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定北侯凌顥與承恩公父子在朝堂上互相彈劾,一個武將一家文臣,掐得不可開交。

沈家在朝中經營多年,人脈盤根錯節,自然有不少的附庸者相幫。只不過,這些人尚未來得及出列助沈家父子一臂之力,已經被翊郡王蕭離搶在了前邊。

蕭離挽袖子上陣,堅定地與自己的未來岳父站在同一陣營。他氣質如冰似霜,整個兒人周身都泛着殺氣,偏生這樣高冷的模樣後,又是一陣毒的不能更毒的嘴。沈家父子被他噴得當場險些吐血,還是皇帝看不過去了,含糊了幾句,大意不過是沈家有錯在先,既然大門已經砸了,着即日按照國公府規制修復便是。

又將沈凌兩家以及蕭離各自罰俸半年,以儆效尤。

看似是不偏不倚,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承恩公府這次是吃了大虧。有與沈家不睦的便在心中暗笑,仗着皇后囂張了這麼多年,終於踢在了鐵板上。

當然,也有人認爲凌家欺人太甚。不過是內宅婦人的陰私而已,哪裡用得着砸門打人這樣?俗話說打人不打臉,承恩公好歹是皇后之父,皇子的外祖父,這樣的羞辱,實在是勝於殺人了。

果不其然,當天晚上,便傳出了沈家二小姐懸樑自盡,被救了下來的消息。據說沈家二小姐被救下來後聲聲泣血,只說自己叫家族蒙羞,再無顏面活在世間,承恩公府的人嚇得不敢離開她,生恐她再尋短見。承恩公夫人當下就病倒了,臥牀不起。

一時之間,定北侯府和翊郡王府再次被推上了風口浪尖。其中最被指摘的,便是凌妙了。

看着弱質纖纖的閨閣少女,卻不曾想心腸那般狠辣,竟親自將沈家小姐的右手廢去,這得多麼歹毒的心腸?

便是再有不睦,都是閨中少女,也該好歹有個和緩些的法子不是?出手便要廢了人,這未免太過心狠。

這些話叫顧琬等人聽了自然是氣憤不已,便是凌妙身邊的丫鬟們侍衛們也都十分的不忿。

“明明是她們先挑事兒,怎麼又怪在了咱們小姐的身上來?”海棠氣得眼淚都下來了,“難道天底下就沒有說理的地方了?”

凌妙看着她氣鼓鼓的模樣倒是覺得好笑,“傻丫頭,別人說有什麼就去說唄,嘴長在了別人的臉上,你還能堵上不成?”

“可那也得講道理啊!”海棠一抹眼睛,就瞧見自家小姐竟然悠悠然地捧着一本書斜斜地倚在軟榻上,旁邊的小几上擺着兩樣果子,一盞清茶,月洞窗外一枝怒放的海棠花正伸了進來,花影茶香,說不出的慵懶,說不出的嫵媚,心裡頭就像被堵了什麼東西似的,索性一扭身,坐在了靠背椅上低頭做針線。只是,哪裡能靜下心呢?不過兩針下去,就哎呦一聲,指頭上滲出了血珠兒。

木槿連忙過去看了看,見海棠將手指塞進了嘴裡,眼裡卻有淚光瑩然,心下嘆了口氣,拍了拍海棠的肩膀,“你別擔心了,小姐自然有道理的。”

“給我看看。”凌妙也將手裡的書扔到了一旁,坐直了身子朝海棠招手,海棠只當沒看見,不過去。

“好姐姐啊,給我看看行不?”凌妙笑眯眯的,雙手合十。

海棠見她如此無賴,忍不住破涕爲笑,起身走到了她的身邊,將手伸過去,“喏,看吧。”

凌妙便嘆息,“這手多好看哪!還是別做那些了,萬一扎壞了,心疼的還不定是誰呢。”

蕭離身邊的千鈞,對海棠早就有那麼點兒狼子野心了。

千鈞雖然一直在蕭離身邊,看着跟個貼身侍衛一般無二,其實身上是有着官職的。正經的五品武德將軍,在軍中手下也是轄着三個千總的人。他尚且不到弱冠,往後在軍中前程無量。若是真的對海棠有心,凌妙倒是有意成全的。也不是她自吹,海棠這丫頭,生得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還要好,說一聲絕色也不爲過了。且她的性子裡頗爲爽利,不似木槿那般綿軟,很有些能夠支撐門戶的意思呢。且哪怕得她的重用,又有千鈞百般討好,難得海棠並不焦躁,亦不會仗着這些就輕狂,便更叫凌妙心裡滿意。

因此,便指着海棠開了個玩笑。

海棠一張瓜子臉上瞬時佈滿了紅暈,長長的睫毛上還掛着方纔的淚花兒,看上去更添了幾分的嫵媚動人,便凌妙身爲女子,也看的呆了。

“小姐!”海棠跺腳,“不帶這樣取笑人的。我都替你急死了!”

這樣的彪悍名聲,往後可怎麼辦呢?雖然是有了人家的,可也不好不在意呀!

又恨沈家狡詐,“當天都不死,後來再尋死又是個什麼意思?”

“正是這話了。”凌妙雙手一拍,晶瑩的杏核眼中便閃過了鄙夷。

見海棠木槿,以及靠在門口的清雲都好奇地看着自己,便耐心解釋道,“且不說是沈蕊先啓釁,她的心便已經落了下乘。只說若真的有這麼大的氣性,當天又如何會被我教訓?但凡真拿着家裡的名聲着想,我出手教訓的時候,一頭碰死在門口,鮮血淋漓的,纔是能夠逼死我的方法呀!哦,當時哭哭啼啼被人救了進去,過後見皇上聖斷後沒佔着便宜,便要一條繩子吊死,她到底是在控訴我,還是指責皇上聖斷不明呢?”

海棠目瞪口呆了,木槿抿了抿嘴脣,覺得後背有些發涼。倒是清雲聽了以後,拍手大笑,“這纔是自作孽不可活!”

“所以啊,沈家人精明得都傻了。真以爲這樣能叫我的名聲臭大街?以爲我在乎麼?”

只要凌顥還是定北侯,只要她的未婚夫依舊是翊郡王,真以爲京城裡的人會唾棄她?往外走動的時候,上趕着說話巴結的人依舊不會少了。

只可惜,承恩公府的人竟然看不明白,叫沈蕊這麼折騰,只會讓帝王愈發厭惡他們。

果然,皇帝聽聞沈蕊尋死覓活,只是冷笑了一聲。哪怕後邊又有沈皇后跪到了勤政殿外,求他給母親和妹妹一個公道,皇帝也未曾動容。只問沈皇后:“皇后可否與朕作保,保證沈蕊並未行齷齪之事?”

沈皇后臉色一變,慘然地搖了搖頭。她咬了咬嘴脣,苦笑:“妹妹一片癡心,也只是錯付。她心中有怨,有恨,只不過是小女兒家的所爲。然我沈家幾十年的體面,卻都被人折辱。若是從前,陛下……不會這般的。”

說到後邊,她心頭忽然就激動起來,昂起頭,聲音也隨之高了起來,“陛下忘了嗎,當年您與臣妾說過,無論如何不會負沈家!”

皇帝當年上位,雖然大部分是他殫精竭慮謀劃了多年的結果,卻也少不得當時身爲清流的沈家的鼎力相助。當初,說這話的時候或許是真心,然而二十年過去,他乾坤獨斷,坐擁天下,那段往事早已不願再提起。畢竟,靠着妻族上位的名聲也並不那麼好聽不是?

可惜,沈皇后雖多少知道他的心思,卻還是忍不住去揭了這個傷疤。

皇帝的怒火來得比她預想中要大得多。

鳳儀宮再次被封,皇后禁足,停中宮箋表。

這消息一出,不但後宮,整個前朝都震動了。

皇后統率六宮,母儀天下,中宮箋表乃是皇后權利的象徵。一般而言,當皇后使用中宮箋表,便是皇帝也不能輕易拒絕。停中宮箋表,便意味着,要廢后了。

二皇子跪在了勤政殿前整整一日,也沒有能夠求得皇帝回心轉意。相反,還被勒令回皇子府閉門思過。

這,也算是無妄之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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