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宛青慢慢走下臺階,來到狹小的院壩裡,朝四周環顧一圈,最後把目光落在夏荷臉上。
夏荷以現代人的眼光看來是屬於很文靜類型的,鵝蛋臉,小巧鼻子,可能因爲長期勞作加上營養不良,臉色有些蠟黃。身材和自己差不多,大概在一米六的樣子,略微瘦削。身上穿着藍灰色的斜荊襖裙,頭上梳了一個極簡單的垂髫髻,用篦子固定住。
盧宛青禁不住伸手覆上對方的臉頰,上次爲她去正房去討藥結果卻討回來一頓責打辱罵。夏荷不知道小主怎麼會這樣,一到這院子便到處看,沉默着,也不說話,現在又這樣愣愣地看着自己,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大姑娘——”
“還疼不疼?”
夏荷才知道主子是關心自己,有些惶恐,“不,不疼了……”
盧宛青嘴角勉強輕扯,露出一個笑意。
夏荷關切道:“大姑娘,外面風大,要不我們還是回屋裡去吧。”
盧宛青現在身體孱弱的很,就是想多出來活動活動,雖然身上的傷沒有好,不能做劇烈運動,但是多走走站站也是好的。問道:“對了,爲什麼是寶生和鐵生送我回來的?”盧宛青斟酌了一下語句問道。
夏荷也有些疑惑的樣子,“我也不知道……那天你在廳堂裡說了…那些話,老爺便直接叫人把你扭送了出去,然後邊走宗祠外面要把你正辦,還是田姨娘求情,打二十板子。田姨娘也因此被責罰禁足一個月……往回都是老爺自己動手,或者是盧管家,這次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寶生和鐵生一喊打板子便將家法拿了出來。當時老爺應該是氣極了,直接命他們開打……”
盧宛青心裡有個譜了,她現在需要做的事情就是養好傷,弄清楚這個深宅大院裡面誰親誰疏,當然,她不是原主,她誰都不信任,她要的是自己還有多少的迴旋餘地。她看着對方,能夠將這些話說出來,在一定程度上證明對方已經從心底認同了她這個主子。
山澗有一個雙暈潭,山高林茂,水源豐富,從山股間的岩石縫裡滲出一縷清泉,匯到下面的潭水裡面,在這個小潭下面是一個更大的更深的潭。潭水清冽,一年四季充溢,沿着山間小溪流向下游,澆灌着山間農田。因爲到盧府的公共水井要走至少二十來分鐘,而且盧府裡面人多口雜,即便是打一桶水也要經過層層盤問,免得對水晶下毒等等。這裡山間小溪距離棘欄院只有不到十分鐘的路,中間相隔是一條斜坡林蔭,每隔一天夏荷就要到雙暈潭的上潭去提水。
盧宛青想到自己“來”這裡這麼多天,對周圍的環境很不熟悉,原主的記憶裡面信息雜亂,貌似也很少出去的樣子。便想跟着夏荷一起去提水。夏荷勸道:“大姑娘,你纔剛剛好一點,就在院子裡休息一會,我去把水挑回來就扶你回牀上休息……”
盧宛青說道:“能下牀就說明好的差不多了……”她正說到這裡,身體略微一凌,她感應到在莊園那邊的石板小路上有細碎的腳步聲傳來,算來離上次祖母來看自己已經過去又幾天了,現在是來看自己“死”了沒有吧。想到原文中後來發生的一切,她覺得自己現在應該爲自己爭取更多恢復的時間。於是對正要去挑水桶的夏荷說道:“你等一下,好像那邊來人了。”她這樣說着,便朝屋子裡面走去。
夏荷很快反應過來,緊走兩步攙扶住盧宛青進屋上牀。盧宛青說:“我現在身體還沒有好,不能下牀……”
夏荷很是懂事點頭嗯道:“大姑娘你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盧宛青重新趴在牀上,蓋好被子。
這時院門外響起了腳步聲,一箇中年婦女的大嗓門響起:“老夫人到——”那意思就是要去拜見的意思。
院門嘭地一聲被打開,吳嬤嬤走在前面朝房門喊着:“老夫人來了,還不快出來拜見?”
這時房門被匆忙打開,一個丫頭一邊抹着眼眶,一邊跪伏下去,帶着哭腔說道:“奴婢拜見老夫人。”
餘氏眉頭微皺,下意識拿着手絹捂了捂鼻子,旁邊的吳嬤嬤說道:“你家姑娘呢?怎麼不出來拜見?”
夏荷眼眶紅紅的,“大姑娘她,她……”
吳嬤嬤嘀咕道:“什麼大姑娘,姑娘就姑娘,一個庶出也配叫大姑娘?”這話在以前儘管所有人都不承認盧宛青是“大”姑娘,還是還沒有哪個奴才敢這麼明目張膽地說出來,而且是當着老夫人的面,無論如何,她盧宛青也是盧家的人不是?但是餘氏並沒有說什麼。
這時房間裡面傳來嘭地一聲東西落地的聲音,以及一陣壓抑的痛苦的呻吟聲。“祖母——祖母——”
餘氏沒有理會跪伏在地上夏荷,繞過她徑直進了房間,吳嬤嬤經過她的時候狠狠地挖了她一眼,夏荷只當沒看見,肩膀一聳一聳地抽噎着。另外兩個丫鬟緊緊跟在後面。一進屋,就看到地上趴着一個形容枯槁的女子,才十來天光景,一個活脫脫的人兒硬是被折磨成了這個樣子。
盧宛青知道自己現在弱的很,而且也沒有任何依仗,唯一可能保全自己的辦法就是——示弱,裝可憐,博取同情。或許這並不能爲她換取什麼好處,但是她想要的就是不讓現在的處境更糟就行了。她在地上勉強撐起手臂,朝餘氏爬了兩步:“祖母,青兒給祖母請安……青兒知錯了,是青兒糊塗,以後再也不敢,求祖母原諒……”
餘氏見對方的樣子終究是有些不忍,甩甩手絹,“唉,好了好了,我這次來是想看看你好了沒有,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恐怕沒有十天半月是好不了的。上藥了沒有?”
盧宛青連忙道:“多謝祖母掛懷,前兩日娘差李嬤嬤送來了一些藥,敷上好了一些……”
盧宛青身上只穿着一件白棉布褻衣,背上和屁股地方有被膿血浸透的痕跡,因爲冷,再加上剛纔用苦肉計的確摔痛了,身上一些傷口也被扯裂了,身體又痛又冷,直髮抖。
餘氏說:“可還有藥?”
盧宛青低下頭,夏荷抖着膽子接口道:“大……姑,姑娘身上的傷口太多了,李嬤嬤拿來的藥只夠敷兩次……”
餘氏皺了皺眉頭,說道:“你把姑娘扶上牀去,等下到帳房去先支取兩百錢買藥去吧。”餘氏倒不是真心被盧宛青的苦肉計打動了,而是對盧宛青有了新的安排。老爺正打算給她許配一門親事,是牛背山下孟家。這孟家雖然只是一個小戶人家,而且說的不好聽還是“奴籍”,但是他們服侍的人並不是一般人,甚至連當地的縣太爺都要給幾分薄面的仙台山的一位“仙長”,神通了得。要是盧家和孟家攀上關係的話,說不定自家會出一個了不得的“仙人”了……
盧宛青也很識趣地連連拜謝。夏荷起身將盧宛青小心扶到牀上趴下躺好,蓋好被子。
餘氏心中有事情,想起那天這丫頭在廳堂上說的話,便一直注意對方,見對方痛的冷汗直冒,始終緊咬牙關沒有痛呼出聲,她沒有想到這個一直不招人喜歡的咋咋呼呼的庶女竟然有如此剛強的一面……只可惜,是庶出。
餘氏像是不經意說道:“對了,上次你說的關於二姑娘的事,是真的嗎?”
盧宛青心裡一凌,愣了一下,表情有些痛苦隱忍的樣子,惶恐道:“祖母,青兒真的知道錯了……我我心裡嫉妒瑩兒,以後我我再也不敢了……”
很顯然餘氏沒有聽她說下去的慾望,擺擺手:“好了好了,知道錯了就好了,等過幾天你身上的傷好了,孟家來人你好好表現一下,爲我們盧家爭光就行了……”她剛說到這裡,貌似有些不妥,假咳了一聲,對旁邊的吳嬤嬤說道:“我們走。”
餘氏主僕四人出了院門好久盧宛青才緩過神來,“孟,孟家?”她感覺背脊上一股寒意升起,不寒而慄。
夏荷送走幾尊大神,把院門掩上,回來看到盧宛青還呆愣愣地趴在那裡,關切問道:“大姑娘,你你怎麼了?”
盧宛青猛地驚回,“沒,沒什麼。哦,對了,既然老夫人讓我們去支取藥錢你就去拿回來再說。”
夏荷一邊將被角掖好,一邊癟着嘴不滿道:“才支取兩百文,這個月我們的伙食被減半了,連月錢也沒有,眼看冬天就要來了,也不說給我們置備一些新的被褥,撥些柴火糧食過來……”
夏荷牢騷兩句便識趣收口,囑咐盧宛青兩句,便帶上房門,往帳房去了。
盧宛青靜靜地趴在冰冷潮溼的牀上,剛纔餘氏的一番話對她來說無疑雪上加霜,甚至必做催命符也不爲過。盧宛青感覺自己儘管很努力地避免“命運”的安排,但是仍舊不由自主地沿着原先的軌跡前行。
孟家,可以說是“盧宛青”人生的轉折點。她想起原文中說的是“她”被打了一個月後,盧家家主欲將她許配給一位曾經在仙台山當伙伕的人,姓徐。不過當時她被盧家人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去見對方,自薦枕蓆,結果被拒,盧老爺一氣之下將她趕進了十里外的姑子廟,名曰爲盧家祈福,順帶修心養性……
倘若是按照原文中的情節發展的話,盧宛青覺得自己還有至少小半年的時間爲自己的命運爭取。可是,這一切都提前了。也就是說,自己這個換了芯的“盧宛青”的蝴蝶翅膀已經開始扇動了嗎?不過不是向着好的方向,而是更快地把她推向死亡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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