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飛刀唰地從薛靖天的臉頰邊擦過,哚的一聲釘在他身側的樹幹上。
他淡淡地用手指抹去了臉上濺上的一滴血,然後伸手從他頭側僅十釐米的那條色彩斑斕的蛇頭上抜出一把飛刀。
那刀薄如蟬翼,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的精工打造。他在心裡讚歎了一番,在他的作戰服上擦去了蛇血,然後靠近全神警戒的宋卿晴,小心翼翼地插回在她的腰帶上。
“怎麼樣?”他小聲道。
很奇怪,明明只是遊戲,他和宋卿晴都不知不覺地將這場遊戲當成了真正的的戰役來打。
究竟是他太入戲,還是宋卿晴太當真了?
他的灰白色登陸服已經被她用各種草汁樹葉塗成了噁心的墨綠色。
他的臉也被她不知從哪摸出的古怪色條給塗成了西瓜皮狀。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自從他和宋卿晴匯合後,他們就沒怎麼主動遭遇過敵軍了。
這女人似乎有某種直覺,總是在看似毫無章法的敵方巡邏路線中,找到突破口,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到敵人的據點,直接用手雷或炸藥進行摧毀。
很有效率,卻也很考驗耐心。
就像現在,宋卿晴舉着她的狙擊槍看了有半個小時了,而他則百無聊賴地坐在一旁趕蚊子。
而這女人在全神貫注中還能抽出空來,幫他幹掉偷襲的毒蛇毒蟲。
幾次之後,薛靖天不得不承認,叢林就是這女人的天下。他那可憐的男人自尊心,早在幾次被她救下性命後,就蕩然無存了。
身邊又是一陣簌簌的聲響,宋卿晴有些不耐煩了,這男人怎麼這麼麻煩,不過一股送到嘴邊的甜香吸引了她,她微微張口,那東西進了她的嘴裡,她的舌頭一卷,滑過那人的手指,那人的手觸電般地縮了回去。
“挺好吃的。”宋卿晴的眼睛沒有離開瞄準鏡,淡淡地給了肯定的評價。
他低下頭,手指輕輕摩挲着,回味着剛纔那溫熱溼滑的觸感。
“軍部新研發的能量塊,還沒普及呢,校級軍官以上纔有。”薛靖天輕聲道,聲音有着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得意。
宋卿晴微笑,這個看上去冰山一樣的男人,在沒人看見的時候,還是有些可愛的。
比如在她監視敵人的時候,他會體貼的在一旁趕蚊子,如果是以前,可能想也不能想象的吧。
“一會,我掩護你,你去埋地雷。”宋卿晴開始安排任務了,還是老辦法,薛靖天負責體力活,宋卿晴負責技術活。
“行。”已經被叢林戰折磨地沒有了脾氣的薛靖天痛快地點頭,開始從一個由敵軍的軍裝做成的大口袋裡,往出數地雷和炸藥。
“這次多少個?五十個夠不夠?”
“嗯,差不多,記住得埋在主樓下面,就是上面有紅旗的那個。”宋卿晴叮囑道。
薛靖天被她囑咐菜鳥的語氣弄的動作一僵,隨後跟自己道,風度,風度,咱男人不跟女人計較。
何況之前他的幾次行動,被宋卿晴披個體無完膚,似乎他能從軍校畢業完全就是個錯誤。
不過他不得不承認,她說的很有道理。
“我去了!”
宋卿晴眼不離瞄準鏡地比了祝你成功的手勢。
薛靖天搖搖頭,這女人只要趴在狙擊槍前,其他的一切就是空氣了。
很快,宋卿晴的瞄準鏡裡出現了薛靖天揹着大包袱,貓腰探頭,像個賊一樣的,走一步,藏三步。
她嗤地笑了一聲。
薛靖天的形象今天可是全毀了,那揹着大包袱賊頭賊腦的樣子,如果再蒙個面巾的話,就活脫脫是個賊啊。
宋卿晴想,她一定得想辦法把這段遊戲記錄弄到手,將來如果薛靖天再對她飆殺氣,她就拿這個出來威脅他。
至於薛靖天害她意識迷失在系統中這件事,她並沒有怎麼放在心上,彷彿肯定自己一定能出去似的,何況,這個傢伙不是最後也很自覺地找來了嗎?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宋卿晴很容易就原諒了薛靖天。
那邊薛靖天已經在宋卿晴的遠程狙擊掩護下,進入了主樓的有效區域,開始隱在一段半牆後,埋炸彈。
不知道是不是他觸發了什麼警戒。
宋卿晴突然發現大股的敵人在往薛靖天的方向包抄。
她急忙在通訊器裡喊道:“薛靖天,撤,立刻!”
薛靖天腕上的掃描儀也開始報警,當他看到那麼多密密麻麻的紅點時,他罵了聲娘,扔下埋了一半的炸藥轉身就跑。
宋卿晴的神技狙擊,這時發揮了決定性的作用,薛靖天只聽見身後不斷的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漸漸的,連重物落地的聲音也聽不到了。他看看掃描儀,方圓一里內已經沒有敵軍。
他擦了把冷汗,這是什麼神技,太逆天了!
當薛靖天跑回他們的小小的藏身地點時,他已經跑得快斷氣了。
“不行,沒埋完,也沒點着。”薛靖天喘着道。
“東西還在,他們沒有發現。”宋卿晴不停地在瞄準鏡裡觀察。
“那我再去一次?”薛靖天摸出水瓶灌了一口,遞給宋卿晴:“你也歇一會,我來警戒。”
“不行,那裡已經被完全包圍了。”宋卿晴終於捨得從狙擊位退了下來。
接過薛靖天遞來的水瓶,絲毫沒嫌棄地喝了一口,又遞了回去。
薛靖天突然覺得有點不高興,看她這自然的樣子,以前這種事肯定沒少幹,他忽然開始糾結以前她過的到底是什麼樣的生活,她的戰友又是什麼樣的人,看她這樣坦然自若地分配任務的樣子,難道以前她也是個隊長一類的人物嗎?
“宋卿晴,你的隊友呢?”薛靖天突然問。
宋卿晴呆了呆,隊友?對了,她應該是有隊友的,有幾個模糊的人影從她的腦海裡劃過,她皺了皺眉,熟悉的疼痛再次襲來。
薛靖天看到她皺眉單手扶額的樣子,心裡瞭然,典型被幹擾了記憶的排斥反應,一旦觸及被隱藏的記憶,就會出現頭疼等不適症狀。
“想不起來,就別想了。”他貼近她,雙手在她的太陽穴上緩緩按壓。
宋卿晴自然地傾靠在他身上,腦子裡的疼痛還在繼續,一個模糊的人影和薛靖天重合。
她聽到自己道:“小天,這次回去後我就不想再出任務了”
薛靖天一楞,然後他就反應過來,宋卿晴在和意識裡的另一個人說話。那個人也叫小天?
此時如果他和宋卿晴對話的話,可能更有助於她想起什麼,
於是他繼續緩緩地按摩着她的額頭,淡淡地道:“爲什麼?”
記憶中的那個人影也道:“怎麼?”
“累了,整天這樣打打殺殺的,老公都要跟別人跑了。”宋卿晴閉着眼睛,靠在薛靖天的懷裡,嘴裡卻說着像是另一個人的話。
“阿謙?不會的。”記憶中的那個人影輕笑道:“就算拿槍逼着他,他也不會走。”
“會的,我看到了......”宋卿晴的聲音低了下去。
薛靖天低下頭,看到宋卿晴的眼睛已經閉上,呼吸平穩地睡了過去。
他輕輕地將她放倒,讓她的頭枕在他的腿上。
他目光復雜地看着宋卿晴,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她還有老公?
薛靖天突然有種戴了綠帽子的感覺,但又覺得自己這醋吃得真是莫名其妙。
他忽然意識到,如果懷中這個女人恢復了記憶,那麼他和她之間就什麼牽絆也沒有了,她有她的家庭和朋友,而他則只能站在遠處遠遠地看着,看着這個不斷給他驚喜和震撼的女孩,漸行漸遠,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他發覺他不能忍受這個結局,即便想一想也讓他心裡十分不舒服,他還不知道這種不舒服是因爲什麼,但是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就這麼輕易地放她離開。
他在一陣陣失落和恐慌中做了決定,雖然這個決定有違他做人的原則,但是他還是選擇了順應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