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遠眺匆匆宣佈休會,屁顛顛地帶着寒非邪到雅間,正要叫人奉茶,就見門被“砰”的一聲關上,那張漂亮到不可思議的臉扭過來,冷若冰霜。
金遠眺被瞪得心頭別別亂跳,“寒山主?”
寒非邪收斂殺氣,淡淡地問道:“招魂鈴該如何解除?”
“解除?”
“既然能招進去,應該也能放出來吧?”
“……”
寒非邪看他一臉茫然,暗吸了口氣,忍着怒火道:“招魂鈴的賣家是誰?”
金遠眺到底是紫晶商行的少東家,見他口氣不善,頓生警惕,試探道:“山主的意思是?”
寒非邪知道不是硬碰硬的時候,放緩語速:“我有一位朋友思念亡妻,我想用這招魂鈴試試,因此想知道收魂之後又該如何放魂。”
金遠眺將信將疑。朱晚開始說的是送給師姐,怎麼一轉眼又思念亡妻了,總不會那位師姐有一位亡妻吧?他道:“實不相瞞,這個招魂鈴是我從集市上淘來的,賣鈴給我的人只說了招魂的咒語。這東西也沒法驗證,好不好用還另說。”
寒非邪真想扯着他的領子告訴他,這東西該死的好用極了!
“集市在哪裡?”他沉聲問。
金遠眺見他這麼重視,也不好糊弄,說了個地址,倒是離都城不遠。
寒非邪要人帶路。
他同意了,說是等大會結束,可以親自帶他們去一趟。
寒非邪道:“馬上。”
戰湛覺得自己已經倒黴出境界來了,好端端走個路都會被吸到異度空間。他正想好好打量四周圍環境,就感到一股極大的蠻力從正面襲來,將他撲倒在地。
戰湛張大眼睛,看着一張血盆大口對着自己的肩膀啃下去!
“啊!”他恐懼地驚叫起來,奮力翻動身體,將對方反壓在面。
對方手臂死死地抱着他,嘴巴極開地張合着。
戰湛雖然看不清楚具體的動作,卻清楚地知道對方正在啃噬他的身體!
進入這個世界這麼久,什麼大風大浪都經過了,他以爲自己千錘百煉成鋼鐵,已經是老油條一根,能做到泰山崩前臨危不懼。可被人活生生地啃噬時才知道以前遇到的事雖然危險,卻絕不恐怖,至少沒有現在這麼恐怖!
他雙手撐着對方的身體,用盡全身的力氣奮力一推。
對方終於被推了開去。
戰湛這時纔看清楚對方的樣子,看上去像是一個人,只是身體有的部位明顯有的部位不明顯,像是被鏟子一通胡挖過的坑地。他的嘴巴呱唧呱唧地咀嚼着,一雙眼睛貪婪地望着戰湛,就像在看晚餐。
“你是什麼東西?”戰湛飛快地看了肩膀一眼。被咬過的地方雖然還在,卻比之前透明許多。他腦海隱約起了個念頭,未及深想,就被對方桀桀的怪笑聲驚了一跳。
那人道:“好久沒有看到新鮮貨了。”
戰湛道:“什麼意思?”
那人站起來,往後走去。
戰湛既怕再撲上來又怕他跑到暗處躲起來,雙眼緊緊地盯着他的後背,亦步亦趨地跟着。
“你跟着我做什麼?”那人突然回過頭來,兩顆黑森森的眼珠子像野獸眼睛裡挖出來了,帶着突兀的兇悍和暴戾之氣。
戰湛心頭一驚,不動聲色地退了半步。
“哼。”那人轉頭繼續走。
戰湛又追了兩步。
那人突然轉頭衝過來。
這次戰湛有了準備,不等他到近前,就主動撲了上去,兩隻手掐住他的脖子,身體用力地卡住對方,看對方掙扎的地方,乾脆有樣學樣地張嘴咬了下去。咬之前,他以爲自己不是咬到一口肉就是什麼咬不到,拿知道吃到嘴巴里竟是軟綿綿的,介於棉花糖、果凍和空氣之間的東西,沒什麼味道,可吸入身體卻有種說不出來的舒暢。
那人驚怒交集嘴裡發出嘶吼聲。
戰湛低頭看着對方被咬過的位置比起剛纔略透明瞭些,立刻抓住了剛纔在腦海一閃而過的念頭。魂體和魂體之間是可以互相吞噬的嗎?
他將這個問題問出聲,對方卻拼命掙扎不回答。
戰湛嘿嘿冷笑兩聲道:“是你先要吃我的,我吃了你也是正當防衛,你別怪我。”他說着,低頭又狠狠地要咬下去。他發現了,對方雖然兇狠,可是力氣卻沒有他這麼大,自己對付他綽綽有餘。
那人見戰湛悶頭啃噬自己,嚇住了,連聲討饒,“你住口,我,我有好東西給你。”
戰湛食髓知味地舔舔嘴脣道:“什麼好東西?”
那人道:“你這樣胡吃一氣會害死自己。”
戰湛道:“哦?難道還要準備一副刀叉不成?”
那人道:“你只不過被我啃了一下肩膀,吃我的胸脯做什麼。”
……
戰湛覺得這話聽起來略古怪,“難道這還講究吃哪補哪?”
“可不是吃哪補哪。”那人道,“不信你起來看看。”
戰湛狐疑地看着他。
那人苦笑道:“我靈魂殘破不全,根本打不過你,你怕我什麼。”
戰湛一隻手按着他,慢慢擡起,低頭看了看胸口的位置,發現胸脯的位置的顏色的確比剛纔濃郁了些,“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那人道:“我告訴你可以,不過你要保證,不可以再對我下手。”
戰湛道:“不行。”
那人變色。
戰湛道:“起碼要把肩膀啃回來。”他說啃就啃,還邊啃邊看自己的肩膀,生怕位置錯了,過了會兒,就看到自己的肩膀透明度恢復如初,這才放開那人。
那人一獲得自由就跳了開去,一臉防範地盯着他。
戰湛道:“你說吧。”
那人道:“這個招魂鈴是專門用來關押魂魄的寶器,以前就關了不少莫名其妙被吸收進來的人。”
戰湛暗道:可不是莫名其妙嘛。
“我們本來就渾渾噩噩地飄蕩人間,無所事事,被招進來之後也不覺得有難過,大家相安無事地呆着,有事沒事聊個天,倒比外面有意思。後來,招魂鈴又招來一個魂魄。這個魂魄一進來就很安靜,只與固定的幾個魂魄交流。起初,我們都沒察覺什麼,直到有一天,我突然發現與那個魂魄交好的幾個魂魄不見了。不但如此,這個魂魄的魂體看上去與初來時也不一樣,看上去竟然像是有了實體……”
戰湛脫口道:“那些魂魄被他吃了?”
那人道:“初時我們沒往那上面想,直到親眼看着他抱着一個魂魄在那裡啃着啃着啃到只剩下薄薄的一層,我才知道。”
戰湛不知道他們這些人當時是什麼個想法,只知道自己光聽着都是一身冷汗,這感覺就像羊圈裡突然混入一頭披着羊皮的狼。
那人道:“我把這事告訴其他魂魄,我們聯合其他對付他,後來他輸了。怕被我們吃掉,就告訴我們一套用魂魄修煉的功法。”
戰湛聽得心頭一熱!魂魄修煉?!他看到了他的手指在閃爍着金色的光芒。
那人道:“我們呆在招魂鈴裡本來就沒什麼事做,聽說有功法可以修煉,就聽他的話修煉起來。這套功法果然非常好用,我們修煉之後,竟然感覺到了劍氣在魂魄裡遊走。但是人都是自私的,這樣的好事又怎麼容忍和其他人分享,於是,我們開始了互相陷害、提防和爭鬥。”他嘆了口氣道,“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就知道當時有多麼激烈了。”
戰湛將信將疑,“他們呢?都被你吃了?”
那人道:“怎麼可能?我要是吃了他們,怎麼可能還留在招魂鈴裡。最後的勝利者就是給我們功法的那個人,他大肆屠戮了一番,然後從招魂鈴裡出去了。”
戰湛心中升起一股的希望,“能出去?”
“能,但是我不知道怎麼出去。”他怕戰湛不信,口氣有些急切,“要是能出去,我早就出去了。你以爲我想一個人呆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嗎?”
戰湛一言不發地盯着他,看不出信了幾分。
那人道:“我把功法告訴你,你修煉了就知道了。”
戰湛凝神想了想,覺得他話有些不對勁,一時又想不出問題在哪裡,便點了點頭。
那人開始說功法。
幸好他說的功法比石理東說的那套簡單得多,戰湛又有了一定的基礎,聽了幾遍就懂了。可是他不敢修煉,一旦進入修煉狀態,說不定那人就會動手。
那人看穿他的顧慮,主動道:“招魂鈴外面看着小,其實裡面很大。要是有心,十天半個月也見不到面的。”他說着,試探着往右邊走了兩步,見戰湛沒有阻止的念頭,一溜煙地跑了。
戰湛等他走後,立刻往相反的方向跑。真的跑起來他才知道這個招魂鈴有多大,明明看得到鈴鐺的內壁,可跑起來怎麼都跑不到邊際。他心裡估摸着自己差不多跑了一個時辰,卻仍然像在原地轉悠。不過那人倒的確沒見到了。
戰湛暗道:自己現在只有魂體,按照道理說是無法修煉,若是對方說得有效就有效,若是無效,最差也不過是這樣,應當不會走火入魔。
看多了各種各樣霸氣側漏的小說,他的心裡也駐紮着一個冒險王,當下盤膝坐下,按照他的方法運氣功來。初時因爲他沒有身體,也沒有劍氣,自然是一點效果都沒有的。可是他不死心地試了很久,久到他覺得自己其實已經睡着做夢的時候,一股暖流從丹田的位置徐徐地升了上來。
與此同時,在他對面,一個被胸膛被啃得半透明的魂魄正獰笑着慢慢地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