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克大軍捲土重來,這是許多人始料未及的,因爲按照過去的經驗,在經歷一次巨大的失敗後,它們往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去修補破碎的組織網絡,它們那不穩定的權力構架使得人們能夠有喘息的機會。
但這一次不同,僅僅在上次戰役半個月後,有組織的歐克部隊就再一次出現在了遊騎兵們的警戒視線內。
這時間是如此之短,以至於阿克蘇姆軍團連死者都沒有收斂完全,就不得不匆匆備戰,可沒有人看好這次防禦。
一週之後,更多的情報彙總到了普羅霍夫的桌前,一切謎團也得以揭曉。
它來了!
戰爭之王,歐克之王,蒼白的暴君——古克!
它親自來了,帶着遮天蔽日的大軍,其規模是上一次戰爭的兩倍以上,彷彿那一次的沉重打擊根本不存在。
所有人都從勝利的喜悅中直接墜入絕望,一個完整的阿克蘇姆軍團尚且無法支撐這樣的戰爭,現下已然傷亡過半且殘破不堪,缺少彈藥補給的軍團,在這樣的毀滅性力量面前,又能做什麼呢?
再設下一次陷阱?
上一次險些降臨的失敗已經告訴所有人,歐克不是滿腦子肌肉的白癡,它們的頭目也具備狡猾的戰爭思維。
更遑論它們要面對的是兇名赫赫的古克,一個剛剛蹂躪完新加州共和國的屠夫,兩次阿斯旺戰役的情景至今仍讓許多老兵忍不住顫慄,沒有誰想要再次面對它的憤怒。
堅守不成,撤退也不行,普羅霍夫在短短的一週內幾乎蒼老了十歲,原本他就已經是一個六十歲高齡的老人,但過去依靠軍人的意志還是保持着旺盛的活力。
但是在這樣巨大的壓力面前,他也終究是一個凡夫俗子。
於是,非常糟糕的,阿克蘇姆軍團的指揮官病倒了。
就在大家束手無策的時候,女皇的命令及時來臨了——阿克蘇姆軍團從比爾泰維勒山區撤退到沙阿修整,至於防線交給哪個軍團來接替,命令中沒有說,大家也沒有去問,因爲這根本不需要問。
隨之而來的還有另一個命令,這道命令卻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原阿克蘇姆第一步兵團的團長尤希金上校,以皇室金璽的名義特拔爲少將,並暫時接替病倒的普羅霍夫進行指揮。
一時間議論四起,大家關注的重點並不是尤希金的火箭飛昇,因爲他在上一次戰役中的表現可謂“傳奇”,以一團之力頂住了數萬歐克的猛攻,並親手斬下歐克首領的腦袋,並在最後時刻力挽狂瀾。
任何一件事,放到任何一個指揮官身上,都可以被稱之爲英雄,但三件事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那麼就只能稱之爲“傳奇”了。
【獵首者】是士兵們對他的新稱呼,那顆被斬下的腦袋用防腐劑處理後,和一團的血旗永遠嵌在一起——戰後尤希金把一團的旗幟改成了紅色。
這樣一名傳奇指揮官獲得怎樣的獎勵,大家都不覺得過分,問題的關鍵在於他以一個團長的身份直接接替軍團的指揮,這看起來頗爲不合理。
阿克蘇姆軍團還有副軍長,還有參謀長,還有各師長,副師長,論指揮層級怎麼也不該是一個團長接替指揮。
如果女皇把尤希金晉升爲師長,或者乾脆晉升爲軍團指揮官也就罷了,可惜並沒有此類任命,他雖然是少將,但依然是個團長。
一些人猜測,在軍團撤回沙阿後,普羅霍夫將軍很可能會讓位於新的尤希金將軍。
這些關於軍團組織構架改變的流言一直在瀰漫,尤希金對此卻保持沉默,只是按部就班的指揮各個部隊撤出防線。
對於缺乏大規模指揮經驗的尤希金來說,要做到讓軍團平穩的撤出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整整一週都只讓自己睡四個小時,每天不管白天還是夜晚,士兵們都能看的他在各個防線走動。
視察傷員,安排路線,調派補給……總是有忙不完的事情。
遊騎兵帶來的壞消息越來越多,歐克這次入侵的態度非常堅決,它們拖出了許多駭人的武器,其中的佼佼者是一個能夠自己行走的巨大機械。
報告這個消息的遊騎兵幾乎快要崩潰了,他形容那個機械是一個“神”,一個怪物的神,它比一座山還高,比推羅的大教堂還大,當它行走時就像發生了一場地震,當它“呼吸”時,就像一場風暴降臨。
總之,這是個非常非常厲害的操蛋玩意!
這個消息尤希金摁了下來,他並不希望再製造任何恐慌,不過撤軍的速度卻比之前快了,原本他還希望能夠帶回一部分屍體,但現在只能統一焚燒再將骨灰帶走——東部諸行省有不少民族保留火葬的習慣,因此這並不是很大的問題。
雖然小麻煩不斷,但總體來說一切還算順利,首批撤離的是傷員,然後是後勤機關,接着是各個步兵團,騎兵團……
尤希金和他的一團是最後離開的,他站在同胞們曾經戰鬥、流血、死去的地方,看着夕陽下的綿延的山巒,心中滿是悲憤。
比爾泰維勒防線,還是走到了它苦澀而破碎的結局。
一如阿斯旺那般,覆滅,陷入火海。
必須以牙還牙,也許現在沒有多少懲戒可以施加,也沒有多少復仇的滿足感可以品味,但這件事必須完成,上一次的戰鬥只是整個過程邁向完結的一大步。
尤希金,過去這位久經沙場的老兵飽受歲月與戰鬥的磨礪,現在他站在一塊突出的石板上,遙望那昏暗的大地。
殘陽反射在他光潔的胸甲和劍刃上,一片片明亮的橙色光斑在藍金兩色的背景裡躍動。
從那日至今已經發生了太多事情,他的認知經歷了一次次蛻變,比起他剛剛目睹的一切,在往昔戰場上的風波顯得不值一提。
那結局,那隕滅。那開端,那失落。
他一向無所畏懼,但他知曉了痛苦,他目睹他的種族突然發現其最大的敵人。
他手下的軍官在等着他,頭戴翼形戰盔,黑色胸甲上是白色的骷髏印,尤希金還記得當年在阿斯旺這種印記意味着——死囚。
時代變了,萬物變了,規則變了,他們在等着他。
尤希金轉過身,他回想起失去的兄弟,看着自己面前的兄弟,伸出手。
掌旗的軍士將那旗幟遞過來,它破舊而殘損,滿是凹痕,旗杆上有多處輕微的扭曲。
尤希金接過旗幟,上面的每個痕跡都是一段榮譽。
他將旗杆插進染血的焦土之中,閃動的夕陽照耀着那帶着頭盔的猙獰頭顱。
“長官,我們會回來的!”
那個軍士高聲說。
“不,不是這裡。”
尤希金輕聲迴應,視線再次投向遠方。
“我們的終點,是阿斯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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