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人浸入湖水中,顧言汐猛然清醒過來,雙手拍打着水面,拼命的掙扎,張口想喊救命,咕嚕一聲喝了一口湖水。
她立即閉上嘴巴不敢再出聲,腦海中卻響起一道道稚嫩的聲音:救命,救命啊!救我,錦哥哥救我……
錦哥哥!
顧言汐被那道聲音攪得忘記了求生,腦子裡一遍一遍重複着錦哥哥三個字。
錦哥哥,錦哥哥是誰?
裴錦懌在顧言汐栽入水中的那一刻,立即跳進水裡去救她,恰好裴錦程也趕到,一見出了事,立即衝上前。
可顧言汐因爲失去自救而沉入了湖中,兩個人在她落水的地方找了好一陣子,最後被裴錦程找到。
他快速游過去,有力的雙臂將她摟進懷裡,輕輕吻在她脣上,用力蹬着雙腳,浮出水面。
放開她,雙手緊緊握住她的肩,臉上寫滿了擔心與害怕:“言汐,言汐你醒醒,言汐!”
一把將她打橫抱起,跌跌撞撞跑到岸邊,將她平放在地上做人工呼吸,可是沒有用。
他又怕又急,雙手忍不住發起抖來,握住她的肩膀用力晃了晃:“醒過來,你給我醒過來,顧言汐!”
裴錦懌聽到聲音從水裡鑽出來,溼漉漉的跑到岸邊,看着顧言汐昏迷不醒,一股懊惱猛地撞上心頭。
他明明知道她怕水,爲什麼還要帶她來?來了也就罷了,居然還讓下下水!
如果今天她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會悔恨一輩子。
顧言汐被送到醫院,裴錦嫺聽說出事後,也趕了過來,抓着兩個男人問怎麼回事,卻沒有一個人回答她。
直到顧言汐被推出手術室,確定了沒有生命危險,幾個人才鬆了一口氣。
裴錦程守在病房裡,裴錦懌被裴錦嫺拉出了病房,拐角進入了樓道。
“錦嫺,怎麼了?”裴錦懌一見他使勁的拽自己,就覺得不對勁。
“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必須老實回答我!”裴錦嫺指着他,一副你敢騙我,我就弄死你的表情。
“什麼事?”
“河陽路那個墓場裡,葬着一位你認識的人,你和她是什麼關係?”裴錦嫺盯着他,注視着他的一神一色。
似乎觸及了心事,裴錦懌臉色猛然一變,溫和的目光突然變得有些凌冽,濃濃的眉宇緩緩擰在一起。
這是一個男人生氣的前兆!
他生氣了?
他爲什麼要生氣?她不過是問他們之間的關係,有必要生氣嗎?
裴錦嫺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有點被嚇住了,忍不住往後退了退,膽怯問道:“錦懌,你怎麼了?”
裴錦懌握了握拳,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轉頭看了一眼窗外,隔了片刻纔開口,聲音冷冷的:“以後不許再問這件事!”
“爲什麼?”不問?不問怎麼行,裴錦嫺心裡的疑惑怎麼解開?
“我叫你不要問!”裴錦懌忽然大聲道,就像一頭忍不可忍後爆發的獅子。
裴錦嫺被嚇了一顫,雙手緊緊扣在一起。
他越是不想說,她就越好奇。
她纔不要管他會不會生氣,她必須解開心裡的疑惑,大不了被他湊一頓。
她知道裴錦懌脾氣一向很好,突然發火肯定是她觸動了讓他生氣的事情,可他們是兄妹啊,有什麼事情不能說出來一起解決?
“錦懌,你不要生氣,我不是要故意惹你生氣的,但我確實是有事情纔想問你的。”裴錦嫺走進他,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撫着他的肩,“如果你覺得在這裡不方便,我們可以找個地方坐下來慢慢說,好嗎?”
裴錦懌緩緩冷靜下來,踱步到窗前,雙手撐在窗臺上,望天空雲捲雲蘇。
那段往事被塵封多年,他不想去提起。
這也是他在巴黎足足呆了八年不肯回國的原因,因爲他知道,一旦回國,一旦和家人住一起,有些事情,必定會慢慢揭穿。
可是沒想到,他以爲的慢慢,才一年時間。
一年而已,他們就知道了。
裴錦懌嘆了一口氣:“她是我愛過的女人。”
裴錦嫺驀地瞪大了眼睛,他愛過的女人?
難怪他一直不願交女朋友,一定是還沒有忘記那個女孩子吧?
可他……爲什麼說是愛過的?是愛過?還是愛着?
既然是他愛的女人,和韓知遠又有什麼關係?他爲什麼要去墓場看她?難道他們也認識?
“錦懌,你和知遠認識多久了?”
“什麼?”裴錦懌以爲自己聽錯了,確認道,“我和知遠?”
“對,你和韓知遠。”
“八年了吧!”裴錦懌望着天際,有些走神,目光飄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小柔死後的第二年。”
裴錦嫺愕然一驚!
他和韓知遠認識是在那個女孩子死後,那麼,韓知遠認識那位叫小柔的女孩子,並非是通過裴錦懌。
難道,韓知遠原本就和小柔認識?
或者,韓知遠也喜歡小柔?
“你之前說,知遠沒有女朋友,那你知道他爲什麼不交女朋友嗎?你們關係那麼好,平時應該會說這些。”
裴錦懌目光閃了閃,韓知遠爲什麼不交女朋友?
這個問題,他還真不知道。
認識了這麼多年,他從來不會向韓知遠訴說感情的事,同樣的,韓知遠也不會向他訴說,他們默契極了,誰也不問,誰也不說。
現在想想,倒是覺得好奇怪。
他不說,是因爲不想觸及過往的傷心事。
那麼韓知遠呢,他爲什麼從來不說?
裴錦懌好似明白了什麼,看着裴錦嫺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裴錦嫺抿了抿脣,坦誠道:“前陣子你捧着花去墓場,我和言汐看見了,就跟蹤你過去……”
裴錦懌心裡一緊,忙道:“你們跟蹤我?言汐也去了?她看到什麼了?”
“那時候言汐懷着孩子,沒有進墓場,我跟着你進去了,但你知道啊,我近視眼,沒有看清楚。”裴錦嫺抿了抿脣,反身靠在牆上,“可是今天,我看到知遠也去了墓場,還是與你同一個位置。”
裴錦懌眉宇猛地一挑,顯得有些不可思議:“你沒有看錯?”
裴錦嫺愁着臉道:“我哪裡會看錯,我當時就恨不得衝到他面前,問問他和那個女孩子到底是什麼關係。”
裴錦懌愣愣的有些恍不過神。
他沒想到,韓知遠居然和小柔認識。
他沒想到,他最好的兄弟竟和他心心念念放不下的女孩認識。
他沒想到,他是如此的不瞭解韓知遠,他和小柔是什麼關係?爲什麼小柔去世後,他就出現在他身邊?
如果說他和小柔的認識是巧合,他信。
但,他不相信,他與他的相識也是巧合!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的巧合,爲什麼不讓小柔巧合的錯過那場不該有的事故?
裴錦懌雙手撐在窗臺上,指尖死死摁在臺面,憋得指甲一片通紅,手背上的毛細血管清晰可見。
裴錦嫺沒想到這其中有這麼多淵源,看着他痛苦的樣子,後悔問的這麼直接,也不知道要怎麼安慰他,陪了他一會兒就去病房看顧言汐了。
裴錦懌在窗臺前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夕陽西下,他離開醫院去了產品公司,直接闖到負責人辦公室。
負責人老李被嚇了一跳,立馬起身迎過去:“裴總,您來了。”
“這批貨毀了。”沒有任何前言,裴錦懌突然道。
“毀了?”老李被說懵了,“裴總,爲什麼要毀了?這批貨大部分已經生產出來了,月底就要交貨,如果……”
“廢話那麼多!叫你毀了就毀了!”裴錦懌一把揪住他的衣服,惡狠狠的道,“我警告你,這批貨要是有一絲一毫流到市場上,我就要了你的老命。”
老李臉都嚇白了,驚慌的點着頭:“好,裴總您放心,我一定毀的乾乾淨淨。”
裴錦懌這才緩緩鬆開他:“做好賬直接交給我,不用跟總部報賬。”
“是,我知道了,裴總放心,我一定處理好。”
裴錦懌沒有再回話,轉身走了出去。
老李心有餘悸的撫了撫胸口,擡手抹了抹額上的冷汗。
有病吧?好好的一批貨要毀了,光成本就幾百萬啊!
有錢人真是任性。
他坐到辦公椅上,正要打電話,卻見馮玉莉走了進來,趕緊放下話筒起身迎接:“太太,您大駕光臨。”
“剛纔錦懌的話我都聽見了,你不用理他,這批貨繼續生產,按時交貨。”馮玉莉倒也是直接。
“這……”
“放心吧,有我在,他不敢找你麻煩,如果他問起來,你就叫他來找我。”馮玉莉本是過來看看這批貨生產的進度,剛到門口就見裴錦懌的車子開進來,以爲他也是來看這批貨,沒想到是來銷燬,他又心軟了嗎?
“是,太太。”
“當然,他要是不過問,你就什麼都別說。交貨之前,先通知我。”
老李只是一個勁的點頭,絲毫不明白其中緣由。
這些有錢人的心思,真是捉摸不透。
月光如水,明亮照人。
中秋要來了,月亮圓圓的掛在天際,將大地照的夜如白晝。
病房裡,顧言汐還沒有醒,裴錦程一刻不離的守在病牀邊。
他想拴着這個女人,可她怪他控制了她的自由。
好,他給她自由,可她都做了些什麼?
明明知道自己怕水,偏偏還要跑到湖邊,甚至跑去水裡,她就不怕被淹死嗎?
如果今天他沒有及時趕到,裴錦懌沒有及時找到她,她是不是就一命嗚呼了?
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女人!
她就不能好好的在公司上上班,沒事的時候逛逛街,實在無聊的話就陪陪他。
這麼多的事情可以做,她偏偏和跟裴錦懌跑到湖邊去。
簡直像個瘋子!
可是,裴錦懌爲什麼要帶她去湖邊,他不知道她怕水嗎?
他就覺得裴錦懌沒安好心。
病牀上的人似乎有了一點點反應,手指動了,腦袋也動了。
裴錦程見她有了意識,弓腰看着她,輕輕喚道:“言汐,言汐你醒了嗎?你是不是醒了?”
顧言汐似乎在做夢,做了一個恐怖的噩夢,一直輕微晃着腦袋,口中發出迷迷糊糊的聲音。
“言汐,你醒醒,你醒了就睜開眼睛看看我。”裴錦程見她嘴巴在動,卻聽不清她在說什麼,將耳朵湊到她脣邊,細細聆聽着,“你說什麼,大聲點兒。”
顧言汐聲音太輕太弱,即便裴錦程湊到她脣邊,還是聽不清楚。
他不好強迫她,只得等她醒過來再說。
給她捻好被子,正要坐下身,顧言汐突然恍惚着大聲喊道:“錦哥哥,錦哥哥救我,錦哥哥……”
裴錦程的動作硬生生的頓住了,那道聲音傳進耳朵裡,猶如晴天霹靂。
一道道熟悉的記憶兇猛的涌上腦海,他愣愣的有些恍了神,隨後被顧言汐的喊聲驚覺,一把握住他的手,激動的聲音都在打顫:“蓮兒,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