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擡起頭,眼神裡,流露出一絲詫異,只因爲他覺得自己是一個普通人,在茫茫人海中並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所以此刻聽到有人跟他打招呼,有些奇怪而已。
尤其是眼前這個跟他打招呼的人,不是其他人,正是——
江宇。
“你好,有什麼事嗎?”男人露出憨厚的笑容,就像是鄰家大爺一樣,絲毫沒有威脅性。
江宇看向手術室,問道:“我想請問一下,這場手術已經進行多長時間了?”
他沒有聯繫到劉遠志,心中忐忑不安,想來想去,覺得他現在最有可能性就是在醫院,因爲今天是他女兒動手術的日子,所以他不可能離開醫院。
但是他一來到卻發現手術門口站着的不是劉遠志,而是一個陌生男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這個男人這麼愛自己的女兒,在這麼重要的日子裡面,絕對不可能會缺席的。
除非是他不能來。
陌生男人哦了一聲,說道:“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是在這裡歇腳的。”
江宇淡淡一笑,並沒有說什麼,也在男人的身邊坐下。
一坐下,男人瞬間覺得一股強大的力量壓在自己的身上。讓他有一種想要逃跑的感覺。但是他不能逃走,如果江宇坐下他就起來的話,一定會引起這個男人的警覺。
所以即便他現在覺得害怕,還是必須坐在這張椅子上,穩穩的坐着,跟他自己說的那樣,是來歇腳的,根本就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江宇好像是相信了他的話,也沒有繼續詢問手術的事情,反而問道:“老鄉哪裡人?”
男人愣了一下,沒有想到,江宇竟然會跟自己說話,只好尷尬一笑,回答道:“本地人,您呢?”
江宇微微一笑:“從龍江市來的。”
男人哦了一聲,不打算繼續說下去,然而,江宇就像是一個話癆一樣:“你來醫院做什麼?”
男人的腦子轟的一聲,就像是有無數的直升飛機在腦海裡飛來飛去一樣,臨時起意,撒謊道:“看病看病。”
只因爲這個答案,是在撒謊,所以說的時候底氣不足,顯得有幾分心虛。
江宇哦了一聲,繼續說道:“看什麼病?”
男人的心猛的往下墜,一股不祥的預感,在他的身邊不斷的縈繞,總覺得江宇好像是懷疑到了自己,可是,對方的一舉一動,又真的像是在閒聊一樣,沒有任何破綻。
他心裡沒有底。
他們這些人,其實就是唐孟慶圈養的狼狗,這些狼狗放在大江大河之中,匯入水流,便成了芸芸衆生之間的一棵大樹,這些大叔其貌不揚,自然也不會吸引來其他人的注意力,這也就是爲什麼,唐孟慶要圈養他們的原因。
這樣的人扔到人海之中,沒有人會發現他們的存在,而就算讓這樣的人去跟蹤任何一個人,即便是反偵察能力很厲害的人,也不會發現,只會覺得他們是街角的一個風景。
絕對不會警惕這樣的人。
這個男人,應該也不會警惕他們,可是爲什麼他要坐下來跟自己攀談呢?是天生的性格開朗,熱情好客,還是其他原因……
“心臟有點不舒服,上了年紀的人就是這樣,”他一邊摸索着答案,一邊轉過頭來看向江宇,發現這個人的視線一直落到的是手術室的方向。
眼神裡也沒有自己。
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你和手術室裡的人,是朋友嗎?”
江宇搖搖頭,看着紅燈:“不算是朋友。”
“那我看你挺擔心他的,裡面的人到底生了什麼病?”男人翹起二郎腿,目光也跟着江宇的視線落到了手術室。
看來今天不宜動手,得等這個人離開之後才能動手。
江宇轉頭看向他,回答道:“白血病,突然之間惡化,必須馬上進行手術,他父親想了很多辦法,總算是找到了配型的骨髓,可是到了這關鍵時候,他父親卻失蹤了,不知道去哪兒了。”
男人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視線不由得再一次落到江宇身上,卻發現他根本就沒有散發出任何的敵意,甚至連進攻的意圖都沒有,可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讓他心裡總是沒有底,總覺得接下來會發生,連他也控制不了的事情。
他想要抽身,但是顯然抽身,明顯是不理智的行爲,所以他只能假裝張望的看了看周圍,說道:“也許,他有其他什麼事情吧,所以沒有來。”
“不會的,我瞭解他,在這麼重要的時刻,他是一定會出現的,絕對,絕對不會不出現!”江宇說得斬釘截鐵。
劉遠志說自己絕對不會背叛唐孟慶,但是,爲了自己的女兒,他還是願意把那本賬本貢獻出來,而且爲了女兒,他也願意改邪歸正,不再殺人,甚至在唐孟慶要殺倩倩的時候,百般爲倩倩求情。
就是這樣一個男人,在女兒做手術這麼重要的事情上,他是絕對不會缺席的,就算是遇到了天大的事情,他也絕對會來的,這點自信,江宇還是有的。
“那可不一定,也許是遇到了急事。”男人含含糊糊的說道,打算瞅準機會就離開這個地方,再繼續呆在江宇的身邊,他覺得呼吸會越來越難受。
不管他有沒有懷疑,這個地方都不能呆下去了。
江宇卻在這個時候特別認真的轉過頭看向男人,詢問道:“這位先生,如果是你的女兒現在生病住院,在做手術這麼重要的時候,你會離開嗎?”
男人臉色微微一變:“同志,你怎麼這麼說話呢?好在我沒有女兒,要是我有女兒的話,我都懷疑你在詛咒我,你們城裡人就是不講究,我們這些鄉下人可講究了,所以,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說完,男人猛的站起來,似乎很生氣般嘟囔了一聲:“真是一個莫名其妙的人。”
然後他剛要走,卻發現自己的手腕被猛的扣住,那股力量非常大,到到幾乎要把他整個人都扯回椅子上。
他不悅的蹙起眉頭,轉頭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江宇,有些不滿的說道:“你要幹什麼?”
江宇淡淡一笑,直接問道:“你剛纔說心臟有點問題,我是個醫生,可以幫你看看。”
男人連忙擺擺手:“不用謝謝你了。”
江宇看了一眼男人,他的手上什麼東西也沒有拿:“一定要幫你看看,你是看病的這個醫生也太不負責了,既沒有讓你去做檢查,也沒有讓你拿藥,就這麼讓你走了,告訴我這個醫生到底是誰?我一定要好好投訴投訴他。”
“不用,不用醫生給我檢查了,說我什麼問題也沒有,我現在要走了,家裡還有事。”
江宇卻再一次叫住了他:“不行,我一定要投訴這個醫生,還有這個醫院,現在看病都是需要病歷記錄信息,但是這個醫院在掛號的時候,竟然沒有讓你提供病歷,就讓你掛號了,實在是太不規範了。”
男人有些分不清江宇到底想要做什麼,他只好一個勁的搖頭:“真的不用,我家裡真的有急事,我得走了。”
“剛纔沒有急事,現在怎麼又有急事呢?有急事的話,應該也來個電話通知呀,還是說,你有千里眼,可以看到家裡現在正在發生的事情。”
男人的目光陡然之間一變:“同志,我看你是故意找我麻煩吧,你放開我,你要是不放的話,我就喊了。”
江宇淡笑道:“把警察喊來嗎?挺好的,正合我意,順便讓警察去你家搜索,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個叫做劉遠志的男人?”
“你胡說八道什麼?”男人的臉色在一瞬間大變,但是很快就鎮定下來,看着江宇的雙眼,以示自己是無辜的,根本就不知道江宇在說什麼。
“從我進來開始,你的視線就一直在手術室門口,一個歇腳的人,不會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手術室門口,這說明這個人在等手術結束。”
江宇慢條斯理地說道,“而且,你連續撒了無數的謊。第一,你說你是來看病的,沒有帶病歷,第二,你說你根本不認識劉遠志,但是剛纔我說,在你家能找到一個叫做劉遠志的男人,你下意識說的是我胡說八道什麼,而不是劉遠志是誰。這說明,你是認識劉遠志的。”
從他走進來的時候,江宇就注意到了這個男人,他的長相很普通,但是,他的動作卻很特別,一個人的長相扔在人海里面可以再也找不出來,但是,他的目光神情裡充滿了戾氣,卻怎麼掩蓋也掩蓋不了。
“你——”男人被說的啞口無言,他還一直覺得自己掩蓋的很好,然而在江宇面前,他就像一個欲蓋彌彰的小丑般,被對方耍得團團轉。
“說!”江宇身上還算是溫和的氣場,忽然之間火力全開,就像是換了一個人般,目光犀利,狠狠瞪着男人,瞪得男人無處可逃,也無利可逃。
男人看着他,就像是看到一個魔鬼般,身子忍不住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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