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化骨湖水本身的威脅外,洛啓衡在湖中倒是再未遇到過其他的危險,也正因爲如此,所以他才覺得張依依下湖救人的可行性相較而言很高。
一則依依有專門粹體,且金丹大圓滿時光是肉身之力便堪比元嬰境。
如今已然晉級元嬰中期,其肉身之力更難估計,遠比他們要強悍,入化骨湖所能承受的腐蝕度亦高得多。
二則,依依與無終爲嫡親的師兄妹,想來對於無終身上的保命之物應該有所瞭解。
他們沒有辦法透過那層強大結界喚醒已然失去意識的無終,更無法動得了那方強大結界將人帶出湖底,但他們不行,卻並不代表依依沒有辦法做到。
基於這兩點,洛啓衡纔敢讓依依下湖冒險,畢竟就算萬一還是不能成功將人救出,至少依依自身所受到的傷害能夠控制在最小且能承受的範圍內。
洛啓衡的心思並不明顯,而此刻張依依亦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想旁的。
得到自家二師兄還活着且最爲準確的信息後,滿腦子剩下的只有盡最快速度救人而已。
“我這就下湖!”
她沒有絲毫的遲疑與糾結,心中已經有了初步的救人計劃。
“胡鬧!”
自家幾個小夥伴都沒有開口阻止,黃述州卻是立馬跳了出來:“還說有分寸,這就是你的分寸?都說了老夫這裡總共就一株紅粉枯骨花,你們這是不打算與老夫合作?不打算出……不打算過好日子了?”
許是真的氣壞了,黃述州險此口誤將“不打算出去,不打算離開天獄了”這樣不能當衆明說的話都透露出來。
好在還算及時剎住了車,這才強行改了口。
“黃前輩請息怒,晚輩向來不做虛言,下湖救人後自然會繼續與您合作,肯定不會耽誤您的事,亦不會耽誤我們自己的好日子。”
張依依耐着性子再次解釋,但心中卻是愈發不喜黃述州的作派。
虧他還說得出與自家師祖是什麼忘年之友,迄今爲止她只看到了這人的自私與功利,其它的什麼都沒有。
她倒不是硬要沾人家那點子隔了十萬八千里的香火情,偏偏黃述州自個非要提起又全然不顧,如此一來難免讓她覺得反感。
“老夫還真沒法信你的所言非虛!能力有多大就幹多大的事,別總把自己想得太厲害,總之這次老夫可不會再任由你們繼續胡來!”
黃述州完全轉了態度,瞬間強勢得不容反駁,打定主意直接武力鎮壓也不可能再讓這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亂來了。
若不是如今還非得藉助幾個小輩之力離開這個鬼地方,想他堂堂老牌大乘真聖,哪裡會在意幾個無親無故毛頭小孩的死活。
被黃述州直接攔住去路蠻橫斥責反對,張依依也沒那麼多功夫再費口舌解釋什麼。
她直接從隨身空間內取出一株靈草朝着黃述州道:“前輩,這是您說的紅粉枯骨花嗎?”
豔得如火的七瓣花就這般毫無徵兆地出現在衆人面前,瞬間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
黃述州瞬間啞了聲,目光死死盯着張依依手中那株他剛剛纔說過無比珍貴、連他身上都只有唯一一株的紅粉枯骨花,震驚不已。
“是。”
片刻後,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從嗓子眼裡擠出了那個“是”字,只覺得老臉火辣辣的,難堪無比。
“那就好。”
張依依面色不變,邊將那株紅粉枯骨花遞給洛啓衡,邊繼續說道:“洛大哥趕緊服用吧,我這裡還有好多株,怎麼都夠用的。”
當年在藍羽小世界時直接把唐家秘境內的那些最爲珍貴稀罕的奇花異草幾乎擼了個空,這其中便正好有好幾株紅粉枯骨花。
只不過一開始她還不太確定此花是不是彼花,如今由黃述州親自驗證確定後,自然是錯不了。
說完,她素手一如,又是五六株出現在手中,側目再次看向黃述州道:“黃前輩,現在晚輩可以下湖了嗎?”
“……”
黃述州看着張依依手中那麼多的紅粉枯骨花,只覺得整張臉都快被那幾株花給打腫了。
虧他剛剛還大言不慚的說張依依等人短時間之內肯定沒辦法再於天獄之中找到第二株紅粉枯骨花,結果轉眼的功夫,人家不僅把第二株拿出來了,第三第四第五第六們直接論把給翻了出來。
“可。”
強行維持着僅存的地點長輩之姿,黃述州這回果斷地挪開了腳步,不再阻止。
而下一刻,張依依直接躍身入湖,卻是半點功夫都不再耽誤浪費。
岸上衆人這會兒卻是誰都沒有再吱聲,詭異的氣氛卻是再次升級。
袁瑛等人自是高興不已,除了洛啓衡仍然面色不驚完全不受影響地在那兒服藥療傷外,其他幾人都難掩笑意,心情無比之好。
只不過到底還是顧忌着黃述州的顏面,倒是沒誰在這個時候再說什麼。
而黃述州,哪怕再想知道張依依身上那麼多的紅粉枯骨花到底從何而來,也只能生生忍下,懊惱內一峰的弟子總能那麼變態的將不可能之事變成可能的同時,但也多少對於到時候借張依依幾人之力離開天獄的信心更足了幾分。
最後黑九那一拔人,在親眼看到張依依竟是一口氣直接拿出那麼多株本是隻有天獄中才有的奇花後,眸中與心中的貪婪一個比一個更加強烈起來。
他們早就知道張依依幾人與早先被他們追殺至化骨湖中的那一夥來歷差不多,根本就是爲了某種特殊的目的主動進入的天獄。
這樣的人同他們這些“罪犯”完全不同,不但一個個早有準備身懷重寶,而且十有八九還有着可能離開天獄的退路。
正因爲如此,所以黑九纔會死咬着無終等人不放,一則爲了他們身上肯定有卻並其實並不真的具體清楚的所謂重寶,二則自然是更是希望能夠得到離開的辦法,哪怕這樣的可能只是百萬分之一。
黑九幽幽的目光在洛啓衡幾人身上轉了一圈,收回之後無聲地笑了笑。
黃述州攀着這幾人不放,那所謂的合作與過好日子,十成十指的就是離開天獄一事。
被關在這裡頭的人,除了那些完全已經放棄希望的,但凡有點能力者,誰不想擺脫這裡?
黃述州如此,他亦如此,一切,走着瞧便是!
岸上衆人五花八門的小九九張依依自然不知,也沒那功夫理會。
此時,她全力激發着肉身之力對抗着化骨湖水一浪強過一浪的腐蝕傷害。
湖中深不見底、暗不見光,以肉眼根本無法辨別方向,哪怕眼前之物都看不清楚。
不過修士真正的五感來自於神識,哪怕被湖水壓制了不少,但張依依的神識強度與探查範圍卻還是比一般人強悍得多。
一路下潛的確與洛啓衡所言並未遇到任何其他的危險,湖中偶爾遇到的幾具隨波而動的白骨更是讓這片寬深的湖中世界顯得無比的孤寂。
那些白骨有人亦有獸,微微散發着淡藍色的幽光,扭曲變形的各種怪異姿態,無不顯示出這些白骨生前曾受到過的巨大折磨與痛楚。
張依依倒是並不害怕,但還是小心的避開了這些白骨,算是對於亡靈的尊重。
越往下潛,湖水的腐蝕能力越強,像她如今遠勝高階寶衣的軀體也開始有了刺疼感。
這當然不是好現象,只待她再次催發肉身更大的潛能壓制後,那刺疼之感才漸漸消失。
急着救人,張依依沒法將這趟湖底之行當成一種淬體鍛鍊,親身體驗過後,再估算出離湖底的距離與將要疊加翻倍的腐蝕力,她毫不猶豫地在自己身上又拍了兩張高階護符。
幾重保障之下,再次催發體內靈力全速下潛,呆在這裡頭的時間越短,身體狀況自然便越能得到保障。
突然間,張依依似是想起了什麼,也沒猶豫,直接便從空間內摸出一顆避水珠來。
這顆避水珠還是當初大師兄送她的那一堆五花八門的小東西里頭備下的,品質倒是與當初幫喬師叔入深潭摘寒龍草要來的那顆避水珠不相上下。
只不過喬師叔送她的那顆早就在她窮得丁當響時換成了靈石買下了人生之中的第一把飛劍,當然,最後那把飛劍亦在自己進晉金丹渡劫時,被雷給生生避斷了。
避水珠拿到手中後,卻並未起到半點效果,反倒是整個珠子明顯開始受到化骨湖水的影響,光澤隱約開始有些暗沉下來。
張依依見無用,連忙將珠子給收了起來不再抱着那點僥倖心理亂試,看來這化骨湖裡的湖水果然不是什麼真水,避水珠無用也算是意料之中,不至於讓她太過失望。
“咦……”
忽然,張依依面色微變,擡手鬆開,卻發現原本剛被她收回空間的那顆避水珠卻是再次回到了自己手中。
這明顯不是她的意願,更不曾主動操縱控制過,是以可想而知,原本好好的避水球應該是被隨身空間主動踢了出來。
難道是因爲珠子被化骨湖水污染過,所以連空間都不願意再收?
還是珠子所沾染到的某種物質與她的隨身空間相斥,這才無法再被放入空間?
沒有遲疑,張依依很快又嘗試了幾回,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沒法再將這顆避水珠放入空間,結果倒是統一得緊,果然怎麼樣都不行了。
“這可真是有意思。”
張依依喃喃自語了一句,隨後也沒再浪費功夫,直接便將避水球揣在了腰帶暗袋中隨意就這般先收着。
等以後有空時倒是可以再慢慢拿出來研究一番,至於現在她當然沒那多餘的時間浪費在琢磨具體原因上。
所幸這麼顆避水珠對於如今家底豐厚的某人來說倒也不算什麼,便是真的完全廢了也無關緊要。
越往下,不僅湖水腐蝕性越大,阻力也是越強,張依依咬咬牙又往身上拍了兩張高階加速符,這纔沒有被耽誤前行的速度。
比起洛啓衡,肉身過硬又財大氣粗的張依依明顯縮短了近一半的時間終於到達了湖底。
如洛啓衡所言,此時湖底正下方,自家二師兄還有他的另外兩名同伴被包裹在一道明黃色的強大結界之中昏迷不醒。
張依依踏足湖底的那一瞬,化骨湖水的磨蝕性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強度,而她身上那兩張用得差不多的護符卻是直接爆開瞬間徹底廢掉。
“我去!”
張依依忍不住爆了句粗,想都沒想立馬又給自己重新拍了三張全新、品質最好的護符,什麼心疼肉疼的在這一刻統統沒了。
三張護符配合着她最爲強悍的肉身再次形成一道完整的隔離屏界後,她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二師兄!無終師兄!”
很快,張依依用他們師門這一脈獨有的傳聲方法呼喚無終,試圖將其從昏迷之中叫醒。
畢竟,若是無終師兄不醒來的話,這救人的主動權旁落得太過乾脆,幾乎有些沒處下手。
但可惜的是,張依依一連喚了好久,結界之中昏迷的無終始終毫無意識,半點清醒過來的跡象都沒有。
張依依見狀,只得另換他法,一連又試了幾個早先預計好的方式企圖將透過結界將人從昏迷中叫醒。
但可惜的是,奇蹟還是並沒出現。
許是無終傷得太重,以至於張依依雖然可以確定人還活着,但意識完完全全陷入沉睡,短時間之內便是有特殊之法怕也根本無法讓人主動清醒並配合着她一併自救上岸。
說到底,無終現在的狀態也是一種身體本能的自保,是最利於無終的,但卻並不利於張依依。
怎麼辦、怎麼辦?
但願師尊在特製他們師兄妹這幾枚玉符時考慮得比較完善,不然若是連這一把都失手的話,她怕是真沒有辦法可以完完整整地救下二師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