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忍至極……
這個詞語,讓她的眉心微微一動。
“聽我的,就算不愛我,也不要愛顧銘之。”嶽徵明無比嚴肅,擡起大掌揉了揉她的頭髮,又將手放下,似乎有些無奈:“他會傷到你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喬曉琪愣住,她記得清楚之前嶽徵明也這樣說過一回,這次又這樣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很晚了,你得回家了……”嶽徵明沒有說明,他揉了揉鼻子:“我也得離開了。”
說罷,他轉身,一邊走着,一邊擡手揮了揮,當做再見。
看着嶽徵明那在夜色之中漸漸消失遠去的身影,喬曉琪張了張嘴巴,卻是一個詞語都發不出來。如鯁在喉,而腳底被雪浸溼傳來的冷意又提醒着什麼一般。
她走上自家小區的單元樓,昏暗的樓道因着腳步聲而亮起感應燈。
可她始終是心不在焉的。
她不知道嶽徵明會往哪裡去,是找家賓館將就睡着,還是直接買機票回到C市。她也不知道嶽徵明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他會傷到你”?至於掛斷了顧銘之的電話,他那邊又會怎麼想……這些事情,一件件,一樣樣的壓在心頭,讓原本雀躍歸來的心情變得沉靜下來。
走到家門口,看着那上面貼着紅豔豔的春聯,喬曉琪有一陣子的恍惚。
按下門鈴,“叮咚——叮咚——”兩聲。
門沒一會兒就打開了,開門的是繼父陳永躍。
見到喬曉琪的時候,他有些發愣,原本一向不苟言笑的臉龐上露出了一抹笑意:“啊,是曉琪回來了啊。趕緊進來吧,外面肯定很冷——”
шшш●Tтkд n●C O
喬曉琪喊了一聲:“陳叔。”就走進屋,將溼了的鞋子脫下。
陳永躍很是自然的把她身上的大揹包取下,還低聲說了一句:“這揹包可真沉,你這一路上揹着肯定累壞了。”
喬曉琪沒有作聲,從櫃子裡面拿出一雙棉拖鞋來。
似乎感覺有些不太對勁,她穿上拖鞋,走到客廳的時候,心裡空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一塊什麼的。
是哪裡不對呢?她想了想,才恍然明白過來——平日裡她每次回來,小信總是會在第一時間衝過來,抱着她的腿不放,一口一個姐姐喊得親熱。
可今天……卻沒有聽到小信的半點動靜?難道是不在家嗎?
喬曉琪問着陳永躍:“我媽和小信不在家嗎?”
可現在都已經天黑了,外面又下雪,天寒地凍的,不在家裡能在哪裡?
陳永躍一愣,隨即指着臥室:“你媽和小信在房裡呢,你去看看他們吧。我去給你倒杯茶水。”
喬曉琪走到臥室,推開門,撲鼻的是一股濃濃的藥味。
這味道讓她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定睛一看,只見魏婉婷正坐在牀邊,而小信正穿着睡衣躺在牀上,一張小臉蛋透着不健康的蒼白,整個人懨懨的,無精打采的模樣。
“媽,我回來了。”喬曉琪低低的喊了一聲。
魏婉婷回過頭,在看到喬曉琪的時候,那張疲憊的臉龐上才露出了一抹笑意。她將手中的藥碗放在了一旁,趕忙站起身來:“曉琪你回來了啊,吃飯了嗎?肯定還沒吃吧。你應該餓了吧,媽等會
給你做飯去啊。”
她這自問自答的話語,讓喬曉琪的心頭一酸。
“姐姐,是姐姐回來了嗎?”在牀上一直閉着眼睛的陳信聽到了動靜,趕緊睜開眼睛,偏過頭朝着這邊望了過來,當看到真的是喬曉琪的時候,伸着小手揉了揉眼睛,聲音透着歡喜:“真的是姐姐!”
這稚嫩的話語,讓喬曉琪不由得變得柔軟起來。
她走到了牀邊,看着陳信,輕聲道:“小信,姐姐不是跟你說了嘛,下雪了就會回來的。”
陳信高興的點頭:“對,今天下雪了。我就說嘛,姐姐不會騙我的。”他說着就要坐起身來,小手一把抓住喬曉琪的手,大大的眼睛裡透着關心,嘴裡嘟囔着:“姐姐你的手好冰,外面是不是很冷。你把手伸進被子裡面,我睡暖和了,捂一會兒就不會冷了。”
喬曉琪低頭,看到那抓着自己的小手。
那小手也是蒼白的,皮膚幾近透明一般,都可以看到那淡青色的血管。而手背上密密麻麻的佈滿着針眼,看起來很是駭人。
她的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這是怎麼了?
喬曉琪擡頭,將疑惑的目光投向魏婉婷。
魏婉婷臉上的神色也越發黯淡了起來,隨之,輕輕地搖了搖頭。
喬曉琪咬了咬牙,看到小信這可愛天真的臉龐,擡手輕輕的摸了摸他的臉蛋:“小信你是不是生病了?肯定是不聽話,感冒了對不對?趕緊躺好,別又加重了。”
“姐姐,沒事的。”陳信搖着頭,分外認真的說:“小信不怕生病,也不怕打針哦。就算是做化療的時候,小信也沒有哭哦。護士姐姐都說小信很厲害呢……小信要當一個男子漢,這樣就能夠保護姐姐了。”
這稚嫩卻直白的話語,讓喬曉琪的心中一揪緊。
也許面前這個小孩,跟她之間不僅僅是血緣之上的聯繫。至少,他是真真切切的把她當做家人,當做親愛的姐姐。
“好了,小信。你姐姐纔回家很累的,還餓着肚子沒吃飯呢。你先乖乖把藥喝掉,然後媽媽去給姐姐做飯吃好不好?”魏婉婷兩步上前,溫聲細語的哄着陳信。又端起放在牀頭櫃上那碗黑乎乎的中藥,光是聞着那個味道,就知道是有多麼苦澀,多麼的難以下嚥。
陳信看着那藥,到底是小孩子心性,還是忍不住露出抗拒的表情來。
可他又用烏黑的大眼睛看了一眼身旁的喬曉琪,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點了點頭:“嗯,小信是男子漢,要乖乖的喝藥。這樣病好了,才能跟姐姐一起玩!”
說着,他端着那藥,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捏着鼻子硬是灌了下去。
看着他那皺巴巴的小臉,喬曉琪就明白這藥水是有多麼難喝。
可這……小鬼,卻硬是喝了下去,爲了她這個姐姐。
一種異樣的情緒籠罩了她的心,有甜蜜的暖意,更多的是濃濃的愧疚。她自認爲,這些年來,她並沒有做好一個做姐姐的本分。總是表現的疏離而抗拒……可這孩子卻依舊纏在她身邊,就算她板着臉,他也只會用各種辦法去哄她。
喬曉琪伸手在棉衣的口袋裡面摸了摸,摸出了一罐橘子味道的軟糖,這還是在登機的時候隨便買的。
“吃塊糖,
嘴巴里面就不苦了。”她將那橘子軟糖遞給陳信,語氣盡量的溫柔。
看着那糖,陳信像是看到寶貝一樣,捧在手裡高高興興的。
拿了一顆放在嘴巴里面,吧唧吧唧着嘴巴,透着靈氣的大眼睛滿滿都是滿足的笑意:“好甜的糖果,真的不苦了哦。”
魏婉婷在一旁看到這一幕,臉上不禁露出了欣慰的表情。眼圈也有點紅,擡手擦了擦眼睛,隨即側過身子,聲音有點哽咽:“那我就先去做飯了。”
見魏婉婷走出臥室,喬曉琪看着陳信手上的針眼,還有他剛纔提到的化療……下意識的覺得事情並不是這麼的簡單。
眸子一暗,喬曉琪給陳信蓋好了被子,輕聲哄着:“小信,你先乖乖地在這裡睡一會兒,姐姐先出去喝杯水,等會回來陪你。”
“嗯嗯,姐姐你要給我講故事哦。”陳信乖巧的點了點頭。
喬曉琪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來。站起身,走出臥室,那笑容就在臉上消失。
魏婉婷和陳永躍兩人正在廚房忙活着,一個洗菜,一個切菜,配合的好不默契。
聽着那“鐸鐸”的切菜的聲音,喬曉琪深吸了一口氣,上前出聲問道:“小信這到底是怎麼了?”
魏婉婷和陳永躍手中的動作都一僵,兩人皆是低着頭,並不作聲。
一時間,廚房內顯得無比的安靜,靜的只剩下幾人的呼吸聲。
這氣氛,更加讓喬曉琪懷疑。
“跟我說實話,小信是我的弟弟。”喬曉琪認真的出聲,一顆心卻像是在海面上,浮浮沉沉的。
然而,還是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拳頭捏緊,喬曉琪再次開口:“你們還是把我當外人了?那我也沒必要繼續待下去了。”
說着,她轉身就要離開。
可是在她邁步之前,陳永躍還是開了口。
“曉琪,你別多想。我們從沒把你當做外人。”
“那爲什麼,爲什麼不告訴我小信的情況?他到底……是怎麼了?”喬曉琪頓了頓,心底那種不祥的預感越發的濃厚。
“我們是不想讓你擔心。”魏婉婷的眼圈紅了,臉上的疲憊憔悴和心累盡顯無遺,她擡手擦着眼淚,語氣低沉:“就在不久前,小信又是流鼻血又是頭暈的。後來我們帶他去醫院檢查……可是,可是……”
喬曉琪的心揪緊,眉頭更是皺的緊緊地。
“醫生說是急性髓系白血病。我說,怎麼可能呢。小信他還那麼小,怎麼可能會得這種病……”說到此處,魏婉婷淚如雨下,上氣不接下氣的哭道:“小信他才六歲啊,怎麼會得這種病。這孩子在醫院裡接受治療的,又那樣的懂事。就是一個勁兒的喊想姐姐,我給你打電話,本來是想叫你回家的。可你那個時候說你在去新疆的路上……我想着也不好打擾到你,也就沒跟你說,怕你分心……曉琪,你說這該怎麼辦啊。”
“老天爺爲什麼要這樣對小信啊,我寧願是我得這個病啊。每次看到小信打針吃藥那麼痛苦,我這心裡就跟拿刀割着一樣。他還那麼小,卻要遭這麼大的罪過……”
陳永躍也是愁雲滿臉,伸手攬住了魏婉婷,輕聲安慰道:“好了好了,別哭了。別讓孩子聽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