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軒的表情暗了一暗,心裡明白方美玲真正想問的是什麼,好一會兒纔回應,“還沒有結婚。這些年聽說開了幾家琴行,之前親自打理,回JEL後便讓江映雪負責。”
他這話裡是什麼意思,只要稍有分析能力的人都聽得懂。方美玲當年攀上裴翟耀並無聲無息地生下裴景軒,自是有幾分精明的,她哪能聽不出來,臉一時沉了下去。
好一會兒才恢復正常,“我四處轉轉,有老湯跟着就可以了。”說完,踏着高跟鞋走出去,該有的優雅一份不少。
程江南才上完課,裴景軒的電話就來了:“我媽回來了,你那邊有個心理準備,過兩天先和她見個面。”
“你媽媽啊。”消息來得太突然,她一時消化不了。
那頭的裴景軒應聲,“是的。我在美國已經跟她提過和你的事,所以不用太緊張,平常心態就可以了。”
醜媳婦見公婆,哪能平常心態。
“你媽媽的性格是怎樣的?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見面的時候該帶點什麼給她?”她問了一大堆。
裴景軒在那頭笑了起來:“程江南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什麼都能搞定嗎?也會有不知所措的一天?”
這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
她一點都笑不出來,“那可是你母親,自然要留個好印象才行。”
“以後跟你過的是我,所以不用緊張。不管印象好與不好,都不會影響我們的結合。”
程江南只當他是在寬她的心,不敢有半點馬虎,卻因爲沒有見過本人,不知道該怎麼着裝,送什麼禮物。下午,她還是拉了鄔梅梅去商場。
在鄔梅梅的參考之下,她每了一套不算保守但也不張揚的衣服,準備見面的時候穿。買完衣服,兩人去了禮品櫃,因爲不知道裴母的愛好,只能往美容補血的櫃檯去找。
“咦,那個不是跟你長得像的女人嗎?”鄔梅梅突然撥了撥她的手。
程江南望過去,果然看到了江映雪。
江映雪原本朝這邊走來的,卻突然停步,看着迎面朝自己走來的人,臉色多變,好一會兒才低低出聲:“阿……姨。”
“阿姨?”那女人冷冷地哼了哼,眼裡滿是嘲諷,“我是你的阿姨,裴翟耀算什麼?”
程江南忽然想起來,這女人正是自己在學校裡碰到的那個。
江映雪因爲她的話而滿面尷尬,面色都蒼白起來,好久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她這侷促的樣子越發顯得整個人可憐兮兮。
女人歪開脣角,目光裡全是鄙夷,“江小姐,我們母子都敗在你手上,很得意吧。在爺爺面前可別說我們認識,免得爺爺知道你那些齷齪事!”
她的話又狠又毒,江映雪全無招架之力,只能白着臉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手指無力地掐緊。
女人那雙穿着高跟鞋的漂亮腳一擡,高調地從她面前走過,不忘對旁邊拿着行禮的商場工作人員開口:“你們這裡檔次越來越低了吧?什麼貓貓狗狗都能進來了?”
那工作人員不敢說話,只能支支吾吾應着。
鄔梅梅哇了一聲:“這女人,真是太潑辣了,誰碰上誰倒黴。”
程江南的眉頭沉了下去:“有可能……是我碰上。”
那個女人對江映雪說的話已經讓程江南意識到了不對勁,此時忽然想到裴慕陽曾給自己看過一張裴景軒母親的照片,雖然印象不是很深,但那份銳利的氣勢卻是記得很牢。此時一對比,基本確認了。
鄔梅梅沒有聽清這話,捧起一盒禮品諮詢工作人員。程江南走過去將禮品放回了架子上,“暫時不用買了。”
裴母這種性格的人,怕不是幾樣禮品就能打動的。能不能得到她的認可,就只能看她和裴景軒的愛有多深,對他所做的決定有多支持了。
只是,還未等到裴景軒約她見面,方美玲就已經先找上了她。纔回到學校,就有人叫她:“程小姐。”
程江南迴頭,看到一個女人站在她身後。這女人,正是裴景軒的母親,剛剛叫她的也是她。
她扭着身段優雅地走了過來,脣上的口紅塗得特別滿,這樣便顯得整個人高調而難以接近。
“我叫方美玲,是景軒的母親。”她自我介紹,印證了程江南的想法。
心裡早有了準備,她便沒有顯露驚訝,而是客氣地叫一聲:“阿姨好。”
方美玲的眼瞳里根本沒有她,表明了對她的忽視,紅脣碾了碾,對於她的招呼不感冒。
“我兒子因爲你跟我差點鬧翻,連年都沒過好。他以前不會這樣,長這麼大,從來不忤逆我,這一次讓我很吃驚。”她道,雖然沒有評價程江南,但語氣裡已有對她的責怪。
程江南理不透她的話意,沒有回答,站在那裡。
方美玲抿了抿脣,“程小姐,我們談談吧。”
她,最終被帶到了學校附近的咖啡廳裡。方美玲要了一杯咖啡,卻連碰都沒有碰一下,目光挑剔,顯然這裡不合她的檔次。程江南只要了一杯白開水,安靜地等着她開口。
方美玲的目光投過來,帶有俯視的意味,更顯得她的高高在上,“程小姐,坦白說,你不適合做我們裴家的媳婦。”
她直白得可以,連拐彎抹角都省略。如果是別人,程江南一定會說幾句話來打擊一下,她向來不是任人捏圓揉扁的人。但眼前的人是裴景軒的母親,就衝着他的面子都要忍讓。
她沒有回嘴。
“我知道,你和景軒在小時候就認識,也知道,你找過他。坦白說,你的那段尋人節目是我讓人攔下來的,因爲我不希望我的兒子再和你扯上關係。”
程江南的眼睛一點點睜大,是明顯的驚訝。
“程小姐顯然是有心機的人,用盡方法還是找到了我兒子,知道他重情義,所以迷惑他,讓他愛上了你。”方美玲自己便是用心機得到的裴翟耀,自然把別人都想成這樣。
“但即使這樣,我兒子也不可能娶你。程小姐,你還是自己退出吧。”
幾根漂亮的手指拉開了包包,方美玲從裡面取出一張支票來,攤在桌面上:“數額不夠的話還可以加,算是你們的分手費。”
程江南沒有接,臉上都有了冷意。她不想針對她,但並不意味着可以任人踩踏。她將支票推了回去:“阿姨與其現在就拿一張支票來拆散我們,不如靜觀其變,我們的感情若不夠穩固,您不用這筆錢我們也不會走到一起。如果我們的感情足夠穩固,您覺得裴景軒會因爲一張支票就讓我走掉嗎?您這樣只會讓你們母子關係變緊張,讓裴景軒離您越來越遠。”
“竟然敢來教訓我了!”方美玲臉上的顏色一時難看,她沒想到程江南會說出如此直白的話來,音量都擡高。
“我只是實話實說,如果冒犯了您,我道歉,對不起。”因爲是裴景軒的母親,所以她時刻記着禮節,不敢太過。
方美玲哼了哼,已經意識到眼前的人不好打發。
“你就像以前的我。”如果不是程江南的身份太過卑微,她倒是挺欣賞的,有勇有謀有膽兒,對誰都敢說又不失分寸。
“不過,我兒子需要的是一個能幫他的妻子,你沒有這個能力。”
這是豪門的老調調了,程江南不想將自己落入這俗套中,再次出聲,“您有問過他自己需要什麼樣的妻子嗎?裴景軒不同於其他人,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從來不會算錯一步。如果他需要一個能幫他的妻子,我想,即使我纏着他,他也不會理我。”
這話,將方美玲狠狠嗆了一下。
不過,終究是有歷練的,很快找到了迴應的話,“就算清楚又怎麼樣?男人哪個不風流?你以爲我兒子就能免俗嗎?”
她的語氣裡已經帶了怒,脣上的色彩更顯得突兀,捧起咖啡,似要喝一口,但最終還是放下。
“即使景軒真的對你有意又怎樣?你以爲豪門的生活是這麼好過的嗎?爲了一份家產,骨肉相殘的事數之不清,像裴家這樣的大戶又怎麼能免俗!程小姐難道都沒有想過,像景軒這麼聰明的孩子,又已經十一歲,怎麼可能上當受騙,被乞丐團伙的人騙走?如果沒有人幫忙,別說乞丐團伙,就算黑社會的來,也未必能把他制服!”
裴景軒有多聰明,她是見識過的。如果不是聰明,就不會選在狗窩旁邊打洞出逃了。
聽方美玲這麼一說,她方纔想起,自己從來沒有問過他怎麼會落入乞丐團伙的手中。
“你應該知道吧,景軒有個同父異母的姐姐,比他大很多。她一直看不慣我們母子兩個,想盡辦法把我們擋在裴家門外。當年景軒回裴家,可謂費盡心思,好在他樣樣優秀,深得爺爺和他父親的喜歡,才能在裴家落下腳來。他的優秀反襯出他弟弟裴慕陽的平凡,家裡人將注意力都投在了他身上,對他寄予厚望,對裴慕陽卻極爲冷淡。裴家是個殘酷的地方,只有能力出衆的人才能繼承家業,裴藍橙怕景軒的風頭蓋過裴慕陽,這才與乞丐團伙的人勾結,把他擄了進去。”
程江南愣愣地看着方美玲繃緊的指甲蓋,不敢相信裴藍橙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她雖然精明又犀利,但毀掉自己的弟弟……
疤哥曾有心把裴景軒賣到一些黑幫性質的*去,只是一時沒有找到好的買家。她理不清,裴藍橙到底只是想教訓一下他還是真的有心將他從此賣掉,不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