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的天氣非常晴朗，溫度也極爲舒適，和煦的陽光伴隨着輕柔的微風，讓謝菇涼只是坐了一會兒就開始打瞌睡。
宮女見她睡着了，便輕手輕腳地扶着她躺在軟榻上。然後悄悄地走出去並掩上門。
屋子裡安靜了一會兒，然後突然冒出一個身影來。
謝菇涼睡得正好，感覺到熟悉的氣息靠近自己。毫無防備地就翻個身。滾到那個氣息旁邊，繼續安心地入眠。
於是等到一個時辰之後外面的宮女輕聲叫起，謝菇涼一睜眼就對上一雙笑意盈盈的眼睛。
顧太子好笑地看着她懵懵的一副還沒睡醒的迷茫樣子，伸手戳了戳她紅撲撲的小臉：“想我了麼？”
謝菇涼老老實實地點點頭：“想你了。”
太子殿下臉上的神色越發愉悅，見她還有些迷糊的樣子，低頭在她嘴脣上輕輕一咬，這一咬之後根本停不下來，等太子殿下依依不捨地擡頭的時候。本來有些清醒的謝菇涼又有些迷糊了。
謝菇涼緩過氣來之後，第一句就是不開森地嘟嘴道：“你怎麼纔來？”
“嫌我來遲了？”太子殿下伸手理了理她散亂的長髮，一邊輕聲笑着：“我怕來得早了，擾了你玩耍的興致。”
謝菇涼輕哼一聲道：“你倒是放心我，可是你放心你哥麼？”
提到景曄，顧宸的臉色一滯，然後捏了捏謝菇涼的臉，漫不經心道：“我自然是放心你，而他麼，我不放心，但是我也知道，他不敢。”
謝菇涼好奇了：“他怎麼就不敢了，你傷重身亡的消息只怕兩國全都知道了吧，那我現在可算是個寡婦。再加上似乎也沒多少人知道我被帶到宮裡來了，他還有什麼不敢？”
“別胡說八道！”太子殿下沒好氣地瞪着她：“誰告訴你消息兩國都知道了，是我派人專門透露給景曄的眼線的，其他人都瞞着呢，只說我是在養傷而已。”
“至於你被帶到宮裡的事，之前大概是沒幾個人知道。不過現在嘛，大概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吧。”他一邊無所謂的說着，一邊擺出一副無賴的表情，分明是在表示：沒錯就是我讓人把消息傳出去的。
可是謝菇涼着急了，猛地從他懷裡竄出來，皺眉說道：“你的動作也太快了，要是皇帝覺得是爹爹把消息傳出去的怎麼辦？他會治爹爹的罪！”
太子殿下很不以爲然：“你就是顧慮太多了，就算是岳父傳出去的又如何，景曄將你留在宮裡本就名不正而言不順，岳父是你父親，藉此逼迫景曄將你送出宮又如何，這本就是理所當然的！”
謝菇涼想想覺得似乎很有道理，那邊顧宸又道：“而且，岳父也已經到了該辭官歸隱的時候了，趁着這個時候急流勇退不是更好？”
根本無法反駁呢。
謝菇涼本來還覺得自己留在宮裡牽制皇帝，不讓他去禍禍男神老爹，徐徐圖之的辦法很好，可是現在一聽顧宸這樣乾脆利落快刀斬亂麻的辦法……
她好像確實就適合吃喝玩樂宅，動腦子之類的事情根本不是她的職責。
而且就算動了也並沒有什麼卵用。
謝菇涼眨眨眼看着顧宸，然後一臉認真道：“那一切都交給你了，一定要讓爹爹順利離開京城啊，別讓皇帝一時氣憤傷了爹爹。”
顧宸勾脣微笑道：“必不負娘子所託。”
兩人窩在一處隨意說着話，謝菇涼都十分安心，這些天一直提着的小心臟終於被重新放回肚子裡。
說了沒一會兒，外面的宮女突然開口道：“姑娘可醒了，承天宮那邊來了信，皇上要到了。”
謝菇涼猛然一驚，然後在顧宸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嬉笑道：“他肯定是知道京城裡傳出來的消息了，我去看看他到底有沒有把這事算到爹爹的頭上，要不你就先回去唄？”
“也不是不行。”顧宸伸出手指點了點他自己的嘴脣。
謝菇涼麪上泛起了緋色，抿了抿嘴脣然後湊上去啄了一下，可惜後撤的速度太慢，被一隻大尾巴狼及時逮住並蹂躪了一番。
謝菇涼欲哭無淚地舔了舔嘴脣：“會被他看出來的！”
顧宸輕哼了一聲，也不回話，帶着滿意的神情直接移開書架進了密道。
謝菇涼在書房裡窩了好一會兒，等臉上火辣辣的熱度消退了下去這才假裝剛剛睡醒的樣子開門出去。
“只是怎麼了？”謝菇涼瞥了一樣站在門口明顯非常着急的宮女，擺出一副不解的樣子。
宮女見她出來了，立刻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姑娘，皇上在正殿等了您好一會兒了。”
謝菇涼立刻十分驚愕，然後又是一臉惱怒，道：“既然如此怎麼不把我喚醒？”
她一邊飆演技一邊腳步匆忙地往正殿疾走，身後的宮女一邊跟着一邊惶恐道：“是皇上不讓喚醒姑娘。”
說話的時間，謝菇涼已經進了正殿，一擡頭就看見皇帝陛下坐在主位之上，一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另一手持着一卷書在看，整個人都安靜得好像一幅畫一般。
謝菇涼腳步遲疑了一下，沒想到他卻已經被驚動了。
擡頭見着是她，便擡手朝她招了招：“青玉睡醒了？過來坐。”
謝菇涼一邊走了過去，一邊問道：“陛下今日怎麼得了空，平日這個時辰可忙着呢。”
景曄看着她的神情，嘴裡淡淡地說道：“今日也很忙，正是因爲事情太多又太繁雜，朕瞧着頭疼，所以特意來青玉這裡找找清淨。”
謝碧疏卻笑道：“若是那幫子御史聽到陛下的話，只怕一個耽誤政事的罪名就要扣到我頭上了。”
“他們不敢。”景曄淡淡地說着，又將話題轉移到謝碧疏身上，看着她的目光深深：“青玉這些日子都做了些什麼，整日在書房看書仔細眼睛痛，有了閒時還是需得四處走走纔是。”
謝碧疏有點摸不準皇帝陛下這到底是想要表達什麼，不是應該過來對她的去處發表意見嗎，畢竟整個京城都知道她這個大曦的太子妃被前夫弄到家裡去了，那羣大臣不跟皇帝鬧纔是怪事。
之前皇帝說事情多又雜他被弄得頭疼，謝碧疏絕對相信，所以頭疼之後的皇帝陛下到底會怎麼安置她呢？
想把他留在皇宮裡那是絕對不可能了，可是他會就這麼甘心地將她送出宮去？
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謝碧疏是不會信的。
再加上皇帝陛下這麼詭異的態度，謝菇涼瞬間雅典娜附身，有種不祥的預感。
可是皇帝陛下一點都體會不到謝菇涼忐忑而戒備的心情，依然不緊不慢地和謝菇涼聊家常，並且對她表示各種關心和愛護。
“朕記得往日你最愛御膳房的梅蕊蜜豆糕，朕方纔讓人備了一些給你送來，你嚐嚐看味道可有變。”
謝菇涼語塞，因爲她不敢答話啊，皇帝陛下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得不到就毀掉所以想直接把她毒死麼？
等到那一盤梅蕊蜜豆糕被送上來的時候，謝菇涼愣是不敢下手，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皇帝陛下竟然先她一步伸手拈起一塊糕，直接往嘴裡送了過去。
謝菇涼的腦洞立刻開得更大了，難道皇帝這是想要殉情，所以要拉着她一起死了嗎，不要啊，她的真愛是太子殿下好不好，皇帝你清醒一點啊。
皇帝本來就很清醒。
他吃完之後一點事都沒有，順便還回味了一下，然後評價道：“味道確實不錯，難怪青玉喜歡。”
他說着將盤子往謝菇涼這邊推了推道：“趁着這個時候多吃幾塊吧，往後你大概就吃不到了吧。”
謝菇涼一愣，回過味來心底立刻泛起了喜色，雖然他把說的好像她以後就要去死了一樣，可是謝菇涼還是準確地get到了他的意思。
這是準備放手讓她出宮了。
謝菇涼鬆了一口氣，然後歡歡喜喜地開始品嚐蜜豆糕，她確實很喜歡這種糕點，所以既然都送到嘴邊了，爲毛不吃呢。
結果，吃完了的謝碧疏覺得有點困，勉強跟皇帝陛下說了幾句話，便直接睡着了。
這一睡睡得昏天暗地，等到她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換了個地方。
謝菇涼一臉迷茫地看了看周圍，下牀轉了轉發現牆壁居然都是石頭，還有門，居然根本找不到門在哪裡，所以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密室？
可是密室之後一般都跟着殺人兩個字啊啊啊！好可怕啊麻麻我要回家！
謝菇涼坐在牀邊發愣，被太子殿下慣得快要生鏽的腦子轉了轉，想想她睡覺之前的事情，然後果斷怒了。
果然是中了皇帝的陰招。
本來還覺得他沒這麼陰損，而且也是眼看着他先吃了一塊糕點這才放心下來，真是沒想到竟然還是栽了個大跟頭。
還有顧宸那個笨蛋，說什麼景曄他不敢，可是現在看看她的處境，景曄有什麼不敢的？！
不敢，不敢，人家敢的很，都直接把她給軟禁了！
謝菇涼再次按照從前看過的電視劇了的情節，一點點地將牆壁和地板都給敲了一遍，可是完全聽不出什麼異常的譬如石板後面是空洞的聲音。
她歇了一會兒，重新將牆壁一點點地敲了一遍，一邊豎着耳朵仔細地辨別着，好不容易在某個地方聽出了不一樣的聲音，似乎有點回聲的趕腳。
然並卵。
謝菇涼整個人都趴在石壁上企圖找出石板是不是有點鬆動的跡象，可是並沒有……
努力了很久之後，謝菇涼終於挫敗地承認了自己的無能，再次給穿越同仁們丟臉了，人家不僅能順利地逃出去，還能順便撿到絕世秘籍，或者遇到高手留下的傳承之類的，再不濟也能找到一大堆寶藏什麼的。
只有她，只有她，居然直接跌倒在起跑線上再也起不來了！連一步都邁不出去簡直無顏見江東父老！
不過算了，她已經麻木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給穿越同仁，給現代人丟臉了，這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畢竟她已經有男票了，而且還是在處於初中生的時候，光是這一點就已經足夠秒殺一堆現代單身狗了。
打定注意的謝菇涼立刻淡定了下來，坐等自家萬能男票前來營救她。
她想得一點都沒錯，她家萬能男票當然想着要救她，一邊發怒一邊想辦法救她。
而承受太子殿下怒火的就是罪魁禍首盛澤皇帝陛下。
太子殿下覺得他才離開大桓沒幾個月，盛澤皇帝似乎變了一個人的樣子，往日根本不敢對謝菇涼下手，現在居然這麼大膽把人都給藏起來了。
太子殿下惱怒於景曄的做法，當然更惱怒自己的判斷失誤才導致自家老婆直接被人搶走了。
不能忍！
太子殿下當然也就不準備忍了，他先是不動聲色地、悄無聲息地、連夜把自家岳父大人帶着宰相府一衆親眷下人以及巨大的財物全都給轉移了。
也就是說，一夜之間，整個宰相府就剩了一個空蕩蕩的房子，裡面什麼都沒有了。
再然後，太子殿下花了一天的時間準備了一下，在夜幕降臨的時候，都懶得遮掩，直接帶着一羣人開始逼宮。
從皇宮大門口開始殺起，一直殺殺殺，殺到朝會舉行場所太和殿的時候，太和殿整個燈火通明，坐在皇位上的景曄站起身來，看着被黑壓壓的御林軍圍住的太子殿下，面無表情，默不作聲。
不知道是被震撼了，還是被氣哭了。
盛怒中的太子殿下才不會管皇帝陛下如此小清新地裝文藝裝憂傷，直接冷着臉道：“把她還給我！”系諷何圾。
皇帝陛下回過神來也終於開口了：“果然是你！”
說完似乎也覺得自己有點不對題，又添了一句道：“這句話，朕在很久之前就想對你說，她本來就是朕的，是你搶走了她！”
顧宸忍不住嗤笑一聲，眸中墨色深濃，直直地看着景曄，似乎要將他整個都毀滅：“她真的是你的嗎，當初先帝已經應了我，就算我不想繼承皇位，也會將她賜婚給我。”
“可是你偷聽到了先帝的話，卻只偷聽到了先帝將她賜婚於我，所以覺得先帝是想要把皇位傳給我，這才趁着先帝未曾下旨的時候搶先請旨賜婚，而我聽聞消息趕到宮裡來的時候，正看見你持着玉璽在聖旨上落印。”
顧宸微微擡起下巴，語氣質問道：“現在你敢說，她本來是你的嗎？！”
“你將先帝的賜婚遺旨暗藏了兩年，直到你親政的時候才宣讀出來，你這麼做是爲了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的很，想來也不必我再明說了吧？”
景曄面色有些狼狽，完全沒想到往事竟然會在這個時候被顧宸輕而易舉不留情面地掀開，他惱怒地斥責道：“即便如此那又如何，若是你當初應下了先帝的賜婚，先帝又怎麼可能會在朕請旨的時候應下？所以到底是你先放棄的，你又有什麼資格指責朕？”
“還有，你如今就爲了和朕作對，就大逆不道欺師滅祖，故意假死就爲了和大曦聯合起來對付朕，你怎麼就不怕景家祖先降下天雷讓你這不仁不義不孝不悌之徒死無葬身之地？”
顧宸始終保持着一種看透一切的目光靜靜地看着他滿口的仁義道德，然後再次輕嗤了一聲，跟着語出驚人：“你以爲你的父皇是什麼好東西，你以爲你的母后又是什麼好東西，不過都是一樣心思狡詐之徒，不過成王敗寇僥倖勝了罷了。”
“你以爲憑着你父皇那沒落的三流世家，有什麼人力和財力一路順風順水地坐上皇位，你以爲他一個無名之輩，爲何會得到當時已經名滿天下的少年宰相謝易江的襄助，你以爲爲什麼他爲什麼下旨言明立後必立謝家女，謝家女必入長華宮？”
“你什麼都不知道，你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和我說話？”
彷彿是覺得他之前一句句質問的話還不足以將微微茫然的景曄擊垮，顧宸又一字一句道：“至於我爲什麼會假死去大曦，那可不是我欺師滅祖，而是我遵循我祖上的遺言，隻身去大曦闖蕩呢！”
景曄聽着他一聲聲地說着，心裡陡然生出恐慌來，再跟着那股不祥的感覺越來越沉重，沉重得讓他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
顧宸若是不說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可是如今被顧宸提起來了，他再仔細想想，才發現越想越不對勁，很多事都不對勁，而隱藏在這些表現之下的真相，更讓他有種不敢觸碰，不敢揭開的感覺。
似乎那就是個裝滿了罪惡的盒子，一旦掀開了就覆水難收，顛覆一切。
可是如果不打開，他又如何甘心？
他一直都在疑惑的真相此刻就放在眼前，散發着誘人的光芒引誘着他，他又怎麼忍得住？
景曄沉默了一會兒，強自壓制着翻騰的心思和微微眩暈的頭腦，啞聲道：“爲什麼，都是爲什麼，告訴朕！”
顧宸神色自若道：“我可以都告訴你，你想知道的所有都可以，但是在這之前，你要先讓我見到她。”
“不行！”景曄脫口而出。
顧宸卻譏諷地笑了：“我說我要見到她，你完全可以讓她坐在旁邊不讓我碰到不就行了，這麼害怕，看來我敬愛的皇兄真的很忌憚我啊，我可真是三生有幸呢。”
景曄半是惱怒半是警告地呵斥他：“景歡，給朕閉嘴！”
顧宸神情散漫地走過去坐下，一邊道：“我閉嘴，只要見到她，我就閉嘴。”
景曄忍了忍，纔將滿腔的怒氣全都壓抑了下去，然後擡手召來李祿吩咐了幾句，待李祿走後也跟着坐了下來。
空蕩蕩的大殿裡一上一下相隔甚遠地坐着兩個人，而大殿之外，是圍得密密麻麻的御林軍，可是這樣緊張的氣氛卻一點都影響不到太子殿下，人家還有閒心讓人給重新泡一杯好茶來。
他確實是很悠哉，馬上就要見到自家老婆了心情當然好，充當就美人的英雄隻身闖進土匪的山寨將被綁架的老婆救出來想想都覺得自己實在太厲害，一定會被自家老婆誇獎的有木有。
可是他家老婆在見到這樣的陣仗之後直接被嚇懵了，然後下意識地就要往他身邊跑，結果被李祿給擋住了，命幾個身強力壯的嬤嬤半是抱半是拖地給拽到皇帝陛下身邊去了。
謝菇涼頓時反應過來了，弄清眼前的情況之後，老實地留在原地不敢動了。
皇帝陛下卻起身將她帶到身邊坐在龍椅上，然後直直地看向了顧宸：“說吧。”
顧宸將目光從自家老婆身上移開，跟着一臉輕鬆道：“皇上不會覺得，讓我見到她，我就會真的乖乖地把一切都告訴你吧？”
“你！”景曄被氣得直接站起身來，他顫抖着手指用力攥了攥纔將怒氣忍了回去，然後壓低聲音怒斥道：“你想怎麼樣，你方纔還說過，只要朕讓你見到她，無論問你什麼，你都會回答。”
顧宸絲毫沒有將他的怒氣放在眼裡，一邊撫摸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一邊道：“敬愛的皇兄，做生意可不是這麼做的，一定要講究個公平，方纔我同意開始回答你的問題，你讓我見到她了，那麼接下來你要問我好幾個問題，那你準備給我什麼報酬呢？”
景曄陰沉着臉看着他，好一會兒才下了決心一般，沉聲問道：“你想要什麼？”
“我要的不多，”顧宸神色淡淡：“我只要，我每回答一個問題，讓青玉往我這邊走一步。”
景曄愣了愣，然後目測了一下自己和顧宸之間的距離，想了想覺得自己佔了便宜，便點頭道：“可以。”
聽他答應了，顧宸暗暗鬆了口氣，朝謝碧疏笑了笑，跟着懶散地將身體放鬆地靠在椅背上，道：“問吧。”
景曄卻突然有點緊張了起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啞聲道：“先帝曾經是屬意你繼承皇位的，是嗎？”
他的聲音嘶啞，因爲其中含着千頭萬緒的複雜情感，不甘，難堪，怨懟，憤恨，以及慶幸。
然而顧宸和謝碧疏都沒有心思去關注他，顧宸緊緊地看着謝碧疏，淡淡地吐出了兩個字：“是的。”然後一臉期待地看着謝碧疏走出了一步。
靠近他一步。
景曄還等着他繼續往下說，沒想到他說了兩個字就沒有了，再看看那兩人隔着那麼遠的距離都準確對上的纏綿而期冀的眼神。
他忍不住撇過頭去，深吸了一口氣又問道：“是你自己放棄皇位的嗎？爲什麼？”
“這是兩個問題，”顧宸開口，卻不是對景曄說的，而是提醒謝菇涼：“是的，我不想要皇位。”
謝菇涼帶着淡淡的笑意，在顧宸的注視下邁了兩步。
景曄又問道：“爲什麼不想要皇位？”
顧宸臉色倏地變得複雜，視線落到景曄的身上，然後只聽他淡淡得語氣中含着莫名的情緒道：“因爲，得到皇位我失去的太多，責任也太重，我做不到，因爲，我對他太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