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幻珊說完就要走,走了幾步卻又轉回來,再一次冷冷的說:“不要說你們見過我,蘇顏答應過會爲我保密,你們既然是她的朋友,就應該和她一樣。”
說了這一句,便不再回頭。
“蘇蘇,我們現在就出去分頭找,沿着這條河一直找下去,再把顏顏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一遍。”
然而到天都黑透了,還是沒有找到蘇顏的蹤跡,中途的時候,他們也回過蘇顏和蘇蘇以前的家,甚至到了她有可能去的所有地方。
“姐夫……”蘇蘇終於開口說:“你還是先回去吧,我姐就讓我來找,我覺得你應該回去看看情況,你還記得我姐那個室友說的話吧?竟然有人不允許她活着離開精神病院!我實話告訴你,我現在懷疑你們家的每一個人!如果有人真要非殺了我姐不可,那我就是找到我姐,也不會再讓她回你家的,我會帶着她走。”
歐澤軒背上陡然冒起一股寒意,沒錯,他不是沒有注意這句話,只是當時都被蘇顏還活着的狂喜佔據了一切,所以纔沒有去分析,可現在,這些事,他不能不去處理。
“我明白,我這就回去,我答應你,我一定想辦法揪出這個人來,可是蘇蘇……”歐澤軒定定的看着蘇蘇,目光是至始至終的堅決:“我再告訴你一遍,就算蘇顏不能再回歐家,那帶她走的人也是我,她是我的老婆,是我要守護一生的人,這點從沒變過,你也不能懷疑,所以,如果你找到了她,你一定要通知我。”
蘇蘇看着他,神色複雜,卻也被他的堅決觸動,終是點了頭:“好,我答應你。”
歐澤軒走後,蘇蘇又獨自開始尋找,手機卻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蘇蘇一接通電話,臉色就驀地一變,急忙向家裡衝去。
蘇顏呆呆的坐在家裡已經很久了,她身上還穿着從醫院出來時穿的病號服,雖然經過一天的奔波,從河塘爬出來時溼透的頭髮和衣服也已經幹了,卻還是掛着不少浮萍雜物,顯得整個人都狼狽不堪。
就在昨夜,她以爲自己要死了的時候,卻被跟隨她而來的許幻珊給救了上來,經過冷水泡了許久,身上的藥性也漸漸淡去,許幻珊便把她帶到了河塘出口處。
“你會游泳的吧?撥開這些灌木叢就會看到一個洞口,你從這裡逃出去吧,只要你不讓那些人發現你,他們都只會當你死了。”
蘇顏經過一次死而復生般的涅盤,也知道了自己目前步履維艱的處境,她看着許幻珊那張一如既往冷漠的臉,身上還在顫抖着,甚至連道謝都說不出來。
“那你呢?你真的不走麼?”直到最後要離開的那分鐘,她纔開口問了許幻珊。
許幻珊緩緩搖頭,眼裡浮現出了一抹平時一直被隱藏着的痛楚:“我和你不同,你在外面還有愛你的人,而我,最親近的人就是最想讓我消失的人,我出去,只會成爲他們的絆腳石。好了,快走吧。”
蘇顏趟下水去,尋到了那個出口:“謝謝你。”她字淺言深的說了一句,便遊了過去。
她也知道,這一次這樣的逃出生天並不是就可以一勞永逸,她不過是從一個沼澤中逃向了另一個沼澤,而真正的較量,纔剛剛開始。
蘇蘇一推開家門,霍然發現蘇顏已經在裡面等着他了,蘇蘇頓時只感到自己也像是跟着她死了一遍又活過來。
他衝過去,一把就把蘇顏緊緊摟住:“姐!姐!姐!”蘇蘇帶着哭腔連喊了幾聲姐。
蘇顏也猛然醒過神來。緊緊的抓住了蘇蘇的背:“蘇蘇,我在這,我在的。”
姐弟倆抱在一起哭了一場,這麼久以來的擔心和壓抑,都發泄得淋漓盡致。
“姐,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爲什麼我們之前回家沒有看見你?”蘇蘇聲音都還在嘶啞着。
蘇顏抹去蘇蘇臉上的淚痕,慢慢的說:“其實那個時候,我已經回家了,我是看到有澤軒在,故意躲着的,你們出去後,我等了很久,估計着他應該不在你旁邊了,才用家裡的電話給你打的。”
蘇蘇聽着蘇顏的話,卻覺得有些迷惑:“可是……姐,你爲什麼要躲着他?”
“因爲,我還沒準備好面對他。”蘇顏垂下了頭,淡淡的說着。
蘇蘇微愣了愣,便明白過來,他想起了歐澤軒臨去前的囑託,可是,如果是蘇顏自己不想去見他不想面對他,那自己便也只會顧着姐姐這邊。
他咬了咬牙,雖有百般不甘心,可是看到蘇顏被人整成這副模樣,他還是下了決心:“姐,不見他也好,省得以後……這樣吧,我們這就先離開T市,我帶你走,的確憑我們現在的力量還不足以和他們抗衡,我們離開這裡再做打算吧。”
誰知蘇顏卻搖了搖頭,她抹去自己臉上的淚痕,再看向蘇蘇時,目光中已有了決絕的意味。
“蘇蘇,我不會離開這裡,我要重回歐家。”
蘇蘇驀地睜大了眼睛,他能明白的,從蘇顏的眼中,他看得出那種近乎瘋狂的光芒,他知道那是危險的,可他無從下手去將其撲滅,也沒有理由去撲滅。
“你說得對!”蘇顏蒼白着臉,卻不再復昔日的軟弱,總是那麼唯恐惹事,小心翼翼,她擡手扶住蘇蘇的肩:“你還記得當時你在山坡上跟我說過的話麼?你說,我們沒有資格好好活着,可我當時一心還抱着期望,相信這世間總會有公平。呵呵……可現在我不會再瞻前顧後了,蘇蘇,走到這個地步,我們不能再退,的確,像我們這樣的人,在將仇人親手送到地獄之前,我們是沒有資格好好活着的。”
蘇蘇眼中也染上了痛苦的顏色,他點了點頭:“姐,不管怎麼樣,我都會和你一起,只是,你現在如果回歐家,不是等於再把自己置身於險境麼?”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蘇顏勾起一抹笑,卻是前所未有的陰冷:“我們越是躲,他們越會得寸進尺,從現在起,我不會再做被人操控的木偶,我一定要掌握主動權,讓他們也嚐嚐夜不能安枕的滋味。”
“我原本也並沒有想把他扯進來……”過了半晌,蘇顏才
黯然的開口:“沒錯,他是無辜的,可想想,這何嘗又不是冥冥中的安排呢?爲什麼偏偏讓他遇到了我?都說父債子償,或許,這就是歐立帆的報應!”她說着如此決絕的話,手卻揪在一起,都揪得出了血。
而蘇蘇看着她,亦直覺得心口是窒息般的疼痛,他掰開蘇顏絞在一起的手指:“姐?”他不安的喚着蘇顏。
蘇顏深吸了一口氣,仍在強自撐着:“也許我這一輩子,是註定要對不起他的,可我沒有別的辦法,想要得到,就得有所犧牲,有所取捨不是麼?蘇蘇……”她擡起眼,顯得有些慌亂的看着他:“我只能對不起他,如果必須要在我們的親人仇恨,和所謂的幸福中做出取捨,那我只能背叛愛情,就算終有一天我會有報應,我也認了!只要我們能夠完成這個使命,我把命賠給他都可以!”
“姐!”蘇蘇喊着,忍受不了的狠狠抱住了蘇顏:“你不用那麼痛苦!你也不用逼自己去做選擇!我可以解決的,如果上天制裁不了他們,就讓我來行使這個權力!你放心,只要找準機會,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他們,給我們的家人報仇!”他在蘇顏身後暗暗握緊了拳,這是他早就有過的想法,孤注一擲,拼死一搏而已,只是以往,每每想到尚還擁有的家人,他才遲遲邁不出這一步。
“不可以!”蘇顏猛地將蘇蘇推起來:“你以爲殺了他們就可以報仇了麼?就算你殺得了歐立帆,那洛兆天呢?他身邊多的是殺手保鏢,你要把自己搭上去麼?不,這不是報仇,他們不值得你去送命。而且,死對他們來說也算不得懲罰,他們最在乎什麼?金錢、地位!當初不就是爲了這些東西,才讓他們做出那些喪盡天良的事麼?那我們,就要讓他們身敗名裂,一無所有!直到把他們送上監獄,接受審判,還那些死去的人一個公道!”
蘇蘇有些怔然,會有那一天麼?他們要怎樣的經營,才能贏來那一天?
“姐,那你打算怎麼做?”
“回歐家,繼續做他的好兒媳!”蘇顏冷笑一聲:“他們現在想除掉我,是因爲不放心我,怕我會知道以前的事情,那如果,這一次死裡逃生,讓我變成了一個失去了記憶的完全無害的人呢?再加上澤軒對我的感情,難道還不足以讓他放下對我的戒心麼?他就算不怕我死,他總會怕失去他的兒子。我只要牢牢握住歐澤軒這個靠山,就有機會,險中求勝。”
從逃出來的那一刻,她的整個人包括靈魂就好像被放在刀山上經過了千刀萬剮的凌遲,又被扔到火海里,被烈火焚燒成灰燼。
沒錯,蘇顏已經死了,她早該在眼睜睜看着母親被害死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了!而現在的她,是烈火中涅盤而生的鬼魅,是從地獄而來的復仇使者!過往曾有的平靜和期望,都已經不復存在,從現在起,她只能爲復仇而活着!
她想了很久,想了整整一天,把所有的一切都想得通透,把所有尚還在柔軟的感覺砸得支離破碎,那些不捨,那些柔情,是屬於死去蘇顏的,而她,已經沒有資格再擁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