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正如那位掌事女官所說,皇帝爲了彰顯自己對岑媛的重視,下朝之後便來到了永寧宮。

這是岑媛第一次見到皇帝。之前的除夕宮宴,因將軍府並沒有長輩女性,所以都只是岑將軍帶着岑朗參加,岑媛一直沒有去過。

選秀,不過是走了個過場,皇帝也未曾露面。

平心而論,皇帝長相十分的出色。雖然不及蕭離俊美無儔,亦是不如凌肅清雅雋永,但二十年天下至尊,使得他的身上縈繞着一種上位者特有的威嚴和氣勢。面白微須,高鼻深目——據說,他的生母乃是胡姬,故而皇帝面容上有些胡人的影子。

他沒有穿朝服,想必是來永寧宮之前換下了,現下身上是一襲明黃色常服,一條五爪金龍自衣襟上盤旋而上,龍頭斜斜地落在他右邊的肩膀上,幾欲騰空而去。

不知爲何,岑媛總覺得那條龍看上去有些猙獰。

忽然之間,目光便與正探尋地看着她的皇帝相遇,岑媛緊張地低下了頭。

“這裡,你還喜歡嗎?”皇帝一反之前逐漸暴躁起來的性子,竟然是帶着笑問給自己行禮的岑媛。

他伸出手去,修長的手掌便出現在了岑媛低垂的面容前。

岑媛猶豫了一下,沒動。一來是她打心眼裡害怕,她曾經隨着父親一起上戰場,還曾親手砍殺過數名敵兵。但是,在皇帝的跟前,她總覺得戰戰兢兢,甚至連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了。

二來,她也是真不願意碰到皇帝,哪怕她名義上,已經是皇帝的女人了。

皇帝很是罕見地沒有發火,反而示意岑媛背後的明珠,“扶了德妃起來。”

明珠磕了個頭,膝行到了岑媛身邊,輕聲道:“娘娘,謝恩。”

待岑媛低了低頭,才扶着她站了起來。

皇帝似乎很是喜歡岑媛,與她說起了遠在邊城的岑將軍,又問了她許多平日裡做些什麼,岑朗隨着誰習武,又是否讀書等事情。他問,岑媛便說。他不問,岑媛便始終垂頭規規矩矩坐着。

皇帝覺得挺奇怪,不是說這姑娘,平日裡性子驕縱又蠻橫麼?

這樣看着,怎麼到有些木訥呆板呢?

他原本打算在岑媛這裡用午膳,只是沈慧身邊的宮女突然找來了,只說是沈慧突然暈厥過去,請皇帝過去看一看。

正如之前凌顥所分析的,皇帝將岑媛納入宮裡,並不是因爲他多喜歡岑媛,而是因爲岑媛的出身。他要拉攏岑將軍,就必然要有所誘。岑媛,就是他手裡頭的一顆好棋。

但是沈慧便不同了。她本就是被沈家送進來邀寵的,皇帝很是滿意沈慧對沈皇后的疏離,也隱隱察覺到了沈家因沈慧進宮,幾房人便要離心的跡象。因此,對沈慧,還是多多少少動了些情的。

再加上沈慧心思靈透,懂得察言觀色,無論身與心,在沈慧身邊,皇帝都覺得愜意輕鬆。聽說她暈倒了,心下明白這大概就是女人家爭寵的一點兒小手段,卻還是站起身來,對岑媛笑了笑,“我去瞧瞧慧妃,晚間再過來。”

岑媛求之不得,恭恭敬敬地將他恭送出去,迴轉過來,這才輕輕拍着胸口,長出了一口氣。

皇帝匆匆來到了沈慧的宮裡。

見他到來,宮人跪了一地,太醫也跪在了外殿。

“起來回話,慧妃如何?”

太醫臉上帶着笑,“恭喜皇上,賀喜皇上,慧妃娘娘乃是有了龍嗣。如今看着,已經兩月有餘。不過是娘娘身體嬌弱,之前月事又有些不準,故而未曾診出。”

宮妃的平安脈三日一次,一般來說,但凡誰有了身孕,一個多月的時候,有經驗的太醫便能夠診出來。如今慧妃身孕兩月有餘,老太醫先不顧上別的,把自己和同僚們都摘出來纔是真的。

偷偷擡頭看皇帝,卻見皇帝似乎是愣住了。

宮裡已經多年沒有孩子出生了,最小的那個,夭折了的十二皇子,都是十一年前出生的。

等回味過來太醫究竟說了什麼,皇帝眼裡就迸發出了驚喜,“當真?”

“臣萬萬不敢欺君。”

老太醫低頭躬身的時候偷偷摸了一把冷汗,看皇帝方纔的表情,還以爲有什麼不對呢。

“可有什麼不妥沒有?”皇帝很是緊張,十來年突然又得子,總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又恐有什麼岔子,連忙追問。

太醫忙道:“娘娘身體有些虛,但胎像還穩當。臣斟酌着,倒是先不必急着用安胎藥,這是藥三分毒,不如以食養人更好些。”

皇帝連連點頭,“慧妃和小皇子,朕就交給你了。診脈,每日一次,一應用藥飲食都有你來負責。若出一點兒岔子,朕便爲你是問!”

“臣遵旨。”

太醫退了出去,皇帝大步走進了內殿。

沈慧已經醒了,正躺在牀上,一隻手覆在小腹,秀美的臉上滿是羞澀與驚喜。

見到皇帝進來,沈慧連忙要起來行禮。

“愛妃快不要動!”皇帝搶上前幾步,坐在了牀邊,一臉的憐愛,“朕,又有皇子了!”

沈慧嬌羞地看了他一眼,嗔道,“才兩個月,皇上怎麼就知道是皇子?萬一,是位公主呢?”

“公主也好,朕的掌上明珠!”

皇帝大笑不已,也將手放在了沈慧的腹上,彷彿在細細感知那小生命的存在。

沈慧宮裡的女官,宮女和內侍們一一上前,跪下去齊聲道賀。皇帝十分喜悅,命人重賞宮人們,自己則乾脆留在了這邊兒,不但消磨了一個下午,就連晚膳後,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皇上。”沈慧推了推他,“今日有新的姐妹進宮,您該去永寧宮了。”

皇帝微一猶豫,終於想起了岑媛。

說實話,這個德妃他還真沒有多喜歡。今日見了,岑媛的容貌在宮裡頭來說,也就是個一般的人。別說先前的麗貴妃,如今的慧妃,便是好些的宮女,也都生得不比德妃差了。性子呢,也就是那樣兒了,木訥,呆板,匆匆一瞥,瞧着也不是會爭寵對的人。不過,岑媛本來就是他放在宮裡當擺設,籠絡威遠將軍的。總體來說,皇帝還是滿意的。

今天是德妃在宮裡的第一天,理所應當的,他該過去。

不過……

“朕看着德妃是個知禮的,不會在意。朕就在愛妃這裡,守着你可好?”

因過半晌的時候沈慧昏昏沉沉睡了一會兒,沒想到就被噩夢驚醒了,抱着他淚如雨下,抽抽噎噎說了好些話。

果然,皇帝說完這句話,就見沈慧水潤潤的鳳眼一亮,隨後又黯淡了下去,從皇帝懷裡退了出去,黯然道:“您還是過去吧。德妃妹妹才入宮,我聽說她年紀還小呢,況且位份又高,這點兒體面皇上還是該給她的。”

又扭了臉過去,“再有,我若是留着您在這裡,回頭不定又怎麼被人說霸道呢。”

雖然嘴裡這樣說着,可是她的手卻是緊緊抓着皇帝的袖子,隔着衣料,皇帝都能感覺到她微微的顫抖。

“誰敢說?”皇帝佯怒,又將沈慧抱在了懷裡,在她耳邊輕笑,“慧兒有了朕的骨肉,莫非朕連這一晚上的功夫,都不能陪着了?”

沈慧回過頭來,光潔柔嫩的面頰正好就蹭在了皇帝的嘴脣上。她哎呀一聲,捂着臉,本就美若芙蓉的臉頰上便染了紅暈,燈下看來,更添嬌色。

“當真?”

沈慧偏着臉,目光如同一泓秋水,“皇上可不能騙我。明兒我若是捱了罵,您要替我出氣。”

“那是自然地。只不過……”皇帝捏着沈慧柔若無骨的小手,“朕今日納新,卻留在了慧兒這裡。慧兒要如何賠朕一個洞房花燭呢?”

沈慧笑容僵了一下,隨即便恢復了常態,將手輕輕捶了一下皇帝,“當着孩子呢。”

下一更應該能趕在十二點前。腰疼的坐不住,這周的字都是躺着用手機寫的,所以略慢,請大家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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