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蓉手上束髮的本事是厲害的, 黑絲被她梳得非常順滑,髮髻盤得也耐看。只是從方纔開始她便不願說話,似是我得罪了她一般。我從回來後就昏睡了幾日, 宮裡發生了什麼事都不曉得, 她不願與我說話, 我也需得問個明白。
我想了想, 主動問道:“竹蓉, 鳳泯被旭陽帶走你爲何這般不高興?她本體是隻火鳳凰,內丹受損不是小事,鳳族的長老既然念着族類情誼願意幫忙, 又不會是什麼壞事。”
竹蓉冷哼一聲,撇袖站到了窗口, 道:“誰告訴是你好事了!從我們回來後妖魔大肆謠傳鳳泯將會成爲妖魔二界中可以與妖皇魔君相媲美的妖君, 她的內丹被妖氣穿裂, 你怎知鳳族那兩位長老的目的不是爲了天界做出什麼對鳳泯不利的事來?”
我手中茶杯掉落,心中不禁一顫, 這是怎麼回事?
竹蓉回頭瞥了一眼摔碎的茶杯,繼續望着窗外:“妖魔二界派出大軍兵臨天界大門,你可知是誰請了戰?”
我道:“是誰?”
竹蓉轉過頭,定定地將我望着,道:“尚昊上仙。”
天界戰將再次出戰, 算不算衆望所歸。
我邁步到窗前, 與竹蓉並肩站着望向窗外, 強裝笑意道:“爹爹嗎?他逼退的妖兵魔將不計其數, 因爲我強忍了這麼多年, 估計他也手癢了。”
修來突然出現在窗口,單膝跪地拱手請命道:“仙君, 我放心不下鳳泯,我想去南隅走一趟……”
我垂眼盯着窗前的花瓶:“你要違抗天帝之命嗎?”
修來不吭聲,垂首跪在地上,一動不動。身旁的竹蓉呼吸滯了一滯,嘆聲道:“將我們禁足的不是天帝,是尚昊上仙。”
修來目光閃爍地擡頭望着我,道:“夜然,我真的擔心鳳泯,她被帶走時都是昏迷的。”
我心裡又是一顫,這可如何是好,可修來去了又能改變什麼呢?
竹蓉道:“夜然,我也不放心鳳泯,你教我們解開禁忌吧?我陪修來一塊去,我們不會在南隅惹事。”
罷了,這便是命。我心中也掛念鳳泯,沒甚理由說不,便告訴了他們解禁之法,獨自一人坐在院落的石凳上冥想看花。
莫旭回來時,我依舊在院裡坐着,他伸手拿出要來的仙丹:“服下吧,雖不能恢復全部的仙力也比得過一般的仙靈了。”
我伸手接過,道了聲謝,仰頭服下。
莫旭又道:“竹蓉和修來呢?沒在這陪你喝茶說話?”
我呵呵乾笑道:“他們嗎?去南隅了。”
他怔了怔:“你放他們走的?”
我點了點頭,沒吭聲。莫旭嘆了一聲也沒再說什麼,坐下同我一起賞了會花,直到青靈她們回來忙晚膳纔回過神來,起身進屋。
老君的仙丹確實有效,服下後我便能使用一些簡單的術法,稍微難一些的雖還記得口訣,卻因修爲不足使不出來。
莫旭似乎從來不知避嫌二字怎麼寫,進我房門從不打招呼,說來便來,好不通暢。我心有怨氣,卻奈何不得,只得由他去。用過晚膳後,賴在我房中的莫旭才悠悠道:“夜然,現今也無事,要不要我陪你去海底走一趟?”
我有些不解:“去海底做什麼?”
莫旭道:“你可忘了你對小白的承諾?你現在無事,我陪你去看看她省得她獨自在海底寂寞,也免得她對我呲牙吐信子的識不得我。”
經他這麼一提我才記起那晚與小白的承諾,因她生在上古,又得天命,壽命亙古悠長,不知比我長了多少卻還是一個小娃娃,又自個兒日夜待在海底,孤單寂寞冷也是毋庸置疑的,便應了。
一炷香後,莫旭已經帶着我潛入了海底,小白正用原身捉魚吃,漆黑的海底裡蛇影雖龐大卻不駭人。
我輕聲叫道:“小白?”
“哎,姐姐。”一聲清脆的童心從前方傳來,黑暗中一條蛇尾將我饞起,還順帶了莫旭。一雙碧綠的蛇眼在黑暗中忽閃,莫旭趁機將我摟在了懷裡。周圍突然亮了起來,小白松了尾巴,化出小女孩的模樣擠開莫旭,跳到了我懷裡。
小白笑得很開心,她道:“姐姐,你終於來找我玩啦。”
我有些慚愧,此番前來還是莫旭的提議,委實有些對不住小白的掛念和信任。小娃娃吧唧在我臉上拼了一口,我這張燒得更厲害了,伸手在小白的髮髻上揉了揉,讓她老實點,抱着她還是很吃力的。
莫旭突然也在我的側臉上吧唧了一口,嚇得我事後才知朝後躲去,小白一張嬌嫩的娃娃臉忽地顯出一顆大舌頭,朝莫旭吐出長長的信子,張口以示警告,莫旭反應向來極快,摺扇一抖擋開小白的舌頭。
我哭笑不得看着他倆:“你們要過兩招麼?”
莫旭連忙擺手:“不用了,這麼可愛的娃娃我下不去手。”
我記起狐王也是一想嬌豔欲滴的美人,便調侃道:“狐王這麼美的人你不也殺的挺漫不經心的?”
莫旭笑道:“她不是人,是隻狐狸。”
我接道:“那也是隻美狐狸。”
小白不大樂意我只顧和莫旭說話,兩隻手圈住我的脖子,直往懷裡靠。
莫旭自覺閃到一邊的珊瑚叢裡,不知是不是想尋什麼寶貝。
小白把頭埋在我的脖頸蹦了蹭,我兩隻胳膊累得發酸,只得與她商量道:“小白,你先下來好不好。我有些累了。”
她比我想象中懂事,聽我說完便從我懷裡跳了下去,甚是乖巧可愛。她道:“姐姐,你是不是受傷了?怎麼感覺你靈氣散了呢?”
我訝然她的本事,老實道:“嗯,受傷了,修爲散得差不多了。”
小白招了招手讓我俯下身,又趴在我的耳邊道:“姐姐,小白可以幫你,你跟小白來。”
我回頭瞧了瞧莫旭,不見其人,點頭跟上一蹦一跳的小白。
走了有小半里路,她回頭道:“姐姐,我這有寶貝,你只要吃下就好了,不過剛剛服用的時候身體會有些燙,我得幫你順氣,會有些難受……”
我伸手颳了下她的鼻頭,笑道:“不要小瞧我。”
小白點了點頭,擡手貼在海底的淤泥上,一顆火紅的水草從泥裡鑽了出來,她小手一捋拔了下來,兩手輕合將紅色的水草凝成一團似一顆紅色的丹藥,她伸手遞給我:“喏,吃下它就好了?”
我遲疑地看着她,她讓我盤腿坐下:“相信小白,小白會幫你。”
心中五味雜陳,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接下她遞來的小草團吞下去,盤腿坐在她對面。
從舌頭開始,燒人的灼熱感蔓延至全身,小白的雙手像是兩塊冰貼在我的掌心,十指連心,心火漸漸消了下去,身子還是說不出的燙,小白化出蛇身將我團團裹住,冰涼的蛇皮貼在身上,冷熱中和的過程中只有撕裂般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