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斜坡約莫成四十五度角傾斜向上,坡長約五六十米,坡上雜草碎石林立,但巧的是,就這一節上沒有高大的樹木或是凸起的整塊大岩石,好像專門就是爲我們做緩衝帶預備的一樣,再加上當時時間緊迫,所以我跟奎雪才選了這個地方。可誰也沒想到,這改裝摩托車的衝勁兒居然這麼大,五六十米的陡坡都不夠它緩衝,竟然一下子越過坡頂去了!
我心下登時慌得一塌糊塗,渾身像過電流一樣幾乎站立不穩,腦子裡亂七八糟地一下子飛閃過無數車毀人亡的畫面,心中卻怎麼也不肯相信這樣的事會發生在師弟他們身上……對!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沒親眼看到那一步,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相信。
我暫時化悲痛爲力量,手腳並用地往斜坡上爬,就在這時,我的小腿窩上忽然傳來一股劇痛,兩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心正驚奇,難道是我體力不支,已經餓昏了?可是這股劇痛是從哪兒來的?
我剛要扭頭去看,忽然感到脖子上一涼,一把摺疊式軍用匕首已經架了上來。兩個男人一左一右立在我的背後,一人擰住我的一條胳膊和肩膀,另一個人正拿刀架着我的脖子。而奎雪,就站在旁邊,幾乎不拿正眼看我。
我心下一愣,頓時醒悟過來,心中一瞬間又氣又惱,一口氣憋在胸口裡簡直不吐不快:“你他孃的設計我?”話剛一出口,立刻就捱了身後男人一個大嘴巴子,匕首順勢又往脖子裡進了一寸,幾乎割進我的肉裡。
奎雪似笑非笑地走過來,居高臨下地看着我說道:“別說的那麼難聽,相互利用而已。我哥把他的愛車借給我,助我幫你們脫險,我自然也得有所回饋纔對。”
這時,坡頂突然傳出來一聲含糊的叫喊聲,我擡頭一看,只見師弟跟老喬已經被五花大綁起來,一人嘴裡面塞着一團白布,身後黑壓壓地站了一排打手,爲首的那個看上去還有點面熟。生得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臉,卻盡幹一些下三濫的勾當,應該就是那日在翡翠山莊大門口見到的那個人了,也就是奎雪口中的哥哥,奎明。
師弟剛想往前挪動,身後一個男人立刻架了一把匕首在他脖子上,師弟不甘心地吭哧一聲,只好作罷。
我見師弟跟老喬都還活着,心中不免鬆了一口氣,但一想到奎雪這個女人竟然設計圈套害我們,虧得剛纔逃命的時候,我還把她當成自己人了,心中又是上火得厲害,真恨不得抽自己兩耳瓜子,真他孃的瞎了狗眼了!
奎雪看我盯着她的眼神惡毒,非但不怒,反而笑道:“看來,你還不太明白現在的形勢。你以爲你們一身屍臭地從案臺下面那個地洞裡爬上來,在座的就真把你們當野人,改造改造,放回深山野林裡算了?你可知道那個地道是幹什麼用的,又是誰挖的?你們一出來就被人盯上了,西面居白虎的陳叔,南面居朱雀的莊子龍,北面居玄武的霍家,個個虎視眈眈,誰都不是哪兒的善茬兒!你們要是落在他們手裡,現在頂着你脖子的就不會是匕首了。不過,你也大可放心,我們奎家做事向來講規矩,達到目的自然就會放人,只要你們乖乖聽話,就絕不會受無妄的皮肉之苦。”
這時,奎明在上面不耐煩地喊道:“你他孃的還費什麼話,馬上帶回去,爺爺還等着呢!”
奎雪微微一點頭,模樣頗爲恭順,對我身後的兩個人命令道:“帶走!”其中一個男的立刻粗暴地朝我嘴裡塞了一團白布,一把別住我的兩隻胳膊,在背後綁起來,像古代奴役勞工的衙役一樣,走一步推一下我的肩膀。很快,便翻過這個陡坡與師弟他們會合了。
我知道現在無論想什麼辦法都沒用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權且先過了這一關再說。便伺機朝師弟他們眨眨眼,叫他們也先忍着,現在我們一來人少勢寡,又都被綁着雙手,一時間很難有翻身的機會;二來我跟師弟多日水米未進又缺乏休息,真是給我們一個機會逃跑,估計也沒力氣可跑了。不如,先跟他們回翡翠山莊,奎六爺那人我之前見過,頗有大家風範,料想也不會真把我們給殺了。只要還有命在,一切就還有迴旋的餘地。
這些想法我沒有辦法說出來,但師弟跟我相處多年,一個眼神自然就能明白。而老喬這人根本用不着我們擔心,審時度勢之能遠遠在於我跟師弟之上。見我以目示意,便心領神會地輕輕點了點頭。
從我現在所站的位置向下眺望,下面是一片狹長的平川,整體地勢西高東低,覆蓋有矮小的灌木類植被,一直從山頂蔓延到山腳下,滿目皆綠,而後被一座回字形的村落打斷,村落前面還有一條玉帶一般的河流自西向東蜿蜒而過。
我當即想到了一句順口溜,“前有照,後有靠,陰陽龍脈相環繞”。這是老喬經常掛在嘴邊賣弄的話,說的是一個好的墓地,要前面有流水經過,稱之爲“照”,後面有山峰爲“靠”,境內最好還要層巒疊翠,有龍脈伏之,這樣纔算得上是得風水之法的福地。
我本是對墓葬風水一竅不通,認識老喬之後,整天聽他在耳邊鼓吹絮叨,便耳濡目染地學了些皮毛之中的皮毛,現在看到這一處山水,頭腦中竟條件反射地蹦出這句順口溜來。可轉念一想,這不對啊!這順口溜裡說的都是墓葬風水,是給死人蓋的房子,可眼前這座回字形的村落,明明是給活人住的!現在卻照着死人的房子走,不怕犯了忌諱嗎?
而且我注意到,古之說法,山南爲陽,山北爲陰,我國是北半球國家,太陽東昇西落,因而山的南面受太陽光照射的程度就比北面要充足,在一般情況下,南面的植被自然而然地就要比北面的茂盛,可是在這裡恰恰反了一反。山北植被茂盛,且多長得高大粗壯,山南植被相對稀疏,且多爲形態矮小的灌木叢。真真是奇怪得很!
我看了看老喬,見他也是微微皺着眉頭,似乎也被這裡怪異的風水格局給弄糊塗了,下意識地也看了我一眼。我心領神會地微微一點頭,縱使我倆現在有兩肚子的話要交流,也只能先忍着。
老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可是在這裡又是反了一反,下山比上山容易。我們越接近那座回字形的村落,我就越發覺得它眼熟,忽然腦中一個機靈,想起來了!這他孃的不正是翡翠山莊所在的那個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