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我們該打一架。”霍胥震掩去了情緒, 微微擡起頭看向殷槐宇。
“這句話該由本幫主來說。”殷槐宇始終是俯視的姿勢,氣勢絲毫不差。
刑晏張了張嘴,半天才發出聲音:“你們要打架?這多不好, 多傷和氣啊!正兄弟, 你說你不明事理了吧!你喜歡的曹耽是長樂幫曹堂主的千金, 現在你公然挑戰長樂幫主, 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霍胥震聽到刑晏的話, 身形抖了抖:“或許你說的是對的。但是,達蓋和長樂的積怨,豈是說罷手就罷手的!”說着, 手已握上劍柄。
“沒錯。即使不是因爲這次你們來長樂搗亂,就憑本幫主和五嶽派掌門宿於乾的交情, 也不會輕饒過你!”話畢, 凝息。刑晏瞬間感覺周身空氣稀薄了起來。
“喂, 這都是些什麼恩怨啊?這麼要死不活的!”刑晏拿胳膊肘推推小豐,壓低了聲音問道。
那邊, 殷槐宇一雙肉掌已經和霍胥震的利劍戰到了一處。兩人速度都是極快,瞪着眼瞪酸了也瞧不出名堂。
小豐索性也不看了,眨幾下眼緩解了痠痛,纔沒好氣地向刑晏解釋:“當初似乎達蓋幫剛創立的時候佔了五嶽的地盤,那時候就結下樑子了。幫主跟宿掌門關係還算好, 沒明確表明過, 但確實是不會給達蓋幫什麼好臉色的。前些日子, 就幫主出去那一個月, 就是去處理達蓋幫給長樂搗的亂。”
刑晏好奇了:“搗的什麼亂啊, 還要你們殷幫主親自出動?”據他所知,長樂的三位堂主雖然名字欠了點性格欠了點, 但處理問題的能力還是不錯的。
“你還記得有次幫中開會,胡堂主說他那兒被盜了五百兩銀子的事?”
刑晏點點頭,對自己穿越過來第一天就遇上的幫中大會印象頗深。
“這個,據說就是達蓋幫搞的鬼。雖說五百兩不算什麼,但是容易亂人心。這次又在文龍堂人員大變的時候,安插進了一個奸細,在那失竊的銀子上做文章,搞得原本實力最強的文龍堂人心惶惶。還好趁早給發現了,也沒給盜走什麼內部消息。”小豐邊順着馬匹的鬃毛邊說。
“嘿,你個瘋子,看不出來這方面懂得還挺多啊!”刑晏伸出一隻手掌攤開擋住些陽光,看向空中鬥着的兩人。因此他並沒注意到身邊的小豐聽到他這句話時不自然的表情。
跟霍胥震對戰,殷槐宇自然不會隱藏實力。十成內力灌注到雙掌,每一招都呼呼生風,卷帶着四周也風勁十足。
霍胥震雖佔了兵器上的優勢,卻始終不能傷殷槐宇分毫,反而常常處於下風。一是因爲長樂幫的拳腳招式,確實很厲害,殷槐宇在武林大會中奪得第六的名次也是實打實的;二,則是他今日方知那女孩是曹三添的千金,表面上雖看不出有什麼情緒波動,但他內心卻是幾番起伏。
交手中,霍胥震一個恍惚,下盤露出一個破綻。殷槐宇看準了,迅速一記飛踢,再使出大擒拿手,將他的脈門抓了個正着。
這結果似乎沒出乎刑晏的意料。正看他歡欣雀躍,什麼表揚他家美人的話要出口時,先前在這兩人激戰中充當背景的一棵榕樹轟然枝幹折斷,向一邊倒去。
落地,茂密的枝葉抖了幾抖,纔回歸平靜。
看枝幹斷處,順延着它生長的紋路,參差不齊,絕非利器所斷。是硬生生給拍斷了主幹,再由於重心偏移的拉扯,纔會形成這樣的斷口。
刑晏張着的嘴就這樣定住,連口水流出來都沒察覺到。
還是殷槐宇的聲音將他的神智拉回:“你是暗尊,卻如此肆無忌憚來挑釁本幫主,可算你的失策?回去告訴你哥,還是讓他明着來合適些。”
霍胥震退開一步,眼神帶了些迷茫看了刑晏一眼,一個“鷂子翻身”消失在他們視線中。
刑晏的下巴在他自己手的幫助下終於合上了。他也不顧殷槐宇示意他上車的眼神,徑自走到路邊的一棵小樹苗前。
深吸一口氣,調動全身內息凝於掌心,一下子打在樹幹上。
樹搖了幾下,又站直了。刑晏掌心紅得發疼。
默默垂着頭回到馬車前。殷槐宇已經坐進車廂裡了。
刑晏看看身後等着他爬上去的小豐,沮喪着臉:“我這副樣子,會不會太悲劇了?”
小豐手腳並用把他塞進了車廂:“知足吧!”
殷槐宇這會兒卻是坐得端正,看着刑晏連滾帶爬從車簾後頭進來。
刑晏一侷促:“你書呢?”
殷槐宇搖搖頭:“這個霍胥震,你見過他?”
“不就是那次看到他在追曹耽嘛!不知道他什麼腦子,連個曹耽都搞不定。”刑晏還沉浸在打擊中,語氣不禁帶了些不爽的情緒。
“你能搞定?”殷槐宇忽然嗓音不那麼低沉,變清晰了許多。刑晏琢磨半天,是音調提高了的緣故。
“你……那麼緊張幹嗎呀!就曹耽那破樣,我搞定她做什麼!”
殷槐宇也覺得自己不應該是這般反應,輕咳了兩聲:“你接着要練第二招……第一招也不能放。”
刑晏絞手指:“《蘭花寶典》真的有那麼厲害嗎?真的不是因爲得到的人太少,傳着傳着就變玄乎了?”
“難道你覺得戰勝了本幫主的武功不夠厲害?”殷槐宇的語氣中帶上了戲謔。
刑晏看着自己絞成麻花的手指搖頭:“你根本是讓着我的。”
殷槐宇微仰起頭,頭靠在隨着馬車行進不時顫一下的車上:“那是因爲你太厲害,使得本幫主的內力無法發出。”
刑晏的臉上立刻帶上了神采,雙眼放光:“真的?”
殷槐宇面帶苦澀地點點頭。隨後車廂內就鬧騰起來了。
他心裡暗想:這麼費腦子想出個藉口,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耷拉着腦袋坐在車廂裡,七搖八晃地又趕了一段路,殷槐宇突然對駕車的小豐說:“去五嶽派。”
隨即刑晏就感覺馬車明顯地轉了個方向。“怎麼突然要去五嶽派啊?見宿於乾嗎?”刑晏揉了揉轉彎時撞到的額頭。
“他跟達蓋幫交手比較多。”殷槐宇解釋道。
刑晏扶額:“於是傳說中我殺你爹,你殺我孩子的江湖恩怨情仇嗎?哎!冤冤相報何時了,你們怎麼都不懂呢!”
殷槐宇給了他一個挑眉:“這沒那麼簡單。”
刑晏聳聳肩。
五嶽本來是五個幫派,因爲十五年前討伐寒水教的那場爭戰,五個教派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折損,才合併爲一個教——五嶽教。原本分別坐落於五嶽上的五個教,也分別成了五嶽教下的幾個分支,依舊駐守五嶽名山。而五嶽的總部,自然設在了宿於乾所在的嵩山上。
嵩山位於河南省西部,地處河南省登封市西北面,跟少林算是鄰居。只不過少林寺坐落於少室山,而五嶽則設在太室山。
馬車本已將駛出登封界,此時掉了頭,向西北而行。自西北上嵩山,可不經過少林。
刑晏突然一拍大腿:“那個帶魚,不會也在這吧?”
“帶魚?”殷槐宇不解。
“酥……宿於黛!”
殷槐宇一愣,仰頭眯起眼睛:“她如果意志沒過分堅定,應該在。”如果意志過分堅定了,就還在長樂幫等着他們。
刑晏發自內心鄙視宿於黛:“她就不能矜持一點嗎?”
“你也不矜持。”殷槐宇說得萬分自然,就像是說他們同樣爲人類一般。
“大哥……”刑晏低着頭,伸長了手臂戳殷槐宇的肩膀,“矜持是用來說女人的。”
殷槐宇也不覺得癢或是疼,依舊冷麪冰山:“和男寵。”
刑晏炸毛了:“小爺我纔不是男寵!你看什麼看,一邊去!別以爲挑一下眼就能勾引我,坐邊上點!”
唧唧歪歪一路上倒也熱鬧。殷槐宇心中笑笑,不時說一些惹刑晏的話。
好不容易在天黑前趕到了五嶽派總部。看着晚飯時分,光聞到裡頭飄出飯香,門口連個歡迎的人也沒。刑晏清清嗓子,剛想高聲大喊“小爺我給你們五嶽派賞光來了,快出來接駕”,殷槐宇身形就已經越過他向裡走了。
刑晏小跑兩步趕上:“大哥,你有沒有太自來熟了,就這麼進來了?”
“宿於乾從來不會迎接我。”
刑晏緊緊邁着小碎步:“你們很熟哦?”
殷槐宇停下來回頭。刑晏一個不注意鼻子撞到他背上。
“以後你要是碰到什麼事找不到本幫主,也可以找宿於乾。他江湖上名號‘百里疾風’,應能保你周全。”
“我纔不找他。”刑晏嘟噥着。
但他也就那麼點志氣。看到滿桌的美食和就坐着宿於乾一人的大圓桌,刑晏很自覺爲自己安置了個位置。
“喲,酥魚乾,你家廚師不錯。”刑晏夾了一塊魚乾放嘴裡。
“小子,你還挺自覺把這當家的?”宿於乾斜他一眼,彆扭地用還拿着筷子的右手撫摸左手拇指上的扳指。
“好說好說。”刑晏心不在焉地答着,眼睛卻是看着那翡翠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