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那件事，夏凝一整夜都沒有睡安穩。
趙女士早就起牀做好了早餐，桌子上放着幾塊麪包，幾個蛋還有一杯熱牛奶。
夏凝刷完牙，時間不早了，她乖乖把麪包包起來，又把蛋敲碎剝了“媽媽，我要去學校了，快要遲到了，桌子上的牛奶您喝吧”
趙女士鍋洗得嘩嘩響“拿錢了嗎寶貝”
“拿了的”
“那你拿瓶牛奶去吧”頓了頓，趙女士又說“記得走人多的地方，知道了嗎”
“嗯嗯”
夏凝應聲，拿起桌子上的瓶裝牛奶，塞進書包裡。
廚房裡趙女士弄得乒乒乓乓響。
夏凝看了眼鍾，時間挺急的，昨天晚上沒睡好吧今天起得遲了半個小時。
她小跑着，剛要邁出門，趙女士又喊着說“放學早點回家，你爸今天出差回來”
夏凝頓住腳步“好的，媽媽”
路上行人不多，夏凝遇見那個賣手抓餅的阿姨，輕聲打了招呼。
阿姨笑眯了眼“小姑娘，上學去啊”
“是啊，阿姨”
手抓餅阿姨攤前圍了一羣人，有人偏過頭來看夏凝。
夏凝跑得不快，索性也不跑了，改成快步走，夏日的風吹拂她的頭髮，彼時太陽光正好打在她臉上，給她踱上一層金邊，更顯得柔美。
那些人眼裡都閃過驚豔，有人愣住了眼神。
夏凝着急去學校，才注意不到有人在看她，也沒覺得不自然，心裡估計着時間。
走到離一中還差一道馬路的時候，她被人擋住了去路。
夏凝腳步頓住，擡頭，是顧澄。
少年黑髮有些凌亂，表情懶散，夏凝擡眸一看，便猜到他晚上肯定熬夜了。
她抿脣“有事嗎”
顧澄插着兜，離她一步遠，彎下腰來，他一米八八的身高，比她高太多，夏凝一六五，兩個人直起身比，夏凝只到他胸口那兒。
此刻他彎着腰，正好對上她的小臉。
夏凝還沒見過這麼有侵略性的姿勢，下意識往後縮了縮，退了一步。
少年彎脣，餘光瞥見她手機拽着的麪包，聲音啞着“老子餓了”
夏凝察覺他的眼神，頓時感悟他的意思。
“你要吃嗎”她把手提高了些。
她不太餓，書包裡面還有幾個蛋，和一瓶牛奶，太多的話，她也吃不完，趙女士還塞了特別多東西進了她的書包，夏凝吃得不多，有時候會拿出來解解饞，於是這些一般都是被顧晴她們吃了的。
顧澄應了一聲，不鹹不淡。
夏凝猶豫了一會兒，覺得還是上課重要“我要走了，上學要遲到了”
“這麼乖？”
還怕遲到？
夏凝抿脣，知道顧澄他們散漫慣了，但她還從沒像他們那個逃過課，就連遲到也沒有過，是一個實打實的三好學生。
“遲到會被罰站”夏凝說。
即使她沒站過，也知道那是件不怎麼好的事。
顧澄直起腰，靠在一旁的樹上，他一身白襯衫，眸色有點亮，這一年他十七歲，身上充滿屬於少年的狂妄與不羈。
他說“不喜歡罰站？”
夏凝點頭，覺得他問的問題挺奇怪的，這種事誰喜歡呢？
她一張臉帶了點兒粉色，空氣劉海柔順打在額前，給這張張揚的小臉打上了一個“溫柔”的標籤，她一雙睫毛撲閃撲閃的，明明很有攻擊力的一張臉，因爲小少女常年學習鋼琴和舞蹈的緣故，被氣質柔和，變得又純又欲。
彼時她表情乖乖的，顧澄心中猛地跳了兩下，盯着她那張小臉，艹，他心裡暗罵一聲。
夏凝眨兩下眼。
少年輕笑一聲“這麼乖”
罰站什麼的，他們一羣人都是家常便飯，有些老師懶得管他們，只是實在氣不過了讓他們出去罰站，這件事情上，少年們出奇地聽話。
陸家豪他們甚至還覺得罰站挺好的。
他們是六班，六班的前門和五班的後門連在一起，林浩他們美美都喜歡站前門，對着五班那羣女生拋媚眼，五班老師都不知道因爲這件事情唸叨過多少次，讓他們罰站的老師也沒辦法，漸漸地不太願意讓他們出去站着了，索性就憋着一口氣，不管他們。
夏凝不是沒聽過別人誇自己乖，但還是第一次聽到有男生誇她。
而且這話的語氣帶着戲謔，夏凝雖然腦子不怎麼快，懵懵懂懂的，但也不是傻子，這種語氣，當然聽得出。
她維持住臉上的表情，想着還有課，聲音有些急“我要回學校啦”
還有十分鐘就上課了。
化學老師特別兇的，夏凝一點兒也不想觸他的黴頭。
顧澄手拿着手上的麪包，沒理她的話，突然擡眉問她“吃飯了嗎”
夏凝搞不清楚他的用意，還是搖了搖頭“沒有”
所以你快點讓我過去呀。
下一秒，夏凝瞪大了眸子，少年把那塊麪包塞進了她嘴裡。
香甜的奶味在嘴裡化開，夏凝愣了愣，這塊麪包他沒吃，她只是驚奇於他這一舉動，所以並沒有吐出去。
還有幾分鐘了，夏凝把麪包咬斷，拿在手裡，好不容易把嘴裡的嚼完。
實在沒時間跟他耗了，她往前跑去“謝謝，我要走了”
抿了抿脣，她又想起昨天晚上趙女士交代她的話，讓顧澄去她家吃飯……
哎，算了，待會兒告訴顧晴吧。
夏凝一路小跑，一中很大，校園內還有幾個奔跑的學生，很顯然也是害怕遲到，夏凝追隨着他們的腳步。
跑着跑着，後面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夏凝”
夏凝聽出是在喊她，轉頭就看見邵執那張明媚的笑臉。
邵執追上來，夏凝只得放滿了腳步。
昨天還拒絕了人家的表白，即使夏凝再怎麼心大，現在也做不到心平氣和地面對人家，難免覺得尷尬。
邵執是個自來熟，這會兒也沒提昨天的事，帥氣的臉上掛着燦爛的笑，好像昨天的事沒有發生過一樣。
見他這樣，夏凝心裡其實也鬆了一口氣。
他不在乎的話……夏凝心想，他也許能歇了那個心思。
邵執撓了撓腦袋“夏凝，你也剛來嗎”
“嗯”夏凝知道他沒話找話，然後還是點頭。
邵執是高二六班的，夏凝和他不順路。
一路上，夏凝都在儘量地跟他保持距離，然而她不敢動作太明顯了，萬一別人已經沒了那個心思，她這樣，未免會引起尷尬，到時候對誰也不好。
一中有兩棟教學樓。
學校考慮高二學習任務要比高一重，於是教學樓也安在了前面，比較近。
邵執走到高二教學樓處，卻沒有拐彎，還有在夏凝身邊。
這就讓夏凝覺得有點兒不自在了。
旁邊還有很多行色匆匆的同學，個個都跑得挺快，然而他們還是能偏過頭，特地放慢了腳步，臉上的表情充滿了八卦的意味。
夏凝稍微加快了點兒步伐“邵執同學，你不用送我的，你先回去上課吧，還有兩分鐘就要上課了，我也要遲到了”
邵執眼裡難免失落，然而他知道進退，只說“好的”
便轉身走了。
那羣吃瓜的同學也不約而同地收回目光。
夏凝心裡嘆了一口氣，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讓他歇了心思。
動情的人啊，便是千般萬般阻攔，他也是能視若無睹。
夏凝滿懷心事地到了教室，恰好踩着上課鈴，還好是沒遲到。
教室裡零零散散地也有別的人進來。
顧晴正在做老師佈置回家的那張物理試卷，她靠在窗戶上，微風吹進來，她動也不想動。
察覺到旁邊的動靜，她才擡起頭來“妮妮，你怎麼現在纔來”
夏凝有點兒心虛，就說“遇到了點事兒，而且今天起得晚了一點兒”
顧晴倒是沒想那麼多，只是左看看右看看“妮妮，我的糯米飯呢”
夏凝頓了一下，纔想起來昨天答應買的糯米飯“對不起啊，我忘了”
今天早上趕時間，又加上有昨天下午那件事兒，一向守約的她也免不了犯了錯誤。
好在顧晴也是不介意，“嘿嘿”地拿過夏凝裝好吃的的帶子“我要吃這個，可以嗎”
“好”夏凝知道她問一句只是走個形式而已，顧晴纔不會跟她客氣。
果然，顧晴吃着那東西好吃，抓了一大把，給鄭星悅和蔣迪扔了過去。
兩個少女驚呼一聲，蔣迪說“顧晴，你打我幹嘛”
顧晴笑着說“今天沒有糯米飯了，你們就湊合着吃吧”
鄭星悅眉眼動了動，連忙把東西撿起來。
此刻，化學老師正好進來了，顧晴連忙嚼完嘴裡的東西，嚥了下去“妮妮，你化學試卷寫完了嗎”
“嗯，寫完了”夏凝說。
顧晴急忙說“快給我抄一下，快快快”
化學老師嚴厲得很，有課堂檢查的習慣，他一個一個下來看，如果發現有人沒寫，就要罰站什麼的，顧晴站了幾次，腿都要僵了，再怎麼樣也不肯再去受那個苦了。
夏凝被她喊得也緊張起來，趕緊拿出來遞給她。
化學老師往下走，她們坐在第四組倒數第三排，化學老師還沒有那麼快的速度過來。
顧晴“奮筆疾書”，堅決要抄完，她張着嘴“妮妮，快快快，再剝顆糖給我吃……”
夏凝：“……”
好在顧晴速度算快，在化學老師過來之前抄完了。
但是因爲夏凝化學好，又認真仔細，正確率特別高，他一眼就能看出顧晴是抄的夏凝的。
顧晴心打了兩下鼓，妄圖狡辯“不是，老師，我自己寫的，您不能帶有色眼鏡看我啊”
“自己寫的？”化學老師纔不信她的鬼話。
顧晴平時化學課不是在看言情小說，就是在看靈異小說，被他抓住特別多回了，屢教不改，化學上，她一竅不通，上次她還考了個不及格，一班是實驗班，不及格的雖然也大有人在，但顧晴是屬於那種嚴重偏科，語文全年級前五，化學卻是慘不忍睹。
顧晴還在倔強，她點點頭“嗯嗯嗯，真的是我自己寫的”
“……”無論她說什麼，化學老師都不信。
不會的東西不問，還去抄，抄了又不承認，化學老師氣從心來，又氣她語文考得比化學高特別多，點了點桌子“抄了還不承認，那麼喜歡抄，就抄五十遍，明天我檢查”
顧晴只覺得晴天霹靂。
啊啊啊，不公平啊！！！
鄭星悅和蔣迪偷偷地笑。
化學老師站在講臺上，陰陽怪氣地說“某些同學，自己上課不聽課，什麼也不懂，不懂呢，也不問，你們說，這種人沒考及格是不是她活該”
全班同學的目光都向顧晴投來。
顧晴：“……”氣死。
化學老師還在滔滔不絕“學習是自己的事，不要以爲這是幫別人學習，你學了的文化知識還能跑別人身上嗎？你學又不是爲了老師學，大可不必想法設法地敷衍老師，欺騙老師，你們不用欺騙我，這是在欺騙你們自己，這叫自欺欺人，大不如不寫，好少浪費筆芯……”
化學老師本來還想說說某些同學借人抄卷子的事，但是夏凝平時乖得很，這個學生，便是他也不太捨得罵。
一節課過去的時候，顧晴還沒緩過神。
“……”
上天一定是給她開了一個國際玩笑。
她東西也沒心情吃了，含淚寫起來。
夏凝在旁邊陪着她“晴晴，你物理卷子寫完了嗎”
顧晴：“……凝凝，你幹嘛刺激我啊，啊啊啊……”她嘆口氣，趴在桌子上“昨天顧澄那個傢伙，也不知道幹嘛呢，昨天中午我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整他，他回家竟然沒找我算賬，脾氣竟然還好了那麼一丟丟……雖然只是一丟丟，但是我受寵若驚，總覺得有貓膩，提心吊膽了一個晚上都沒睡着……哪還有心思寫什麼作業嘛”
她吐槽着，偏頭看旁邊認真傾聽的夏凝，撐着下巴打量起她來。
面前的少女膚若凝脂，一句盛世美顏都不爲過。
看着看着，顧晴突然“呀”了一聲，大驚小怪地說“凝凝，你怎麼有點兒黑眼圈了，還憔悴了點，昨天晚上沒睡好嗎”
夏凝被她喊得一個激靈，想起昨天的事，心裡難免有些餘悸，但還是點了點頭。
顧晴說“你昨天晚上幹嘛去了”
夏凝還是難得撒謊“做作業做到太晚了”
她不想告訴顧晴，是因爲她知道脾氣怎麼樣，說不定要找那個黑幫老大算賬，顧晴可打不過他的，而且如果被她知道了是顧澄救的她，她會比現在更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