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冷心的手上沾滿鮮紅的血液,她直直地盯着,木然得沒有半分反應。
它們順着手指緩緩滑落,一點一滴地,激發着恐慌的情緒。
“你……”
她一開口,哽咽的聲音竟是無法繼續說下去。
景天睿則是由於失血太多,而徹底陷入昏迷,沒有力氣迴應她。
她六神無主地抱着他的身體,終是承受不住而滑落到地毯上。
不斷涌出的血,怎麼也止不住,一眨眼就將白色的地毯染成一片血色。
她拿着手帕死死地摁住他的傷口,可惜根本沒有用。
望着他慢慢變得蒼白的臉,還有漸漸發紫的脣,她一邊抹着淚,一邊用力地咬着脣,生怕自己一時忍不住,而痛哭出聲。
很快,助理衝到他們的身邊。
“夏小姐,救護車已經到了。警車會替我們開道,保證一路暢通。景總也不會有事的。”
她擡頭看着他,然後木訥地點點頭。
醫護人員將景天睿擡進擔架,然後迅速登上救護車。
到了醫院,夏冷心忐忑地守在手術室外。
情況十分危急,醫院甚至下了病危通知書。
助理來到走廊的盡頭,然後拿出手機通知景家人。
沒一會兒,雷嘯天、裴堯,還有莊七也相繼趕到醫院。
蘇婕擔心夏冷心,軟硬兼施,非讓雷嘯天帶她來。
她坐在夏冷心的旁邊,眉頭輕皺,“你沒事吧?”
夏冷心的臉色很不好,輕輕地搖搖頭。
“聽他們說,兇手是尹嵐熙?景總怎麼會受傷呢?”
夏冷心鼻子一酸,紅着眼,“他是替我擋的刀,現在還在手術室裡搶救。他要是死了,我該怎麼辦?”
說着,大顆大顆的眼淚就滾落下來,滴在蜷縮的手背上。
她的雙手蜷縮在大腿上,緊緊地拽着染上鮮血的裙子。
“說什麼胡話呢?”
蘇婕拍拍她的肩膀,怕她胡思亂想,但是安慰的話卻無從說起。
她始終低着頭,然後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着小拇指。
“我沒有胡說。你不知道,他當時流了好多好多的血。衣服上、褲子上、地毯上,到處都是血。我真怕他會把血流乾。”
“又胡說,你怎麼就不朝好的方面想呢?”
“他都變成那樣了,我還能怎麼想?”
她擡頭看着蘇婕,眼裡全是消極、晦澀的暗色。
裴堯突然看向助理,“你通知景家老爺子了?”
助理點點頭,“老爺子吩咐過,一旦少爺出了事情,必須第一時間通知他。”
“糟糕了。”
裴堯扶額,然後看向雷嘯天,“要不你先把她們帶回雷宅?如果老爺子看見夏冷心,肯定會先拿她來泄憤。”
“嗯。”
雷嘯天拉起蘇婕,準備帶她們先離開。
“我不走!” wωω ●tt kan ●C〇
夏冷心一臉堅決,說什麼也不肯起身。
“冷心,我們先走吧?阿堯和阿七會在這裡等着。手術一結束就立馬給你電話,好不好?”
蘇婕拉起她的手,臉上全是對她的擔憂。
“別勸我,不等到他的結果,我堅決不走。”
她的脾氣倔起來,幾頭牛都拉不回來。
見她如此不聽勸,裴堯也不好再說什麼。
蘇婕懷孕在身,不能待太久,沒一會兒就被雷嘯天強行帶走。
臨走前,她將一個三角形的護身符遞給夏冷心。
“這是一個大師送的,很靈的,送給你帶在身上吧?”
“既然是大師送給你的,我不能要。”
“我們都是朋友好不好?下次,我再找她要。你先拿着吧!”
蘇婕把護身符硬塞到她的手裡,怕她再推辭,轉身拉着雷嘯天就走。
望着他們離去的背影,她無奈地嘆口氣,然後把護身符放進手包裡。
接着又坐回到板凳上,低着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裴堯轉頭看向莊七,“待會兒,老爺子來了,我去引開他的注意力。你從另外一個通道帶着她離開。”
“她不會走。”
莊七瞭解她的脾氣,不撞南牆不回頭,即使頭破血流也會勇往直前。
雖然她有時會比較膽小,但是真要倔起來,根本就是軟硬不吃,誰的話都不會聽。
“那怎麼辦?”
裴堯最怕難搞的女人,麻煩得要死。
“走一步算一步,順其自然吧。”
莊七瞥了他一眼,然後走到夏冷心的身邊坐下。
夏冷心轉頭看着他,眼裡的脆弱無處可躲。
不想讓他看見,於是迅速低下頭。
她繼續摩挲着小拇指,等着時間流逝。
手術室的燈依舊亮着。
門外,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
這種等待很難熬,會不斷地折磨人的意志。
回想起以前和景天睿的點點滴滴,她的心裡開始涌上一陣陣的酸澀。
曾經那些溫暖的寵溺,甜蜜的擁吻如今都變得那麼深刻,刺激着她的淚腺。
她默默地流着淚,安靜得就像是水中盛開的蓮。
莊七捏緊拳頭,抑制住想擁她入懷的衝動。
就在他伸出手,準備牽過她的手的時候,一大羣人朝他們走來。
助理連忙迎上去,“老爺,手術還沒有結束。”
景家老爺子在隨從的簇擁下,徑直來到夏冷心的面前。
銀白色的柺杖率先進入她的視線。
她擡起頭,看見一個表情嚴肅的老頭兒,冷然的臉和景天睿相似。
從輪廓看來,他年輕的時候應該比現在的景天睿還帥。
景老爺子一身筆挺的西裝,滿頭銀絲被打理得一絲不苟,渾身散發着貴族的氣息。
雖然他沒開口說話,但是冷厲的眼神卻緊緊盯着夏冷心,不斷地打量着她。
“景爺爺,你怎麼來了?”
裴堯連忙走到他的面前,用高大的身軀擋住夏冷心。
“怎麼,我孫子都送進醫院搶救了,難道我還不能過來看看?”
他的眉頭一皺,似乎很不滿意裴堯的插話。
“景爺爺這話怎麼說的?我還不是擔心你路途勞累嘛。這裡有我們守着,你放一百個心,沒事的。”
他的眉毛一挑,“光是這顆心都快被折騰碎了。還一百顆心呢?豈不是要折騰死我這把老骨頭。”
“哪能啊?景爺爺你是老當益壯,我們可都以你爲榜樣呢。”
“裴小子,就你會說話。每次都能逗我開心。不過現在我可沒有心情跟你開玩笑。”
他揮揮手,示意裴堯讓開。
裴堯嬉皮笑臉,絲毫不敢退讓。
那可是景天睿的心頭肉,要是弄出什麼事,他可無法交代。
“讓開!”
景老爺子的怒氣上涌,伸手推開裴堯。
夏冷心站起身,不敢看他的眼睛,始終低着頭。
不知道是心中的愧疚在作祟,還是他的氣場太強,反正她都無法正面直視他。
“你就是睿兒死也要護着的女人?”
莊七也站起身,“景爺爺,當時情況危急,天睿會出事完全是個意外……”
“我問的是她,你着什麼急?”
景老爺子的臉上怒色未消,看向莊七的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莊七不躲不閃,直接與他對上,“我只是實話實說。”
“不愧是莊家新一代的家主,夠氣魄,但是爲了個女人,值得嗎?”
“正如景爺爺說的,何必爲難一個女人呢?”
“我有爲難她嗎?我連話都沒和她說上一句,你們就像左右護法,將她保護起來。我個老頭子,沒有能耐,連問個話的資格都沒有嗎?”
裴堯連忙笑臉迎上去,“景爺爺,瞧你說得,我們都是小輩,你沒有資格問,誰還有資格?你隨便問。”
莊七立在一旁,保持沉默,沒有再說話。
夏冷心看着他們之間的僵持,頓感心裡亂糟糟地一片。
她只好硬着頭皮,站到景老爺子的面前。
“景爺爺,你好。我叫夏冷心,你可以叫我冷心或者心心。”
她本身的氣質很有親和力,淡淡的笑意也能讓人如浴春風。
景老爺子看着她溫和的表情,怒氣消了不少。
“睿兒很喜歡你。”
是肯定句,以他對自己孫子的瞭解,這點他還是能確定。
她有些尷尬,不知道如何迴應。
“但是,你卻是他的弱點。景家的繼承人不能有弱點,所以請你離開他。”
他拿出一張支票,“上面的數字隨便你填,只要你不再見他。”
她盯着支票,腦袋裡嗡嗡作響,然後遲疑地擡頭看着他。
“拿着吧,它能讓你下半輩子都逍遙自在。”
他把支票遞到她的面前。
似乎是想通了。
她伸出手,接過來,然後看向他,“有筆嗎?”
像是意料之中的結果,他有些得意地從包裡掏出一支鋼筆。
不用看都知道,那是名貴到平民都沒見過的牌子。
她接過筆,打開筆蓋,刷刷刷地在支票上寫下一堆數字。
然後將筆和支票還給他。
他看着支票上的數字,頓時眉頭一皺,“你什麼意思?”
支票的數字欄上全是一堆零。
她拿起手包,挺直着腰桿,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啓脣。
“你是有錢,但不是人人都想佔你的便宜。如果沒有人,那就是一堆不值錢的廢紙。所以只要他還要我,我就不會離開他。”
說這話的時候,夏冷心的臉上全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表情,很帥氣,渾身散發着魅力,讓人挪不開眼。
她轉身看向手術室的大門,然後對裴堯說道:“如果他醒了,就告訴他,我會一直等着他。”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帶着她的驕傲和自尊。
景老爺子望着她離去的背影,眼神裡竟是帶着幾分讚賞。
他用食指輕輕地敲擊着柺杖上的龍頭,隨後喚來助理,“把她的資料用最短的時間發給我。”
裴堯抄起手,覺得此刻的夏冷心充滿着迷人的光芒,不禁令人心跳加速。
莊七雖然面上無波,但心底動盪的情緒卻更加強烈,只見他邁開腳步,追着她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