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中,宮殿的殘垣斷壁顯得更加淒涼。
雨水從破碎的房頂上奔涌下來,滴落在華美的鑲嵌瓷磚上,沿着嵌入式臺階傾瀉而下,將散落的窗簾和掛毯變成癱軟的裹屍布。
他一瘸一拐地踏入廢墟,雨水敲打着他的盔甲,那青色太陽發出的惡毒光芒穿透了雲層。
瑟羅提德正等着他。
“他們來了。”
帝國上校這麼對他過去避之不及的秘衛頭子這麼說。
瑟羅提德遙望遠方。
在坍塌的高牆之外,在壕溝之外,在那殘破的橋樑之外,敵人已經整軍待發。
他們靜默地從雨中現身,他們沒有叫喊,身披青衣的叛軍聚集在壕溝前面,每一縱列都有上百人,而在他們身後則是戰爭野獸的輪廓,以及青灰色盔甲的不詳光澤。
在那大軍後方,還有更龐大的身影,生有多條手臂的巨型生物被暴雨所遮掩。
這比瑟羅提德想象中還要多,費德提克的突擊部隊足有數萬之衆。
“結束了。”
上校這麼說,下一秒非常幹練的拔出劍。
他的眼中毫無恐懼,只有坦然和堅決,付出如此之多的犧牲後,他依然打算在臨死前多拉一些叛徒墊背。
“喔,得了,纔剛剛開始呢。”
瑟羅提德轉過身,看向整齊列隊的武裝修女們,她們可不是嬌滴滴手無寸鐵的貴族淑女,相反她們比在場的大多數男人都要強壯。
血百合修女團,東凱蒙教會最古老的女性隱修團,她們幾乎從不邁出這個教堂,將自己的畢生獻給聖所與聖父。
她們披掛着由鎖鏈與花雕板甲構成的神聖甲冑,手持口徑驚人的黑色重型槍械,這些都是過去東西凱蒙教會分裂的時期,公民聖殿來不及從東部轉移出去的武器,它們成爲了東凱蒙教會的聖物,並且大多保存在聖伊蓮娜教堂。
但這並不是血百合修女團存在的真正目的,她們的任務是守護另外一樣東西。
轟~!
費德提克發動了攻擊。
守軍最先嚐到的是一陣由輕型火炮和大口徑機槍展開的兇猛轟炸,此外還有一個血肉使者以及若干作戰車輛提供着火力支援。
叛軍沿着教堂外的草坪進行部署,還有一部分部署在西側,這些部隊的意圖是保護費德提克的大軍的側翼,阻擋從主殿外圍東翼迂迴攻入的反擊力量。
彈幕轟擊着道路,將三個機槍陣地夷爲平地,打散了守軍陣線。
數百名帝國士兵和幾十個秘衛在炮火中喪命,被擊毀的路障在雨中熊熊燃燒。
一個血肉使者如沉睡許久的獵犬般從靜止中甦醒,接着邁步上前展開獵殺,一股洪流般的炮彈向它傾瀉而去,試圖純粹依靠無情的火力拖慢它的步伐。
而它則用雙臂下掛的兩挺機炮開火,用白熱的殺戮之光將那些反擊的士兵一一斃命。
被爆炸氣浪拋起的屍骸,墜落在方圓數百米之內,將一些四散奔逃的士兵砸翻。
其他人則在秘衛的呵斥下守住陣地,躲在牆壁和廢墟後面展開還擊。
高熱的子彈在整片區域中尖嘯嘶吼,所有守軍都在絕望地請求支援。
那個血肉使者打空手上的彈藥後,便猛衝上前,開過滿是積水的道路。
它撞倒牆壁,壓過亂石,將那些被困在倒塌掩體裡的士兵碾成粉末,側掛的噴火裝置嘶鳴着噴吐出青灰色的暮光,把雨水化作繚繞的蒸汽。
在它身後,重型機槍的巨響將空氣撕裂,用毀滅填滿了守軍陣地。
“以吾全力!”
“證吾全意!”
“以吾魂魄!”
“證吾虔心!”
血百合修女團在關鍵時刻出現在了教堂大門之外,她們高頌着聖文,向敵人投去復仇的火焰。
暴雨一般的子彈,穿甲彈,燃燒彈,爆破彈徑直砸在衝鋒的血肉使者身上,將它像一塊破布般撕碎。
但她們仍不足以扭轉戰局,叛軍如洶涌的巨浪般撲來,勢要拍碎着小小的教堂,密集的隊列中夾雜許多快速逡巡的身影,黎明之子們已經組成了最鋒利的攻擊矛頭。
一陣突兀的槍炮聲打斷了了叛軍衝鋒的步伐。
費德提克憤怒的甩過頭,他看到了那些原本該是被擊潰,被消滅的部隊又出現了,他們吶喊着凱蒙與帝國,不顧一切的越過西側的叛軍防線。
迪亞哥率領部隊徒步進軍,快速穿過破碎的大道。
在他左邊是塞拉斯和努坦斯帶領隊伍,右邊的部隊則由弗朗西斯和第二近衛師的師長帶領德米里安。
德米里安的部隊較爲完整,他們組成了一道寬闊的右翼力量,將叛軍在重整後展開的一場反衝鋒化爲烏有。
其他編制雜亂的步兵和騎兵聚集在後方和左翼,他們如憤怒的雷霆般掃過,將叛軍從他們的碉堡與戰壕裡揪出來。
黎明之子在暴雨中組成一道晦暗的陣線,試圖阻擋住這場衝鋒。
奧術師們似乎發展出了對於白刃戰的癖好,或許這來自於他們的惡趣味,或許這僅僅與銳利刀鋒所代表的獻祭含義有關。
此時投放在恰當位置的集中火力有可能打破迪亞哥組織的衝鋒,但這並未發生。
對方只是充滿期待地迎接衝擊,他們拔出了刀劍,他們想要在一場混戰中與人類較量,而這場戰鬥無論是何種結局都不可能影響庫斯科納爾之戰的最終走向。
雙方在一陣巨大的撞擊聲中轟然相遇。
雜亂的灰色身軀來到了堅實的青灰色陣線面前。
他們擊破敵陣,他們撕開防線,一擁而入,灰色與青色交織在一起,刀劍相交。
鮮血在傾盆大雨中噴涌,屍體砸落在地,積水四濺。
覆蓋着雨水,油污和血跡的劍柄變得滑膩,刺刀磨損斷折,盔甲碎裂。
空氣中充滿了臭氧的氣味,能量的震盪以及電能的爆響。
迪亞哥身陷惡戰。
前一秒他將一顆頭顱轟成四散的血霧,下一秒他便把兩個敵人同時刺穿。
他砍斷一隻手臂的同時,又將一個腦袋劈成兩半。
兩把轟鳴的鏈劍成爲這個戰場上最可怕的殺戮武器,即便是黎明之子在他的手上也走不過一秒。
他從未感覺過如此力貫千均,如此勢不可擋。
如此義憤填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