賈科長對下屬還挺好的。而且我覺得整理得挺好的。”
江宇一聽，心中一個咯噔，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雖然說，江宇只是一個副局長而已，但是對於賈明而言，他就是自己的上司。上司說的話，哪怕是一個標點符號，他都要揣測正確，不然的話。還不知道自己的職位是怎麼丟的呢。
江宇注意到賈明神色的變化，臉上露出微微一笑：“賈科長沒有必要這麼緊張。我只是在跟你閒聊，順便了解了解清水縣的情況，還有我們這個衛生局的情況。”
賈明一聽，腦門上的汗水更多了。這……這是想要通過他了解衛生局嗎？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難道第一把火就要燒到他身上？他這麼多年來可是兢兢業業的工作，不說有功，但是至少無過吧。
想到這裡，賈明的神色更加緊張。對於這個忽然空降到衛生局的副局長，他了解的並不是很多，只是知道他醫術高明，其他方面，一無所知。
“衛生局的情況，嗯，怎麼說呢？我在這裡工作了這麼多年，對於這裡的同事還算是瞭解，他們都是好人，沒有什麼壞心眼，所以……”
“幹工作不需要好心，我也不是瞭解這裡的人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我只是想知道，爲什麼這麼多年會堆積下來這麼多事件，而且還都沒有處理，難道就沒有專人來處理嗎？”
其實在公務員之間，一直流傳着這樣一個人人心裡都明白的道理。那就是有很多職位都是養閒人的。
像是衛生局這裡的職位，只要是沒有出現什麼大事，基本每天都是無所事事。
但是江宇不這麼認爲，他認爲每一個職業都有他自己的工作職責範圍。就像副局長這個職位，在很多人眼中都是，就是養老職位。但是江宇來這裡，不是養老來的。甄書記把他派來這個地方，其用意也是讓他在這個職位上發光發熱，扭轉，甚至是改變衛生局的現狀。
江宇的話雖然很平淡，但是每一個字都戳到了賈明的心窩，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麼回答江宇的問題。
他沉默了，江宇也沉默。
過了片刻，賈明終於意思到他不回答這個問題，江宇也不會將這個問題跨過去的，只好說道：“這件事不屬於我管轄的範圍，所以我也不清楚爲什麼這麼多案件還沒有處理。”
江宇一針見血的問道：“那什麼事情屬於你敢管轄的範圍？什麼事情又屬於我管轄的範圍，你能給出一個明確的標準嗎？”
賈明微微一愣，這些年來，習慣性地把這件事推到別人的身上，別人再習慣性的把這件事推到其他人身上，一直推來推去的，最後便找不到負責人。因爲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人命的事件，倒也推着心安理得的，雖然對於江宇說的話，他是真的無話可說了。
誰都不想負擔起責任。所以在任期間，大部分人報事的態度都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看到賈明無話可說，江宇騰地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說道：“既然我已經到了這衛生局，那麼我就要先把分工給明確下來，以後，要是再出現這種推來推去的現象，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說完江宇頓了一下，然後纔對賈明說道：“你現在就馬上通知他們開會，把責任落實到實處，該是誰處理的事情就交給誰，如果是來這裡摸魚的。那我還是勸他先回家吧。”
賈明有些爲難的看着江宇。
這已經是十幾年積累下來的頑疾了，有的時候他熱血沸騰，也想要去解決這個問題，但是大家平時都懶散慣了，一下子忽然要把原本懶懶散散的人變勤奮了，怎麼可能呢？
江宇的目光卻炯炯地落在賈明的身上。
看得賈明只好說道：“是，我現在就去叫人開會。”
說完，立刻起身，吩咐孫凌浩讓其他人開會。
孫凌浩臉上微微露出笑意：“是新副局長要開會吧？”
他太瞭解這些來衛生局的人了，剛來的時候，都想要有一番作爲。
賈明說道：“嗯。你快點去叫他們來開會吧，要是晚了，我看你們幾個都得挨批。”
雷霆之怒，到時候誰都承受不了。
孫凌浩答應得爽快，轉身之際，臉上卻露出深深地笑意。他還以爲這個江副局長能有多厲害呢，原來也是一個以爲只要他一來到衛生局，就能改變現狀的人。現狀要是這麼容易改變的話，那衛生局現在還會是這個樣子嗎？
還是他舅舅說的好，你想要改變一個事物，那就只有等它連根都壞的時候，然後連根拔起，那纔是最好的治療方式。
江宇是一個醫生，竟然連這麼簡單淺顯的道理都不懂，還想着要改變衛生局，簡直是癡人說夢。
孫凌浩心中這般想着，倒也不耽誤地往其他辦公室走去。到了其他辦公室，他敲了敲門，說道：“一會要開會了，你們趕緊的。”
坐在辦公室的幾個人，聽到這句話，都擡起頭，訝異的看着孫凌浩：“開會？開什麼會？歡迎大會？上次江副局長來的時候，我們不是已經提前歡迎了嗎？怎麼今天還要再歡迎一次嗎？”
說這個話的是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婦女，手裡正拿着手機正在看自己的孩子在幼兒園的表現。
優哉遊哉的，一點都不像是在上班，反而更像是在度假。
而另外一邊，鍵盤敲得啪啪響的是一個20多歲的女生，她連擡起頭的時間都沒有，但還是忍不住插嘴說道：“對呀，上次不是已經歡迎過一次了嗎？而且我現在根本就騰不開身，要不我不去了，你們幫我報個到就行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門口走進來一個拿着保溫杯的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他看到站在門口的孫凌浩，臉上露出諂媚的，微笑：“孫副科長，找我們有什麼事嗎？”
“讓我們去開會呢。”正在看孩子視頻的中年婦女擡起頭，臉上露出怪異的笑容。
孫凌浩的臉上也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是新來的江副局長讓你們去開會，你們就別磨嘰了，趕緊去吧，要是他發火了，我看你們連工作都不保。”
說完往下一間科室走去。
中年婦女聽到孫凌浩的話，冷哼一聲說道：“哼，他不就是一個副局長嗎？難道還能隨便就撤了別人的職務，要真是這樣我就去舉報他。”
拿着保溫杯的中年男子說道：“就是，不過也可以理解，新官上任，三把火。這年輕人來到我們衛生局，想要做出一番大作爲，你們就給個面子，趕緊收拾收拾，去開會吧。”
“我真的沒有時間，我還有好幾份資料沒有打出來，要不你們幫我報到吧。”20多歲的女青年推了推自己的眼鏡，繼續噼裡啪啦地敲打着字，卻自始至終沒有叫眼前的兩個前輩幫忙分擔分擔。
30多歲的中年女人，繼續看着視頻裡的孩子，也搖搖頭說：“我也沒有時間，我說，要不你也幫我報個到吧。”
拿着保溫杯的老男人，看了一眼這兩個女人，嗤笑一聲說道：“那你們兩個忙，我一會兒還要去人民醫院看病呢，也沒空。”說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