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瀾衣聽到女童的話,並不惱怒,僅僅只是微微一笑。
“你也知道是九世,不是一世。如果九世的‘我’完全相同,你爲何不能說‘一世’呢?這隻能說明,在你心中深處,你我本就是不同的。就像是……你是一世人,而我僅僅只是道果。”
女童深深地看了宋瀾衣一眼,低低嘆了口氣,“變數,變數……”
“大道三千,遁去其一。大道尚且需要變數,更何況是我們這些凡人呢?”宋瀾衣笑意吟吟地看向女童。
女童閉了閉眼,竟直接在半空中盤膝坐下,“我等你……來尋我。”
眼前畫面倏地破碎。
神龕之上的泥塑再次化作蝴蝶,飛入宋瀾衣的體內。
她感覺自己隱隱觸摸到了一扇門,但當她準備推開這扇門的時候,門口的鎖卻又緊緊關着。
待到一切幻覺消失,宋瀾衣踮起腳尖,如釋重負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認真道,“多謝。這次多虧了你。”
李白颯然一笑,“你也別太自責,你纔多大,又經歷過多少事情?在這個仙武並存的地方,存在活了上萬年的老怪物,也不是不可能。經此一遭,你的道心愈發澄澈通透,也未嘗不是一次歷練。”
宋瀾衣一直都很喜歡李白。
不是男女之情的那種,更趨近於欣賞崇拜的那種。
因爲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在經歷人生巔峰之後,樂觀面對當下的困蹇。
世上的芸芸衆生,再面對這般境遇後,大多逃不了緬懷過去,憂懼未來,惶惶不可終日。
正因如此,宋瀾衣才愈發欣賞敬佩能寫下“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的李白。
他要寫煩憂苦悶,卻從不寫月光如霜,鄉愁似水,不寫孤雁,不寫枯藤,不寫寒鴉。
他要寫,就要寫出浩浩湯湯,波瀾壯闊的銀河落九天,要寫大鵬一日同風起,要寫扶搖直上九萬里。
李白注意到宋瀾衣的眼神,挑了挑眉,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宋瀾衣的肩膀,“小宋啊小宋,我都是你爺爺輩的人了,別看我現在依舊英俊瀟灑,但是你可不能動了不該有的念頭。”
宋瀾衣:“……”
她斜睨了李白的一眼,“太白兄,如今我是主公,你爲臣下,你這人,怎麼上下不分呢?”
李白嘴巴一閉,良久,才用幽幽的目光看向宋瀾衣,“小宋,你越來越不可愛了。”
“太白兄,你以前可是不叫我小宋,都是叫我主公的。”
李白又是一噎。
他拍了拍宋瀾衣的腦袋,無奈一笑,“有事再找我。”
宋瀾衣朝他揮了揮手,半開玩笑道,“你難道不知道,你的詩句想要解鎖,需要耗費多少才氣嗎?”
李白聞言,哈哈大笑,一甩袖,身形就沒入燙金大書中。
宋瀾衣經歷此劫,道心愈發穩固,心情也不由得躍然。
只是當她從廟宇中走出時,宋瀾衣突然有些懷疑自己,她究竟是不是事故體質?
爲啥她走到哪,哪裡就有人族和妖蠻打羣架?
宋瀾衣悄悄靠近,當她看到這羣妖蠻的一剎那,她心頭就驀地一跳。
與這羣妖蠻比起來,先前她遇到的妖蠻,幾乎可以看作是一羣烏合之衆。
只因這羣妖蠻,都是清一色六品境的存在。
就算是宋瀾衣遇到這羣妖蠻,也得好好掂量一下能不能虎口奪食。
她悄咪咪走到妖蠻背後,從樹林中謹慎地探出一個腦袋,看向人族方向。
此時的朱序臨正在和妖蠻打嘴炮。
“我說,我們人族的天驕正在來得路上,你們妖族要是再不退去,休怪到時候我們下手無情了。”
領頭的妖蠻冷笑一聲,“朱序臨,你要不要自己聽聽你說了什麼?從半個時辰前,你就開始說這話了。結果現在半個小時過去,你們所謂的天驕呢?”
宋瀾衣聽聞,內心一窘。
似乎是她……不小心坑了小朱。
除了小朱之外,她還看見許多熟悉的人影。
其中還包括周曦、小道士雲亭等等。
此時,周曦見着形勢微妙,有直轉急下的趨勢,皺了皺眉頭,看向朱序臨,傳音道,“太子殿下,如今妖蠻虎視眈眈,那寶圖碎片……放棄了就放棄吧。現在還未到達最後一步,結局尚未可知。”
朱序臨知道周曦性格沉穩謹慎,她這做法也沒有錯,甚至在這種情況下,還是正確的。
但是朱序臨就是有點不甘心。
他也傳音:“這秘境神異無比,寶圖碎片甚至無法放入空間裝備中。若是……若是妖蠻後方,有一個我們的人就好了,到時候,直接偷出來!”
周曦頓時有些無奈。
這太子殿下未免也太跳脫了點。
這個時候,他們這一大堆人都沒有辦法,哪裡還會有莽貨來趟這趟渾水。
縱然都是人族,但也會有自己的私心啊。
正在兩人心中愁眉苦臉之際,朱序臨的臉色微微一變。
他在妖蠻的後頭,居然看到一個探頭探腦,極其熟悉的人影。
那人……赫然就是宋瀾衣。
朱序臨突然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
宋姐啊宋姐,你總算過來了。
天知道這段時間,朱序臨是怎麼過來的。
他因爲頂着太子的名頭,麾下有一大批人。
但是跟着他們搞事的感覺……總覺得不如跟宋瀾衣一起自在。
朱序臨趁妖蠻不注意,衝後頭的宋瀾衣擠了擠眼睛。
宋瀾衣和朱序臨不愧是“狐朋狗友”,“臭味相投”,只一眼,宋瀾衣就知道他打得什麼主意。
她又悄悄隱沒入樹林中。
那廂朱序臨見宋瀾衣已經到位,背後的狐狸尾巴差點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