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宋瀾衣話落之際,秘境已經破碎得不成樣了。
甚至還能從空間罅隙中,隱約看到外界的景物。
夢蝶在幾個振翅之間,就逐漸遠離女童所在的區域。
宋瀾衣心有所感,驀然回首,遙遙與女童相對。
兩人極度相似的面容,在這一剎那,都浮現一抹釋然的笑容。
宋瀾衣率先拱了拱手,輕聲道,“多謝。”
無論是所謂的六畜道,餓鬼道還是地獄道,看似步步殺機,實則都是一次次的考驗。
生,則勝。
死,則敗。
弱肉強食的法則,看起來太過嚴酷,卻是這個世界活下去的至高法則。
夢主斂衽攏袖,回以一禮。
做完這一切,她從袖口處掏出一酒盅,斟滿酒水,酒盅略略傾斜,清冽的酒水就順着杯沿傾倒入時光洪流中。
她彷彿站在時光的盡頭處,背後是夢境一般的倒懸山與廢墟雲海,時光在她指尖匆匆而過,她的身子一點一點破碎,直至化成無數的夢蝶,自碎裂的秘境中向外飛出。
她看着手邊的依蝶草,看見它化作夢蝶,一聲輕笑從脣角溢出。
“哪來的神明伏於沙漠爲愛落淚啊……我之一生,見過太多的離散,早就不相信愛了,情感之愛,於我而言,不過是夢幻泡影。”
說到這裡,夢主看向宋瀾衣,不禁回想到她在地獄道被業火焚身之時,那一句呢喃。
她說——好想,好想再見你們一面。
夢主遙望宋瀾衣,看着她離去時清瘦的背影,像是對她說,又像是對自己說,“我才發現,不是愛太虛僞,也不是真摯的愛不選擇我。而是……我早已喪失了被愛的勇氣。”
“我最後一子輸給的不是你,而是你那顆,永遠年輕,永遠值得被愛的心。”
轟——
秘境轟然破碎。
宋瀾衣最後一瞥時,只看到了天地傾頹,無數夢蝶翻涌成海的畫面。
她看着手上的蝴蝶印記,一時之間,有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感。
正在她怔神之際,蝶翼上的衆人早已如釋重負,癱倒在地上。
朱序臨更是兩腳岔開,大大咧咧坐在蝶翼上,扯着領口在那透氣。
他甩出一塊毛巾,明明眼神擔憂關心,但說出來的話,還是忍不住傲嬌了一點,“滿臉的血,趕緊擦擦,真以爲這樣好看?”
宋瀾衣從方纔那種情緒中瞬間掙脫開來,頓時輕嗤一聲,“你懂什麼?這是英雄的勳章!”
朱序臨“哈”了一聲,“我怎麼沒聽過這種說法?”
宋瀾衣脣角輕翹,看向周曦,“周姐姐,你說我說得對嗎?”
周曦有一種中蠱的感覺。
誰能拒絕,一個看起來清清冷冷的小妹妹撒嬌呢?
她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末了還鄙視地看了朱序臨一眼,“朱序臨這廝能懂什麼,別理他!”
朱序臨感覺心口插了一箭。
媽的!
剛剛宋瀾衣不在的時候,可還不是這樣的。
這羣人到底記不記得,他纔是領隊啊!
雲亭也隨之附和點頭,他眨着圓潤的杏眼,信誓旦旦,“小道雖初次下山,但也知道,疤痕並不可恥,而是一種榮耀。”
朱序臨又中了一箭。
還是來自男同志的。
他麼的,這是殺熟吧?
就逮着他一個人懟?
就在這時候,一改往日嬌蠻的雪姬,也從宋瀾衣背後偷偷探出頭來,嬌嬌怯怯道,“我纔不在意別人的想法。衣衣若是喜歡,我也陪你這樣。你若是不喜歡,我這裡還有雪容膏,剛好適合你用。”
周曦微微眯眼,看向這個茶裡茶氣的小兔子,心中頓生不滿。
講話顫顫巍巍,個子還那麼矮,血脈也不算高貴,還那麼黏人愛撒嬌。
最重要的是,她離宋瀾衣那麼近幹什麼!!
狐媚子!!
宋瀾衣看看周曦,又看看身後的雪姬,神色有些茫然。
爲什麼……她聞道了雌競的味道?
不對啊,這關她什麼事?
朱序臨悄悄蹭到衆人身邊,暗歎一口氣,佯裝哀慼道,“兄弟們,都看到了沒?咱們對女人的吸引力,還不如宋瀾衣一人對他們的吸引力。”
其中有一軍士手指摩挲着下巴,盯着這一幕,看了半晌,倏地笑了。
他搖頭低笑,感嘆道,“她強大,冷靜,從容,以一人之力,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這不是喜歡,是傾倒。”
說完,他從腰間掏出一壺酒,半躺於蝶翼之上,曲起膝,仰頭飲下一口酒。
人生際遇不定,他們能做的,只有享受當下。
在衆人於安靜中等待時,雪姬突然開口,神色有些憂慮,“衣衣,你單單救了我,你會不會有麻煩?”
周曦輕輕哼了一聲。
綠茶兔!
明明沒見過幾次面,就開始叫人家衣衣了。
呸!
宋瀾衣聽到這話,突然笑了,她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雪姬,你們家有錢嗎?”
“嗯?”雪姬先是一愣,而後如實道,“也就一點點吧。”
宋瀾衣放心了,她拍了拍雪姬的肩頭,自信道,“那就好,待會看我表演就行。”
雪姬有點懵。
她還想說什麼,但是這時候,時空洪流已經慢慢褪去,外界影影綽綽的人影已經可以依稀看見。
而此時……外界已經亂成一片了。
秘境突然破碎了。
一個擁有成聖契機的秘境,居然就會如此輕易地破碎在時光洪流之中。
而百花聖人的金蓮,也只能隱約看到最後的大戰,她只看到了斷斷續續的畫面,其中甚至連夢主的真容都未發覺。
最終驚鴻一瞥,只能看到顛倒的山峰以及無數夢蝶組成的蝶海。
等待許久過後,秘境之中始終沒有生命的波動,無論是人族還是妖族的聖人,臉色都難看得嚇人。
血鱷妖祖更是心痛至極。
爲了這一次的成道契機,他塞了許多他看好的後輩,甚至不惜代價,向族羣捐獻了許多寶物。
但是……現在,這一切都化作東流的江水,滾滾而去了。
他只覺得心頭有一股鬱氣,始終不上不下。
只聽得他厲喝道,“說好的夢蝶秘境,爲什麼會這樣?!百花,墨翟,你們必須給我們妖族一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