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不但要應付腦中的棋局,還要應付手中的絲線,這時便覺得腦子有點兒不夠用了。
漸漸地,他感到自己的意識似乎分成了兩個部分,一個部分模擬着那個棋局,另一個部分則透過指尖,體會着那絲線的動靜。兩個意識慢慢地分離,他本來清明的腦海,漸地被這兩個獨立的意識拉扯出一片混沌的區間。
在那片混沌的區間裡,無意無識,一片空明。
這空明的區域先只是薄薄的一片,漸地被兩個互不相干的意識越拉越大。
陳星突然就陷入了一種奇怪的狀態,一種他從來沒有體驗過的狀態。他突然覺得時間慢了下來,世界就像大海中的水草一樣緩慢地擺動着,然後,他便感覺到自己的毛髮在生長,以一種人類無法察覺到的速度,極爲緩慢地生長着。
他甚至感覺到汗毛在風中的顫動,這些平時根本感覺不到的東西,突然就在他的意識裡甦醒了一般。
混沌!原來這就是混沌的狀態!
陳星心中突然升起一陣狂喜。
他胸前玉佩上所載的功法就叫“混沌訣”,因爲他一直無法理解混沌的狀態,所以也並不知道它爲什麼叫混沌訣。
而功法上有一句話更是一直困擾着他:識海混沌,體察萬物。
這是混沌訣裡的一句,陳星一直並不理解它的意思。在他看來,識海就是應該清明的,如果識海不清明,那就只能像中了失魂指的宋傑那樣,像個傻子一樣。所以他從來也沒有試過讓自己的識海進入一種混沌的狀態。他一向只是照着功法圖裡的行功運氣之法,打坐練功,沒想到今天他突然就體會到了“識海混沌,體察萬物”的妙處。
陳星大喜之下,很想跳起來大聲一下,但又怕衝動之下,脫離了現在的混沌狀態,只好按下喜悅的心情,仔細地體會着識海中的混沌狀態。
那混沌的區域在陳星的維護之下,漸漸地壯大起來,直到有如拳頭那般大小的時候,陳星便再也無法將混沌的區域拉扯得更大了。
或許,目前就只能做到這樣了。
陳星收了心神,離開了那片混沌的區域,重新審視身周事物,發現他如今可以看到的東西更多,更細緻。他所看,所聽,所感到的東西,卻比之從前更爲清明。
如果以前陳星可以看到十米外的牆角有一隻螞蟻在爬動,那麼現在的陳星可以看到這隻螞蟻那擺動着的,細長的腿。
陳星驚喜之餘將神識貫通指尖,便感覺到了手中的絲線,這股細細的絲線比之前感覺要粗壯了許多,更重要的是,它在動,而且是有規律地在動!就像人的脈搏!
陳星之前治病其實已經有過用一絲真氣,通過人的經絡來檢查病症的先例,但這次並不是肌膚相觸,而是用一根絲線相連,以物傳力他可以做到,但是用一根絲線來傳導真氣,這股真氣又不散掉,傳到簾里人的身體內運行,他卻做不到。
他能做到的以物傳力,太具有攻擊性。
如今,他混沌初開,微識更加出衆,已能從那根細細的絲線上聽到另一端傳過來的脈動。
他驚喜之下,便對着電話喊道:“小鳳,小鳳,師叔聽
到了!”
“我都沒報對方的棋路,你聽到什麼了?”余文鳳被陳星在電話裡吼了一聲,有些不滿。
“我能聽到絲線那一端的脈搏了!”陳星興奮地對着電話說道。
余文鳳驚叫了一聲:“你,你真的可以懸絲診脈?”
余文鳳這一聲驚叫,頓時讓門外圍觀她下棋的人“唰”一聲全都跑了,人羣一下子又都圍到了醫室的門口。
跟余文鳳下棋的老人聽余文鳳大呼小叫了,很是不滿,他這會兒正在沉思棋路,卻被余文鳳一聲喊叫,打斷了思路,說道:“小姑娘,你一邊下棋一邊打電話,這本來就對我充滿了藐視,現在又來驚擾我的思路,太沒禮貌了吧?”
余文鳳吐了吐舌頭,說道:“誰讓你想那麼久!”
下棋的老人本來正舉棋不定,聽余文鳳這麼說,面子掛不住,果斷地“啪”一聲,走了一步,說道:“兵三進一!”
“兵三進一。”余文鳳鸚鵡學舌地向陳星報告,陳星那邊過了一會兒便報了一步棋過來:“車九平八。”
如今陳星微識比從前強大了許多,已不需要再爲下棋和診脈分神了,棋路清晰的同時,指尖的觸感也清晰無比,所以報棋比剛纔還要快。
陳星透過指尖感受着絲線的脈動,只一會兒,他便已聽出了絲線另一端的人是什麼病症。這時便將那絲線一丟,換了個舒服的坐姿,翹起了二郎腿,專心地跟余文鳳打起了電話。
那堆人聽余文鳳說陳星這邊能懸絲診脈,都圍了過來,一看陳星臉上的表情果然跟剛纔很不一樣了,剛纔還是滿臉愁容,這時卻笑容滿面,淡定無比,對着電話時不時地報一句棋譜,胸有成竹的樣子。
胖子本就對陳星不爽,見陳星一臉從容,不屑地說道:“卻,裝神弄鬼,我看他十打十是放棄了這個什麼懸絲診脈的考題!”
“我也覺得是,懸絲診脈我聽過,但也就是個傳說而已,在這世上根本是不可能存在的!”
陳星見醫室外一片議論之聲,說道:“事實上,你們都錯了,我不是放棄了懸絲診脈,而是已經診完了!”
那胖子哈哈笑起來,說道:“你們聽到嗎,他以爲他是神醫啊,拿根線捏兩下就知道簾子裡的人得了什麼病,我靠,見過臉皮厚的,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
周圍頓時響起了一片笑聲。
圍觀的人當然都不相信陳星只不過捏了幾下那根線,就已經知道簾子裡的人得了什麼病,基本都認爲陳星只是要面子,就算放棄了也要說幾句話,充充門面。
“你們又錯了,裡面的人不是病了,而是有喜了!”陳星對鬨笑的人羣說道。
“哈哈哈,你他媽真能吹啊,裡面是男是女你都不知道,你就敢說這種話,一會兒要是出來個男的,那還不得把人笑死了!”胖子已經忍不住,抱着肚子笑了起來。
周圍的人又是一片鬨笑之聲,彷彿聽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話。
“他是用那根線讓裡面的人懷孕的吧?哈哈哈。”
“我靠,有意思,一會兒裡頭真要鑽出個男人來,這土鱉的臉得丟到外國去了!”
“
那也難說,沒準現在男人也可以懷孕了呢,哈哈哈哈!”
陳星見他們笑得這麼歡樂,嘲諷得這麼勤快,倒也不生氣,說道:“事實上,裡面的人確實懷孕了,你們要賭麼?”
他們在外面正說着話,這時,裡頭簾子一動,從簾子後伸出了一個腦袋來,似乎是簾子裡的人聽了外面這麼大動靜,好奇伸出頭來看了一眼,又將腦袋縮了回去。
陳星這時背對着那簾子,只自顧自地對着電話指導余文鳳走棋,並沒有看到那顆探出來的腦袋。但醫室外的人卻明明看到剛纔伸出頭來的人是一頭短髮,樣貌雖然沒看得很清楚,但並不是一個女人,頓時,所有人都哈哈笑了起來。
這一眼看上去就是個男人啊!男人還能有喜?這土鱉剛吹完牛就被人打臉了,簡直要笑死了!
那胖子已經笑得有點喘不過氣來,說道:“我靠,你個土鱉果然是神醫啊,居然能診脈將一個男人診懷孕了!太特瑪了不起了!賭,老子跟你賭,你特瑪的是神醫,我就是超人!超人不是內褲外穿嗎?咱們就賭這個,你輸了你內褲外穿,我輸了我內褲外穿!”
胖子親眼見一個男人從裡面伸出個頭來,那還能不賭嗎?
陳星打了個響指,說道:“好說好說,不過內褲外穿已經過時了,誰輸了,誰把內褲穿頭上,這個比較有創意!”
“哈哈哈哈……”
人羣又爆起一片笑聲。他們都覺得,陳星這是在自己給自己挖坑跳,這麼明擺着要輸的事情,陳星卻渾然不覺,不只提出賭局,還把賭注加到了頭上去,一會兒的戲得有多好看啊!
“別吵!別吵!等我下完棋!”陳星說着又開始對着電話報棋譜。
余文鳳在棋室裡早就聽到外面一陣陣笑聲,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雖然從陳星的電話裡傳過來的對話,她也可以猜得到這個破師叔又跟人賭上了,這次居然荒唐地要賭內褲套在頭上,不由得擔心地對着電話說道:“師叔,你幹嘛呢?懸絲診脈可不是開玩笑的,一會兒你輸了難道真要頂個,頂個啥的?”
“該你了,小姑娘!”跟余文鳳下棋的老人催促道。
余文鳳不等陳星那邊說話,趕緊又說道:“師叔,該你了!”
“你還沒報棋呢,他走了什麼棋啊?”陳星問道。
余文鳳對老人說道:“我師叔問你,你走的是哪步棋!”
剛纔老人忙於沉思棋路,走完棋後忘了報棋譜了,這時聽了余文鳳的話,覺着不對,問道:“什麼你師叔問我?”
余文鳳這時着急於陳星那邊的局勢,也沒想再隱瞞老者,說道:“其實剛纔一直在跟你下棋的是我師叔,我只是負責用電話將你走的棋告訴他,然後他再報他要走的棋過來。我,我其實不會下棋!”
老者愣愣地看了余文鳳一會兒,驚詫道:“你是說,剛纔有個人在跟我下盲棋?”
余文鳳尷尬地說道:“我不懂什麼盲不盲棋的,我師叔問你走了哪一步?”
“士五退六。”老者還在驚震中沒有醒來,隨口報上了自己剛纔走的那步棋。
電話裡傳來陳星的話:“車三平四,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