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塊頭淡淡地看着地上的蘭斯,銀藍色的熒光眸子毫無感情:“這個答案很重要嗎?”
輝煌的燈火,透過巨大的落地窗透射~進來,將大塊頭的身影映射得彷彿鍍上了一層莫測的光暈,他就像那站在繁華的天地間,手持鐮刀,無悲無喜的冥君,又彷彿就是那天堂之上,冷眼冷心,俯視衆生的主神。
他的嘴角浮起一絲淡淡的冷笑,像是給予了這個世界的最後的一瞥。
然後,天空的穹頂開始瓦解,星星點點的能量碎片如雪片一樣飄落,如同一場奢靡華麗的儀式,只不過再絢爛,也只是葬禮。
蘭斯顫~抖着雙~脣,卻說不出一句話來,眼前這個無情的男人一手創造了他,卻又親手將他打入地獄。
看着自己的心血就在自己的面前這樣無聲的瓦解,蘭斯的眼裡涌~出了淚水。
“心痛嗎?”大塊頭冰冷地道:“不,你不應該這樣,這不才是你想要的嗎?這羣老鼠,蟑螂,本就應該在同化失敗後被處死,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去的東西,卻在機械城外頑強的活了下來,很礙眼是不是?”
蘭斯臉色大變,大塊頭的話像是一把利刃,將他高貴慈悲的僞裝劈得破敗不堪:“我......我不是......”
大塊頭不爲所動地接着道。“所以你決定把他們藏起來,藏在誰也看不到的地方,如果不是亞伯還在看着你,也許你早就將他們抹殺了,不是嗎?”大塊頭淡淡地擡起手:“那退化病毒也是你弄出來的吧,你選了某個重刑犯,然後讓他感染了病毒。再帶進監獄系統,因爲重刑犯在監獄中呆的時間最久,你的病毒蔓延的機會就越多......”
蘭斯臉色慘白。他看着那個給了他新生的男人,露出一個似哭似笑的笑容。他身後的空間突然波動起來,他正在用自己的精神力給自己開出一條捷徑。
一道藍色的光突然從天而降,將蘭斯罩在了其中,讓本來正打算在虛擬世界裡打開通道逃跑的蘭斯,最後一點希望也被掐滅。
蘭斯看着面前的藍色屏障,赫赫低笑了幾聲,以祖神的能量等級,他絕沒有可能破得掉這能量屏障。他有些絕望地看向大塊頭:“你想怎麼樣?殺了我?我爲你照顧着這個變~態的星球幾十萬年,如果不是我,阿米爾人這種骯髒,噁心的生物早就被滅族了,你現在竟然要殺了我?”
“你想知道我爲什麼要研發退化病毒嗎?”蘭斯在藍色的光柱中站了起來,他猛然撕開了他身上的長袍,露出了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身體。
他的胸~部以下,腹部以上已經完全變異,以着中軸線爲界,左邊是長滿皮毛的獸身。右邊血肉潰爛的骨架。
“這就是我在那個豪華密封艙裡的身體,看看我,看看我這個怪物。”他指着他那部分已經退化完全的身體。慘笑道:“我並不是在研發病毒,而是我自己就是病毒,退化病毒並不是只在監獄裡爆發,而是在整個虛擬世界裡都在蔓延,你以爲只有我一個人質疑你的的夢想嗎?你錯了,不只是我,連亞當也認爲你的同化程序不但不完美而且還在製造着邪惡的垃圾!”
“亞當?”大塊頭輪廓分明的臉上看不出半點情緒:“難道他不是感染了病毒才毀滅了虛擬世界?”
“亞當感染了病毒?不,亞當本身就是病毒,就像我一樣。哈哈哈。”蘭斯似乎是看透了死亡的彼岸,他悲涼地大笑着:“亞當已經計算出了幾千年後。阿米爾人會變成什麼樣的可憐蟲,不人不鬼。既不能迴歸種族也不能像正常生物一樣進食,只能像一羣臭蟲一樣在宇宙中劫掠資源。”
“祖神,你想過嗎?你夢想中所創造的完美人族,將會變成一羣醜陋的吸血臭蟲,沒有思想,只知道進食,連低劣的蟲族都不如,宇宙中的其他種族遲早會將阿米爾星人捕殺乾淨,佔領這座星球,就像我們佔領他們的星球一樣。”
大塊頭站在窗前,他們的頭頂建築物已經開始變形,彷彿即將融化的巧克力般搖擺不定,他看着情緒有些激動的蘭斯,面無表情。
蘭斯突然掐住自己的脖子掙扎起來,彷彿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脖頸,讓他不能呼吸。
他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大塊頭,像是看着一個背叛了自己信念的叛徒,他的嘴脣不斷的張合,像是還有什麼話想說。
大塊頭的嘴角浮起一絲冷笑,鉗制着蘭斯的無形力量鬆了一鬆,
蘭斯這才大口喘着氣,嘶聲道:“亞當計算出了未來的悲慘,才毀了虛擬世界。而你當初留下的那道防衛程序卻殺了他,現在的亞伯就是一個傻~瓜,愚蠢地相信按照你的既定程序走下去,阿米爾人就一定會進化成完美能量體。哈哈,他要是亞當的一半聰明就會看出來,現在的虛擬世界早就已經行將就木,退化已經無可阻止。”
大塊頭淡淡地道:“無論你怎樣狡辯,也改變不了你試圖掩蓋錯誤的事實,同化程序雖然並不完美,但是絕不會導致現在的結果。你一定擅自修改了程序,你太心急,太莽撞,你不明白一個種族的進化消耗的可能是幾十萬年,甚至上百萬年的時間和能量積累。
但是你卻太急於求成。
至於你自己,你自己做過什麼你自己清楚,在我離開後,你一定又試圖爲自己進行了再同化,你身上的同化基因明顯超過正常數倍,蘭斯,你想要完美,但是你用錯了方法”
蘭斯呆呆地看着大塊頭,他的眼神充滿了驚痛和不可置信,他沒想到原來竟然是他的過錯導致了他發生退化,從而引發了整個阿米爾人世界的崩潰,這一切的始因,竟是他用錯了方法。
大塊頭淡淡的看着他們所在的整個樓層化成一地金色的砂礫,天空之塔此刻就像是倒塌的沙塔,碎得悲壯而激烈。
被藍色的光柱罩在其中的蘭斯也在逐漸變得透明,他的手掬起一捧金沙,然後看着金沙從他的指縫中滑落,此時他方纔明白,原來他的夢想也不過是像這些沙塔一樣的不堪一擊。
他擡起頭,最後看了眼那個始終淡淡的男人,他的祖神,他一心想要企及的目標,然後像是一塊被敲碎的鏡子,轟然碎裂。
半人半獸的生物消失在光影裡,大塊頭淡淡地道:“其實最笨的那個人是你,你,真讓我噁心。”
此刻的天堂之城,像是一幅融掉的油畫,五色斑斕,面目全非,大塊頭站在紛飛的光影中,見證着幾十萬阿米爾人賴以生存了上百年的的天堂之城在他的能量衝擊下,化成碎片。
不該存在的就應該消失,躲藏在地底,在這個虛擬的世界中自以爲享受到生命的,其實是在浪費生命......
他淡淡地一笑,起身離開,天堂之塔在他的身後徹底坍塌,連帶着整個天堂之城也在那一瞬間徹底化成了一片瓦礫。
幾十萬的阿米爾人被迫重新回到他們的身體,等待他們的命運又是什麼?
大塊頭並不介意,他想如果他們想活下去,會找到辦法的,而他所做的,只是給了他們一個機會,一個正確的使用生命的機會。
穿過過層層的屏障,大塊頭回到了牢房中,一切還和他離開時一樣,所有的人都陷入了熟睡中,就連無孔不入的金屬蜂似乎都陷入了休眠,只有他,靜靜地站在這方牢房裡,看着對面的女子沉思。
作爲阿米爾人的先祖,他其實一直都沒有離開過,每隔幾百年,他就會以着普通的阿米爾人的身份回到這個世界,體會着他所創造的的子民所過的生活。
只不過,每當這個時候,他都會封印住自己的記憶和能力。
他也曾經像普通的阿米爾人一樣,駕着星艦外出劫掠,他也曾經試圖在阿米爾機械城裡找一份工作,他對這樣的體驗樂此不疲着,直到有一天,他不小心進了監獄。
而這一呆,就是兩百年。
兩百年的牢獄生活,讓他見盡了醜陋。作爲大塊頭,他可能對這些醜陋的人性毫無所覺,但是作爲阿米爾人的先祖,他卻感到了深深的失望。
他沒想到他當初即便植入了意識,但是還是無法阻止人性惡唸的橫流,他開始慢慢地思索着,該如何處理他所創造的種族,如果他們真的像蘭斯說的那樣,幾千年後,變成了只知道劫掠的低等生物,那麼他是否也應該像亞當一樣,直接着手毀滅。
他默默地出着神,直到對面的女子小聲地囈語了一句:“大塊頭......”
大塊頭的臉色不由得神色微緩,大塊頭只不過是他的一個臨時身份,因爲沒有了記憶和能力,大塊頭乾淨得像一張白紙,純善也愚蠢,在與噬龍的搏鬥中,大塊頭居然衝破了他所下的封印,恢復了部分能力,也讓他漸漸的甦醒過來,能夠掌控這具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