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千戶,還不速速領旨謝恩!”王體乾恨鐵不成鋼地吆喝着顧子軒,
這個上不得席面的東西!
顧子軒此刻成爲了全場的焦點,他呆愣愣道:“公公,你是在叫我嗎?”
王體乾捏緊了拳頭,冷冷道:“金殿之上可還有第二位鎮遠侯世子?”
這事兒鬧得,顧子軒尷尬地搓了搓手。
於大明官場而言他是萌新,錦衣衛大名如雷貫耳,但顧子軒並不瞭解其機構人員編制。
他對特務機構不以爲然,也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成爲特務頭子。
按照大體印象,千戶應該是錦衣衛中層幹部,具體品級如何,還要問一問老爹。
這關係到謝恩的表演程度,可不敢馬虎。
飛快地轉動着小心思,顧子軒小聲地詢問老顧:“爹,這個錦衣親軍千戶是多大的官,陛下給我的禮遇如何啊,謝恩的時候是躬身好還是下跪好,有沒有必要擠幾滴眼淚?”
這個不學無術的東西,身爲勳貴竟對錦衣親軍一無無知,老顧暗下決心,回頭一定要給小混賬長長記性。
瞄了眼皇帝,見萬曆神色如常沒有不耐煩,顧偉奇趕緊小聲解釋道:“正五品咯,比芝麻官兒好一些,可也算不得太大。”
顧子軒失望道:“原來不過比芝麻官兒大而已,那躬身謝恩就可以了唄?”
“噗!”
對準了顧子軒後膝蓋窩,老顧一腳踹下,低喝道:“叩謝皇恩還有不下跪的嗎?
混賬東西,你今天把老子的臉都丟光了!
知足吧,正五品的錦衣千戶,若論官職在兩京一十三省可是知州的級別!
人家讀書人一輩子寒窗苦讀,即便中了進士,若是名次在二甲靠後,一輩子大多也就混個五品知州到頭。
若是三甲同進士出身,五品的官……想都不要想!
你小子待會兒跟老子一起行禮就好,再廢話連篇,老子回家揍不死你!”
顧子軒大喜不已,原來萬曆沒有糊弄自己,五品的知州啊,已經相當於後世的正廳級地級市市長了。
這……萬曆敞亮啊。
不過這廝從不吃虧,他又掰着手指頭算了筆帳,自己當上了五品千戶,老顧卻徹底丟掉了騰驤衛指揮。
一個內衛部隊的一把手,級別起碼不會比錦衣衛指揮使低,那就起碼是三品官了,最差應該是高官吧?
這一算,顧子軒又蛋疼了,顧家這次出老血了,丟了一個高官,撿回一個正廳級……虧大發了。
顧偉奇不耐煩地一把掐住顧子軒脖子重重摁下,父子二人一同叩頭,而後恭聲謝恩。
“臣,叩謝陛下天恩!”顧偉奇神情恭敬儀式標準地謝恩。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顧偉奇在真相大白後仍被一擼到底回家思過,可他依然得謝恩。
“小子叩謝陛下天恩……哎喲爹你掐疼我了!
鬆手,再不鬆開我翻臉了啊!”顧子軒依葫蘆畫瓢謝恩,完了立即拍打顧偉奇的魔爪。
衆臣立即嗤笑一片,顧家父子立體展示勳貴中的奇葩是如何煉成的,每一個細節都體現這草寇的氣息。
顧偉奇只覺老臉啪啪作響火辣辣地疼,狠聲道:“逆子閉嘴,若再胡言亂語,老子現在就掐死你,省得鬧心!”
這個辣眼睛的糟心玩意兒,王公公有個不好的預感,這個小王八蛋成爲了北鎮撫司千戶,從此便擁有了面君的資格,宮中今後可能會變得熱鬧起來。
不要問理由,王公公對他的直覺向來自信。
這個驚人的認知讓王公公蛋疼不已……他雖然沒有蛋那並不妨礙他疼。
做孽啊,王公公燥悶難當,大喝道:“顧千戶!從現在開始你已經是朝廷命官,當以朝廷命官的禮儀克謹守禮!”
……
顧子軒趕緊鬆開了兒子,再次伏地道:“陛下,犬子初入朝堂,無心冒犯天威,請陛下責罰!”
萬曆淡淡道:“無妨,小猴崽子的德行朕還是有所耳聞的,他今天的表現,朕已經足夠驚喜了。”
……這話是誇我呢,還是損我呢,顧子軒感覺這個世界都是滿滿的惡意。
“兩位顧卿平身吧,呵,你父子二人同殿爲臣,也算得我萬曆朝的一段佳話了。”萬曆終於露出了笑臉。
大臣們也是唏噓不已,父子同殿爲臣的先例國朝不是沒有,最出名的當屬楊廷和、楊慎父子,以及王華、王守仁父子。
這兩對父子是文臣的驕傲,原以爲如此美談只會是文官集團的專屬,不想顧家父子居然代表勳貴打破了這個局面。
顧子軒心思複雜地起身,默默地等待着衆臣的反對和參劾。
過了半晌,太和殿卻是呈現了詭異地安靜。
無論四黨還是東林,既無人安慰老顧罷官,也無人恭賀顧子軒高升。
沒有人對皇帝的決定表示任何意見!
顧子軒見識了文官集團拿皇帝不當幹部的頭鐵作風,他不會認爲衆臣瞬間發現了皇帝位面之子的光環。
他狐疑地打量着衆臣,目光一一掃過人羣,東林大臣對他微微頷首點頭致意,四黨衆臣卻是把他當做空氣。
他又看了看萬曆,皇帝老神在在,似乎再度神遊天外。
低頭苦思不已,這羣死噴子全部中邪了不成?
……半晌後,他終於看明白了這個不可思議的局面。
將顧偉奇革職,皇帝便保住了金口玉言的體面,也滿足了四黨的夙願。
四黨歷經波折達到了既定作戰目標,自然不會對顧子軒擔任錦衣衛千戶表示意見。
一個小小的錦衣千戶而已,並沒有破壞文官集團的利益,何況錦衣衛向來是勳貴的自留地,何必在如此小事之上節外生枝。
於東林而言,顧偉奇原本便是他們竭力爭取的對象,皇帝爲保天子威嚴而將顧偉奇一擼到底,出於補償的考慮,將顧子軒格外開恩現場提拔,他們更沒有理由反對皇帝的決定。
這一輪博弈,東林落了下風,東宮的定海神針顧偉奇被四黨成功拔掉。
萬幸的是顧子軒異軍突起,在萬分兇險的局面之中,以不可思議的方式破局,讓東宮脫離了不神秘勢力的黑手,因此並未傷及元氣。
對於顧子軒的任命,皇帝出於平衡朝堂的考慮纔是決定性因素。
萬曆信手拈來看似荒謬的一步落子,已然作出了讓各方都能接受的安排。
高,實在是高!
顧子軒萬分佩服地看着萬曆,偉人教導過,政治就是和稀泥的藝術,能夠把尖銳不可調和的矛盾一把稀泥和平,便是無比高明的政治手腕。
萬曆和這一手稀泥堪稱稀泥中的硅藻泥,他那兩個頭鐵的孫子文盲朱由校和勞模朱由檢,如果能夠擁有他和稀泥神功的三分功力,大明又何至於享國不到三百年。
糊稀泥手藝哪家強,明記掌櫃朱翊鈞!
……
天被聊死的感覺實在不好受,顧子軒惆悵了。
大明的勳貴已經混成這副逼樣兒了嗎,敗者無人奚落,勝者無人喝彩。
滿朝大臣,除了文官便是太監,大明勳貴無數,而朝堂之中唯有他父子二人代言,這尼瑪活脫脫便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節奏啊。
這一刻,他想起了朱虞嘯,他想起了鄭青寒……
東宮獻藥案塵埃落定,東林吃了虧,只能窮極思變主動轉入積極進攻。
左光斗與孫承宗、韓爌確認過眼神,出班奏道:“陛下,今日朝會之事由,其一爲會審鎮遠侯投獻東宮事,其二爲共議戶部彩票奇策。
現鎮遠侯之事已然了結,臣奏請陛下即着有司勘審彩票奇策,以解萬民之苦而增朝廷之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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