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致上來了說走就走,姐弟倆立馬就準備好出了門,在小區門口的商店買了一大堆煙花爆竹,蘇蘇又開着他們那輛小車一直到了幾裡外的山間。
他們住的地方本就已經是沒什麼人的郊區,這幾裡外的山林更是安靜得很,也不怕有人發現。
他們找了一處比較空曠的平地,把東西都放了下來,把煙花棒一根根都豎穩在地上,一邊點了火。
只聽得此起彼伏的咻咻聲直衝上去,接着便就在天空砰地一下炸開了來,綻放成一朵一朵星星點點的花形,一朵接着一朵,連成了一片,頓時將原本寂靜黑暗的山林間都鍍上了一層亮閃閃的光彩,恍若白晝。
姐弟倆任由煙花次第的綻放,不由相視一笑,在旁邊的草地上席地而坐,蘇顏拉過自己的包,抖出裡面的零食。
“來,快吃,說起來我們倆也很久沒有這樣外出野炊了,這種感覺真好。”蘇顏把吃的東西遞給蘇蘇,滿是愜意的感嘆起來。
正如蘇蘇說的,蘇顏從小就喜歡一家人一起出來野炊遊玩一起放煙花,雖然在他們的成長過程中,這樣的溫馨也是少得可憐,不過也許正是因爲這樣,每一次難得的遊玩,都顯得彌足珍貴。
“等一切平靜下來,以後我們姐弟倆應該也可以像這樣開心自在吧。”蘇顏仰起頭看着天幕間璀璨的煙火,情不自禁的低語。
蘇蘇轉過頭,靜靜的看了她半晌,五顏六色的光暈投影下來,披灑在她的臉上,像迷夢一般。
“姐,我這條命是你撿回來的,你是我蘇蘇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也是我最關心的人。”蘇蘇淡淡的勾出了一個笑容,眼裡漸漸浮上了一層水汽,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少有的認真:“我們一起,相依爲命這麼多年,我從來都沒有說過那一句話,可是那句話卻在我心裡想過了無數遍,姐,謝謝你。”
蘇顏有些恍然的看向蘇蘇,他這突然變得這麼溫柔傷感讓她一時怔怔,再看看蘇蘇的臉在忽明忽暗的煙火光芒下,顯得愈發的蒼白,鼻子陡然一酸。
她甩甩頭,忍住了那乍然襲來的心酸,挪過去一點,伸手拍了蘇蘇的肩膀一下:“喂,你這小子今天是怎麼了?怎麼突然變得那麼感性起來?我都不適應了呢,說吧,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蘇蘇聳了聳肩,一歪頭又變成了他一貫的痞氣:“姐你這說的什麼話,你老弟我一直都很感性的好吧,真是的,難得有這樣的氣氛,跟你說兩句真心話你還不受用了。”
蘇顏看着他的樣子,不由也跟着噗地一聲笑了出來:“好了好了,我當然受用了!可是呢,以後這話我不准你再說了,我是誰?我可是你姐姐,我們是親人,親人之間還用得着這些虛裡花哨的東西麼?你要在這麼說我可不高興了哦。”
蘇蘇凝起眉毛笑了笑,接着便點點頭:“說的也是。”
他說着又瀟灑的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仰頭看着天上仍然在亮閃着的煙火:“姐,我記得你說過,不管命運怎麼對我們,我們姐弟倆都要做打不死的小強!那你說,我現在算不算是個打不死的小強?”
蘇顏也跟着他站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一直都是打不死的小強,這一點,姐姐一直都是相信的。”
蘇蘇哈哈笑了起來,看起來很開心,就像是得了表揚的孩
子一樣的滿足:“姐,那你答應我,你也要做打不死的小強,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能倒下。”
“好啊,我們是兩個打不死的小強,哈哈。”蘇顏大聲的喊着,也笑了起來。
兩人笑得很久都沒有這麼開懷了,彷彿回到了以前,回到了沒有遇到愛情的日子,只有他們彼此攙扶,過得苦楚,卻也開心。
“蘇蘇,姐姐答應你,等你的病好了,我陪你一起去找荊棘鳥!我們一定要找到荊棘鳥,好不好!”
“當然好。”
在這一刻,蘇顏滿心裡充滿的是前所未有的希望和信心,是的,儘管在蘇蘇生病的這些日子以來,她有過不少的擔心,可是,蘇蘇是誰?他是打不死的小強,就連那些惡魔的手都沒能把他帶走,他一向都是用那麼強悍的姿態來對抗命運,更何況是這區區的病痛?她怎麼能不對他懷滿信心呢?
然後他們又繼續放煙花,在璀璨的煙花下,蘇蘇笑得完全的心無雜念,只是全身心的投入在當下的喜悅中,不再是酒吧裡那個魅惑萬千的男子,卻依然讓人爲之眩惑,爲之心疼。
蘇顏心口顫動的看着他,眼裡又有了淚光,她知道,蘇蘇只是個外表狂傲不羈的人,其實,他才真是個真性情的人,是個最熱情的孩子。
她的蘇蘇,是世上純粹最美好的人,就連上天都不會忍心傷害他的吧,她又想起白天時柏程昱說過的話,治療蘇蘇的病希望便更大了一些。
蘇顏不由暗暗在心裡下決心:“蘇蘇,我一定會治好你的病,然後我們就永遠離開這裡,我們所有的苦難都會成爲過去的,一定會的。”她篤定自己和蘇蘇都能扛過這一關,能夠在風雨之後,看到彩虹,迎來陽光。
這一夜他們都玩得忘乎所以,放煙花累了,就坐在草地上,吃零食,談笑,一直到月上中天,纔不知不覺互相靠着,就這樣沐浴着月色,在草地睡了過去……
蘇蘇在中途醒過來,他看着姐姐累得沁出汗珠,卻是連睡夢中也帶着笑容的臉,伸手便輕輕的拭去了她額頭上的汗珠。
“姐,你真好……我真的,捨不得你……”
同樣月朗星稀的夜,歐澤軒來到了如今只剩下母親一人居住着的離園。
父親去世後,母親就變得比之以前還要沉默,她不肯聽歐澤軒的話搬回市裡的別墅,堅持要一個人留在離園。
歐澤軒知道她執拗起來誰勸也沒用,只是現在的境況下,她一個人在這邊讓人很不放心,他便只要手上的工作處理完了,就會抽空過來看看她。
現在的方淺瑩總是把自己關在佛堂裡,往往一待就是一天,都不願出來走走,雖然在歐立帆生前,她用消極的辦法來和他賭氣,不肯平和以待,而等到人真的走了,卻彷彿也把她的心一下子都抽空,整個人在短時間內就迅速的萎頓了下去。
歐澤軒停好車後,甚至也不用問保姆就徑直往佛堂走去,他知道這個時候母親一定還在誦經禮佛。
歐澤軒一推開佛堂的門就看到了母親孱弱消瘦的背影,她跪在坐席上微閉着雙目,不停的轉動着手上的佛珠。
他緩緩走了過去,也在母親的旁邊跟着跪了下來,靜靜的磕了幾個頭,他直起身來,看着母親蒼白消瘦的臉,心裡一陣陣泛酸:“媽,你爲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爸爸已經走
了,他在臨走之前能和你過一段平靜的日子,我相信他已經無憾了,你……還放不下麼?”
方淺瑩聽到兒子沉痛的聲音,終於慢慢的睜開了眼,卻並沒有轉過頭看看兒子,她的目光依舊只是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佛像。
“我並不是放不下,”方淺瑩終於緩緩開口:“我潛心禮佛爲的不是給自己求一個心靜,自從你爸爸病了後,我就已經原諒他了,過去的一切我都可以不再去計較,不再怨恨,可是,”她微微哽了一下:“你爸爸雖然死了,只能說他的陽間的日子結束了,到了陰間,他還有要去見的人,還有要走的路,我只是,希望他在下面能過得好些……”
她每日燒香禮佛,潛心禱告,只是希望自己能化解一些丈夫的冤債,能讓他少受一些懲罰。
歐澤軒心口一陣激盪,一時間也默然了,他知道父母有事情瞞着自己,也能猜得出父親是真的做了什麼對不起蘇顏一家的事,只是現在,父親人已經不在了,母親又是這般脆弱的樣子,讓他即使想問個什麼也開不了口。
“我前兩天聽昊辰說,你想去找回蘇顏,是麼?”沉默了半晌,還是方淺瑩先開口問起了兒子的事。
歐澤軒眸光微閃,從母親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他輕輕地嗯了一聲,算是承認了,然後又看着方淺瑩:“媽,你是覺得我不應該去找她麼?”他帶着試探的低問。
方淺瑩卻搖了搖頭:“媽從來就不認爲你不該去,在家裡出事之前,我甚至希望你們倆就能這樣好好的過下去,媽希望能從蘇顏身上彌補點什麼,那樣,大家都會好過一些,誰知道,該來的到底還是躲不過,蘇顏沒有錯,她或許對不起你,可是,兒子,媽希望你不要怪她。”她說着,終於放下了手中的佛珠,轉過臉來定定的看着兒子,眼睛裡是祈求的光芒。
歐澤軒心口一跳,面上卻仍是不動聲色的樣子,他是不忍心逼迫母親,可是他也不能永遠做一個無知無覺的傻子。
“媽爲什麼不讓我怪她?她把我們歐家弄到今天這個地步,難道你心裡一點怨恨都沒有?你不讓我去恨,到底是爲了什麼?”
儘管他一再的隱忍收斂自己的情緒,這樣的話語還是刺激到了方淺瑩,她雙手微微抖了一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閉眼低語了幾句,才又恢復平靜。
“媽知道你,就算從我這裡得不到答案,你也還是會去調查的,”靜下心來後,方淺瑩終於下定了決心:“也罷,我寧可親口告訴你這一切真相,以前,我怕你知道後會影響和你爸的感情,可現在他已經不在了,我想,他一定也同意我這麼做,畢竟,沒有什麼秘密是可以隱藏到永遠的……”
“我和蘇顏的媽媽確實是從小就玩到大的好姐妹,我們幾乎是同時認識了顏之謙和你爸爸,那時他們還是年輕氣盛,意氣風發的時候,兄弟倆一起拼闖事業。我們幾個經常一起做事一起出去遊玩,幾乎是水到渠成,我們倆後來分別嫁給了他們兩兄弟,我以爲這樣的幸福可以一直持續下去,直到你爸爸認識了一個在道上小有名氣的地痞大哥,一切就從那個時候開始改變,從此一發而不可收拾,那個人,就是洛兆天……”
方淺瑩眼光幽幽的從窗口飄了出去,彷彿思緒也一下子回到了那些充斥着愛恨情仇的過往,那些恩恩怨怨難分難解的日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