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爲何是這個人最終抱得美人歸?”在白明星家的書房裡,聊起連翹已經完結的《丁香傳》,宋志平忽然問出這個問題。、

《丁香傳》裡,最後的結局比較隱晦,但應該還是能夠看出來的,女主人公丁香是和侍衛在一起了。說實話,雖然在前面已經能夠看出一些了,但真的確定是這個結果的時候,還是引起了極大的議論。

並不是每個人都接受的...宋志平明白連翹爲什麼這樣寫,小說中其實已經交代得清清楚楚了。之所有還有這樣的問題問出來,更多是因爲有些事情邏輯上可以明白,但是感情上很難接受。

按照劇情的推進,丁香做出的選擇不是沒有道理的,甚至可以稱得上順理成章。但是,相對來說,丁香如果最終選擇了王爺,這依舊是一個理所當然的結果。

在《丁香傳》的故事裡,一開始的時候丁香當然不愛侍衛,甚至不比對王爺(那多多少少是有一些在意的)。對侍衛,丁香完全是當成了路人甲。

事情開始變化,那是很久之後的事情了。

丁香對侍衛的感情開始發生變化,起源並不是她終於被他的默默守護給感動了,雖然說這個套路在這個時代還很新鮮。恰恰相反,有一次侍衛打了她一耳光。

這並不是丁香有受虐傾向,事實上被打了一耳光丁香當然很不開心,但是這裡埋下了一個深深的根子,一切的變化都是從這裡開始的。

丁香埋葬了自己的感情之後行事就隨意了起來,她沒有選擇去殉情,只不過是爲了反抗老天爺而已——老天不讓她好過,她偏偏就要過給老天爺看!而之後她對這個世界始終不懷好意,這也只能說是她對這個世界的恨而已!

正是因爲這個,所以她行事常常是沒有顧忌的,兵行險着也是有的。

她掩護王爺離開京城,這絕對是有風險的,攪合在朝廷立儲的事情裡,她這樣身份的女子,有九條命也不夠死的!她之所以做這樣的事,是因爲她愛上了王爺,甘願爲之付出嗎?當然不是的。

之所以如此,只是因爲不在意而已!她活着只是爲了持續地向這個世界施以報復。如果她主動死去,那豈不是向老天低頭認輸?這是絕對不可以的——然而這並不說明她就有多在乎自己的性命。

因爲任何一個意外,或者自己肆無忌憚的行爲,她失去了性命,她根本不在乎。

他的那一記耳光,正是因爲他發現了她的兵行險着!一個男人看見自己喜歡的女人絲毫不在乎自己性命,那麼第一反應並不會是憐惜,更多的應該是後怕,是心驚膽戰,是氣急敗壞!

這一次沒有出事,可是誰能保證下一次她再這樣弄險的時候不出事!

丁香覺得莫名其妙,這是她的事情,他和她有什麼干係嗎?他又憑什麼因爲她的事情打她,對她說教?

是的,他沒有那個立場,侍衛也明白這一點。頹然之後,他離開了。直到再次出現,他才能告訴她,因爲他是愛她的,所以哪怕沒有那個立場,他也想要她活下去,最好一輩子平安順遂、幸福美滿。

“平安順遂、幸福美滿?這恐怕是不可能的了。”丁香那個時候是那樣的斬釘截鐵。

當在經過初戀,徹底明白成爲章臺的女子意味着什麼的時候,她就明白了,類似平安順遂、幸福美滿這樣美好的詞兒,這些都和她一生無關了。

“我帶你離開章臺。”於是侍衛這樣對她說。

連翹聽到宋志平的疑惑,想了想(她當然要想一想了,要知道《丁香傳》雖然才完結,但是她寫完已經是挺久以前的事情了),然後才嘆氣道:“這有什麼好說的呢,只是因爲那個人對她說,他要帶他離開章臺而已。”

宋志平更加不解了:“離開章臺?若是單單依靠那人的力量,最後根本無法讓丁香離開章臺。相比之下,真正帶丁香離開章臺的,應該是王爺啊!”

丁香離開章臺是因爲王爺的贖身,此時的花魁娘子贖身規矩是‘等身金’,也就是要有和她等重的黃金,這纔可以將人從章臺贖身出去。

一般來說風塵女子大多要保持一個苗條纖細的身材,體重怎麼也不會太重,但是即使不重,那也是大幾十斤,好幾百兩金子呢!如果換算成銀子,一兩金子值六七兩銀子,那是好幾千兩銀子啊!

更何況老鴇還會從中搞鬼,讓花魁娘子身上綁一些重物——就算贖身的豪客明知道其中有鬼,一般也不能說出來。因爲一旦說出來了,無疑是說明自身出不起原本的定價,這在時下的觀念裡是很丟人的。

另外就是豪客自己也不是很在意這種事,往往能夠出大幾千兩就爲了給個風塵女子贖身的,也就不在意出上萬兩了。這本來就是最昂貴的遊戲,底氣不夠的人根本沒必要來玩。

王爺來給丁香贖身是因爲皇儲終於定了下來,他也可以回自己的封地了,不出意外,他這輩子估計也不會再來京城了。臨走之前,他想要帶走丁香,外界也因此傳說其丁香的美貌——這是十分引人遐想的!到底要何等的容貌纔會讓一個見過大世面的王孫公子迷戀至此?

而就在回封地的路上,丁香與王爺有了一場談話,最終她和侍衛離開了回封地的隊伍。自此之後王爺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只知道按照丁香的喜好,侍衛帶着她去浪跡天涯了。

這是王爺成全了他們。

連翹在這裡還加了一個小小的彩蛋,也可以說是番外。大概就是幾十年上百年的後的京城,章臺還流傳着丁香的故事。傳說她是如何如何的美麗,如何如何的才藝過人,王孫公子們也紛紛拜倒在她的腳下。

爲了帶走她,那位深愛她的王爺花費了‘等身金’終於爲她贖身,然後用隆重的禮節將她接出了章臺。

但是在回封地的路上,因爲遠離故土和水土不服,她生病死去了。而那位王爺,失去了最愛的女人,一生鬱郁。

後世傳說與讀者看到的真實的故事似乎處處都能合的上,但處處又有不同,有一種微妙的時空倒錯感。然而仔細想想,後世關於古代的種種,不都是這樣麼,彷彿霧裡看花。至於曾經真實發生的故事,這誰有說的清楚!

那些泛黃的故紙堆裡,字跡早就模糊不清。

連翹笑了笑:“是王爺?嘖嘖,原來宋先生是這樣想的啊...果然是男人的想法。”

“喂喂喂。”宋志平表示不滿:“這又從何說起,好好說話,怎麼又說起男的女的了!”

連翹也不想開地圖炮,所以只是隨口一說而已。放下手上書本:“怎麼說呢,對於王爺來說,只要他想,隨時可以帶走丁香,所以如果他說他要帶走丁香,其實根本不算什麼。而到了最後,他要走的時候才帶走丁香,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他對她並不是毫無保留的愛情!而且從一開始王爺就是不可能的了——他是王子皇孫,在他的封地,他有屬於自己的王宮。王后、妃子、侍妾、兒女,她算什麼?”

“可是這些...”宋志平還是沒有轉過彎來,受限於時代,他想說的是那些人並不重要。兩個人之間真心相愛,關另外的人什麼事兒?但是轉念一想,不對,既然有這些另外的人,丁香就不可能愛王爺了。

見宋志平有一些明白過來,連翹才接着道:“你也明白了,在這中間,作爲對比參照的就是丁香的初戀。其實很多事情一開始就說的清清楚楚的了,丁香當初沒有做少爺的妾室,這是因爲少爺拒絕這個,實際上就算少爺接受了,丁香也不會接受的。”

事情很清楚了,當初那麼深愛的少爺也不可能讓她做妾室,如今的王爺就更不可能了。

“侍衛就不一樣了,相比起少爺的誠摯、爽朗、堅持,以及其他方面的優點,她完全可以說是反義詞。但是在愛情上面,他在不經意間就複製了當初少爺的一切——當他決心愛她的時候,他就只想要她平安順遂、幸福美滿了。”

即使他只是個小小的侍衛,他也敢說他要帶她離開章臺。這不是窮小子吹牛,這一點她還是看得出來的。實際上最後哪怕沒有王爺給丁香贖身,也會有別的方法解決這個問題。

更重要的是,他說的帶她離開章臺,不是簡單的身體離開章臺,如果只是這個的話,管束非常寬鬆的丁香很早就可以從章臺逃走了。侍衛所說的離開章臺,指的是靈魂的離開!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所做的事情非常樸實,他就是想要讓她重新獲得愛人和接受愛的能力。如果沒有重新學會這些,那麼哪怕有朝一日她真的離開了章臺,心靈依舊是被這個地方牢牢鎖住的。

宋志平半晌不語,過了好久才道:“你自己也是如此看男女之情的?”

“宋先生是說哪一部分?”連翹抱着一些原來拿的書,想要放回原位,隔着書架傳來的聲音沒有那麼清楚,感覺上遠了一些。

連翹在《丁香傳》裡發表了很多關於愛情的看法,只不過其中有這個世界主流的,也有一些現代的,至於完完全全屬於她自己的,這也有。

“關於男子妻妾,所以說連小姐對於男子妻妾就是那樣想的嗎?”認爲絕不能存在。

這個問題對於連翹來說沒有任何值得遲疑的地方,於是爽快道:“沒錯!我看來若只是搭夥過日子的話,只要有錢養活,多少妻妾都行。可是若是有感情的,那麼本就不該出現妾室。”

“女子若是愛一個男子,豈能容忍這個男子再有別的女人!這是不是人之常情?而一個男子若是真愛一個女子,哪裡還有心思放在另一個女子身上!至於有的人解釋,本來就沒有放心思在妾室身上,只不過是爲了開枝散葉、做個擺設云云...”

連翹說到這裡的時候有些嘲諷:“這話說出來就是笑話了!真愛一個人必定不忍其傷心難過,明明知道妻子不願意自己納妾,卻還依舊行這樣事的...這樣也能叫真愛?可別笑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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