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前邊走着,後頭跟了三笨蛋加一個一臉正經的跟班,一行人氣勢還挺龐大。
到了當地最大一家酒樓“醉仙樓”,錦衣公子挺耍闊氣喊了聲“雅間”,一行人就給點頭哈腰的小兒領去了二樓的包廂。
錦衣公子把扇又搖上幾下,巧勁一收:“在下溫鶴,不知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這時小兒已經送上了一壺酒。
“小爺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刑晏刑大少爺是也。”刑晏毫不客氣地給自己斟上一杯小酒,端脣邊咪了一口。
扇骨在溫鶴掌心敲了兩下,溫鶴神情一頓:“刑公子。”
刑晏大大咧咧地擺擺手:“公子什麼的就不必啦。你叫我聲刑兄吧。”怎麼聽着要犯罪一樣。
溫鶴的跟班急向前邁一步:“你!”卻被溫鶴揮扇攔下,後頭的話嚥了回去。
其實刑晏現在這個身體不過弱冠,而溫鶴無論從髮飾還是配飾上來看,都是比刑晏大上了那麼一兩歲模樣,身份地位也高出許多。
只是不知現下此人是個溫文爾雅的公子爺,還是有別的什麼原因,竟是對刑晏這般隨意的言辭不加辭色,倒是真完完整整作了個揖:“刑兄。”
刑晏仰脖子一笑:“哈哈,鶴弟好啊!”
有這麼一位客人在,小二自然不敢怠慢。很快擺上了滿桌的飯菜。
刑晏挑了兩隻筷子,在碗邊上戳平齊了,對三笨蛋說:“那,你們不要客氣啊!我鶴弟請客就是我請客,你們敞開了吃!”
溫鶴身後那人臉都青了。
“兄弟,你也坐下來吃啊!我請客!”刑晏絲毫不客氣。
那人僵了僵:“我是不能和主子同桌用膳的。”
刑晏不屑地小聲“切”了一句。溫鶴舉着酒杯的手一頓:“宗律,你外邊候着吧。”
“是。”這個叫宗律的跟班一點不帶含糊,退出了雅間。
“他叫宗律。”
“我也聽到了,是宗律啊。不會是,那‘嗯嗯’的宗律吧?”水落“嗯嗯”說的都是第四聲。
“邢大哥——他是宗律——”
刑晏筷子剛把一塊全瘦的肉送到嘴裡,還兩排牙齒見咬着:“什麼嗯嗯?宗律,很有名嗎?”
溫鶴騰出一隻手來握成空拳在嘴前咳了一聲:“他叫棕綠,棕色的棕,綠色的綠。他出生的時候,天邊的雲又棕又綠,所以就給取這個名字。”
三笨蛋恍然大悟狀。
刑晏一拍大腿,繼續夾着肉吃:“嗨,我說呢!他這名字挺個性哈!”
站在門口停着裡面說話的某位忠心跟班捏緊了拳頭,全身微微發抖。如果看得仔細,還能看到他鼻子下重重呼出的氣。
這晚上一頓酒,刑晏和溫鶴都喝高了。宗律自是不用多說地在酒樓裡安排了上房,欲扶着他家主子進去。
刑晏這會兒跟溫鶴已經要好地勾肩搭背了,怎麼拽都拽不開。他扯着嗓子,對身後三笨蛋說:“你們三個啊——回去好好休息吧——今天晚上——小爺我要跟鶴弟好——好敘敘舊。”
填飽了肚子的三個人自是成一串出了酒樓,可剩下那人卻是讓宗律恨得咬牙切齒的。
“他怎麼辦?”他上前請示也不太清醒的主子。
沒等溫鶴開口,刑晏咂咂嘴:“我說小綠啊——你自己也找個地——方睡去吧——咱兩哥倆好!”話音剛落,門“砰”地在宗律鼻子前關上。
忠心的跟班被關在門外,卻一步不移地,頗有要守上一夜的架勢。屋內,發着酒瘋的刑晏呼啦啦唱了首歌,就倒在牀上了。
溫鶴伸手探了探刑晏鼻息,確定他已經睡着了,才用冷水洗了把臉:“宗律,進來幫我更衣。”
“是。”宗律應了一聲,人就已經在屋內了。而房門竟還緊閉,不知是宗律進來的太快還是根本就不是從門進來的。
恭恭敬敬地幫溫鶴除去了外衣,宗律的目光移到了牀上睡得不知身在何處的刑晏身上。“主子,這人?”
“先留着。”
宗律眼中寒光閃過。手起,眼看就要刀落,卻被溫鶴一聲喝止:“我說留着!”
“主子,你不能這樣心軟。他已經猜到你我的身份。”
宗律皺皺眉:“我已隱瞞姓名了,不會有事的。”話間,已經擺上一副嚴厲的神色。
“是,主子。”
一個眼神讓宗律出去,溫鶴,或者說真名賀韞的這人,三兩步走到牀邊。
“宗律,回來。把他皺巴巴的衣服除了。”賀韞自己身上的衣服從來沒一條多餘的褶皺。若是不慎有了,這衣服就該扔了。
邁步到了門口的宗律停步,轉身回來,三兩下將刑晏的外衣也脫下,摺好放到一旁。再去褪他同樣皺巴巴的褲子,褪到一半卻停住了,詢問地望向賀韞。
他是在不明白牀上這人褲子下面是什麼個情況。一塊三角形包裹着的布,不是外褲也不像褻褲。
賀韞也注意力到了這神奇的東西上。
此時,窗外小巷裡傳來打更的邦聲。
“你去吧。”賀韞道。
賀韞看刑晏砸吧了兩下嘴,便趁機問道:“褲子,要脫嗎?”
刑晏兩腿靈活地蹬了幾下,把長褲踢到腳頭,翻了個身繼續睡了。
賀韞皺着眉頭,用兩指把那褲子拎着甩到刑晏的一堆衣服上,才躺到牀上拉好被子。
喝了點酒,刑晏這一覺睡的是舒坦。他邊上躺着的賀韞卻整夜沒閉眼。他心裡老犯疙瘩:想他這麼個翻身法,不衣服全皺了?
大清早醒來,刑晏看看周圍東西。牀是牀被子是被子的,但跟美人房間自己房間裡的都不一樣啊!
腦子裡迅速跳出一個結論:小爺我又穿越了。
賀韞已一身整潔,從門口進來:“刑兄醒了?昨夜睡得可還好?”
刑晏手在被子下摸了摸,確定自制內、褲還老老實實包着自己的寶貝,才大方一笑:“挺好挺好!難爲鶴弟昨夜睡地板了。”
站在門口的宗律翻白眼:這人臉皮實在太厚。
賀韞也反應了一會兒,確定刑晏是想多了,卻還是搖扇一笑:“地板也挺好。”
刑晏沒說話,對着他抿嘴笑,邊笑邊把下巴網門外指。
“刑兄的下巴……怎麼了?”
“哼哼,沒事。”刑晏笑眯眯地說完,繼續抿着嘴往門外伸下巴。
賀韞這才明白,假咳兩聲:“我到樓下等刑兄。”
刑晏挑着眉毛,等門關上了,才呼地從牀上站起來,扒拉扒拉幾下套好了衣褲。開玩笑,他的玉腿能隨便給這些人看!
兩人在宗律的注目禮下用完了早飯,賀韞便說自己不是本地人,提議兩人去街上逛逛。
刑晏心道:小爺我還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呢!但他怕自己說出來眼前這人沒法理解“時代”一詞,自己也想好好逛逛這些街道,便同意了。
從“醉仙樓”出來,穿過了兩條街。似乎因爲還比較早,路邊也沒什麼攤鋪。刑晏晃着腦袋一路走着,賀韞卻幾次三番想說什麼,最後都變成了“要不要吃包子”的疑問。
看着太陽當空,刑晏在一家寫着大大的“面”的地方停了下來:“鶴弟,要不我們吃麪吧。”
於是午飯是一碗上好的陽春麪。
“鶴弟啊,你我兄弟一場。”刑晏填飽了肚子,彌補了一個早上的體能消耗,才摸摸肚子道,“你要有什麼難處,只管說。你好歹叫我一聲‘刑兄’,能幫的我全力以赴。”
賀韞一聽,不搖扇子也不挑麪條了,正襟危坐:“刑兄,不知你穿在褲子下的……是何物?”
這話一出,刑晏心裡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警覺。
“刑兄勿緊張,我不過是覺得從未見過此物,有點好奇罷了。”賀韞皺着眉低着頭,拼命扇扇子。
“哈,這個叫內……叫內、褲。”反正都沒人見過,刑晏索性也自己懶得給它起名字了,“長樂幫特產。”
賀韞眼中神色一亮:“原來如此!想不到江湖上一個幫派也能有如此特產!”
刑晏心裡哼哼:還不是因爲有小爺我。
正說着,一個清脆的女聲傳來:“你放開我!敢抓我,你就是跟整個長樂幫對着幹!”
刑晏和賀韞紛紛轉頭,向着聲音方向看去。
只見大街上,一個打扮的頗顯活潑的小姑娘跟一位男子扭打在一起。男子只是抓着小姑娘的手不放,小姑娘卻拳打腳踢的,幾下挺實在打在男子身上,男子眉頭皺也不皺一下。
刑晏琢磨着這姑娘都能跟整個長樂幫捱上關係了,恐怕自己是不能袖手旁觀了。
那小姑娘聲音清脆,叫喊着很快就吸引了街上的許多看客,衆人紛紛對男子指指點點,這男子卻恍若未聞。
“男女授受不親你知不知道!你快放手!你看大家都說你呢!”小姑娘打了這男子幾拳,發現無法掙脫,現在只是口中邊喊着邊試圖扳開他的手了。
“我知道。”男子終於說了第一句話,“但或許我喜歡你。”
刑晏坐在麪攤裡,被這麼直白的表白雷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