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後,所有人便都發現與白展雲一起來的紅衣女子不見了,所有人都在擔心、焦急。白展雲本來也擔心,但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便知道她是自己離開的。他笑着道:“大家放心吧,她沒事,只是先走了而已。”
他卻不知,江藝蘭這一走,在日後給他帶來多大的無奈與麻煩,甚至因爲這女子,他幾次差點丟了性命。
他這一說,衆人才放心下來,白展雲接着又道:“那在下也該離開了。”
衆人一愣,肖清鳳急道:“公子這便要走了麼?”
白展雲笑道:“在下還有要事在身,打擾一夜,勞煩諸位了。”
肖清鳳低聲道:“公子既有要事,小妹也不好強留,還望公子多多保重,有時間……”
下面的話,她實在說不下去了。她雖然不說,白展雲卻是明白,可明白又如何,他也只能裝糊塗。有些時候,有些事情,糊塗總比明白好,特別是感情上的事情。
白展雲騎上水麒麟,離開了肖樂府,離開了這座小城,然後,他也走那一條小路,他很快便發現路上躺着四具屍體,四具死狀皆是慘不忍睹的屍體——
一具喉結像是被人給生生的咬了下來,衣服也被人給脫了去;一具頭顱被刀給劈成了兩半,白花花的**灑了一地;一具腦袋分了家,滾得有七八尺遠;最後一具最爲悽慘,身體像是被亂刀砍了千百刀不止。以其說是一具屍體,不如說是一堆肉泥更恰當一些。
他不敢再細看,忍住嘔吐,命令麒麟加快速度,離開這鬼地方。
若是他仔細看,一定會看到一件破碎的女人的衣衫,也能看出那衣衫是誰的。
出了樹林,他也不知道自己到了什麼地方。只見前方有着一座城池,城池實在不算大,更說不上繁華,四周陰森森的,像是根本沒有人一般。
麒麟繼續往前走着,越kao近城池,那陰深深的感覺便越加的重。天際上,慘淡的愁雲,大地上,肅殺的風。夕陽殘照,愁雲更慘,風聲更寒。
城牆上面掛着一塊牌匾,卻是有些傾斜,上面寫着“祁卞城”三個字,城門大大的開着,卻沒有一人看守,更沒有一人進出。
進入城中,街道上不見一人,連一個活着的東西都沒有。每家每戶,門窗閉得死死的,一家酒店門前,一張旗幟上寫着個大大的“酒”字,被風一吹,一會慢慢飄上,一會輕輕落下。
夕陽漸漸落下,眼看天就要黑了,他必須找個地方住一晚,明日再做打算。可這城中,一個人也沒有,所有門都關着,就像一座死城一般,自己又到哪裡去住?
轉了一圈,依然一個人也見不着,一扇開着的門也沒有。他便停在一家客棧門前,叩響門環,撞擊聲傳得很遠很遠,卻是沒有人來開門。
他扣了很久,足有盞茶的時間,依然沒有什麼動靜。
白展雲有些不解,轉過身準備離開,突然又回身大喊道:“喂,有沒有人吶,再不開門在下便無理闖進來了。”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腦袋探出來看了周圍幾眼,冷漠的掃視白展雲一眼後,淡淡的道:“進來吧。”
白展雲跟着他進去,水麒麟在外面蹲了下來,將巨大的頭顱放在一雙前腳上,閉上的雙眼。白展雲一進門,那人即刻將門關上,還打了插銷。
客棧中,赫然不止白展雲一人——
在左邊的角落中,坐着一個老者,帶着大大的斗笠,幾乎將他上半身都遮住了,只有一雙乾枯的手放在桌子上,桌上放着飯菜,卻是一口也沒有動過。
在右邊樓梯旁,坐着一黑一白兩個女子,同樣帶着斗笠,斗笠上垂下黑紗與白紗,擋住了他們的容貌,但桌子上卻是放着兩支長劍,還有一些茶點,同樣一口沒動。
右邊的角落中,坐着四個道姑,一個年紀看不出來,但她頭髮已經花白;她正對白展雲坐着,手上託着一把拂塵,其餘三個年紀不過雙十,右邊一個瓜子臉,臉上卻是長了許多麻子,其餘兩個背kao白展雲,看不到容貌。
白展雲進來,這些人卻是頭也沒有擡,甚至動也不動,都盯着自己身前的桌子,像是上面長了花一般。
白展雲掃視衆人一眼,隨便挑了張桌子坐下,然後要了一壺酒,一碟花生,半斤羊肉,大口的喝着,大口的吃着,走了一天,他實在有些餓了,也有些渴了。
當白展雲酒喝了一半的時候,那四個道姑突然站起來,向着樓上走去,白展雲看過去時,依然沒有看到她們的容貌。他又端起酒,喝了幾口,那帶着斗笠的老者也站了起來,上了樓,他將酒菜全都吃完後,那兩個女子才起身上樓。
白展雲喝也喝足了,吃也吃飽了,便叫夥計掃了一間房,也上樓去了。吃飽喝足,好好睡上一覺,對於一個趕了一天路的人來說,是最好的享受,哪還去管什麼怪異不怪異。
半夜,月光朦朧,樹影在窗前搖晃,宛如鬼魅。
白展雲半夢半醒間,聽到門前有人走動,他也沒在意,甚至眼睛都懶得睜開,側了一個身,接着睡去。
他才側身躺好,外面便發出了一聲慘呼,他一下坐起,睜開了眼睛,外面便開始吵鬧起來,他披上衣服,奔了出去。
樓下,燭光已經燃起,將整個屋子都照亮起來。搖曳的燭光下,所有人站在地上,看着地上。那裡,一個道姑躺在血泊中,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每一個看她的人,滿是怨恨與仇視。
死去的,正是那滿臉麻子的道姑。
三個道姑站在一起,滿臉憤怒,她們本來都盯着前方那帶着斗笠的老者,此時,所有眼睛卻全部投向下樓的白展雲。白展雲被衆人這一看,打了一個寒顫。隨即不解道:“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
衆人又將目光移開,彼此盯着,那拖着拂塵的老道姑道:“東郭谷主,這事你如何解釋?”
那戴着斗笠的老者沉聲道:“老夫下樓時,她便已死了。”
三個道姑又將目光看向那一黑一白兩個女子,白衣女子嬌笑道:“你別看我們,我們下樓時,他便已經站在這裡了,而你那弟子,也死去了。”
說完,衆人像是想起了什麼,又將目光再一次落在了白展雲身上。
那三個道姑眼中射出火焰,憤怒與仇恨的火焰。
東郭先生道:“我看不是這小子,老夫下樓時,他還在房中睡覺,而那時你這弟子才死去。”
黑衣女子道:“這麼說來,這屋子裡還有別人咯。”
衆人又一齊將目光看向一邊的櫃檯:那掌櫃的已經倒在地上,不知死活,一旁的店小二頭顱已經分開,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老道姑一步踏出,便到兩人身邊,揮手一拍,那掌櫃咳嗽一聲,睜開了眼睛,然後驚呼道:“啊!鬼啊!”說罷,瞪大了眼睛,倒在地上,氣絕身亡了。
這時,外面吹過一陣風,將屋子中的燭光吹得搖來晃去,明滅不定。在那風中,像是有着一道人影飛過。衆人腳下一動,齊齊飄了出去,白展雲出了門,便愣在當地,水麒麟竟是不知去向!
微一遲疑,他便追着衆人而去,他才發現這些人竟然都是頂尖的高手,就連那兩個年輕道姑的道法修爲,都不在自己之下。
追着追着,衆人消失得無影無蹤,而這時的白展雲,站在一條街道上,周圍不停的吹着夜風,可整個街上,卻是一片寧靜,除了風聲,沒有一點其他聲響。
右邊不知明處,突然發出一聲驚天炸響——
白展雲一驚,急忙向着聲源飛奔而去。只見那一黑一白兩個女子站在地上,望着前方,而前方,東郭先生與三個道姑卻是打了起來。
那老道姑拂塵飄揚,一道道光芒激射,兩個年輕道姑長劍助陣,這三人同時攻擊,那東郭先生卻是沒有處於下風,反而將三人逼得連連後退。
這般看了一會,白展雲突然朗聲道:“四位住手,住手!”
四人果然住手了,然後站得遠遠的,都看着白展雲。白展雲笑道:“這位老先生修爲明顯比三位高,人若真是他殺的,爲何不敢承認?”
別人遇上這種事情,都要躲得遠遠的,可他白展雲卻是要插手進來。其實,他也只是想報答這東郭先生方纔爲他辯護的情誼而已。
一個女道喘息一聲,冷哼道:“他雖能殺了我們,卻懼怕我劍花庭與他百花谷結仇。”
只見她一身道袍被風吹得飛舞,一張精緻的鵝蛋臉上帶着說不盡的幼稚,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隨時都可以流出水來,卻閃着狡黠與純潔的光芒,她整個如仙子一般,不帶一絲人間煙火氣。
白展雲不想這三人竟是劍花庭弟子,更想不到那東郭先生竟是百花谷谷主,這些人,都如雲火門一般傳說中的人物,竟然都出現在了這裡,這到底是爲了什麼?
他心中雖不解,口上卻道:“他既然不想與劍花庭結仇,又如何會下手殺了你這弟子?”
老道姑冷聲道:“哼,自是爲了那……”
“那”什麼,她卻不說下去了,緊緊的閉着嘴巴。
白展雲在大腦中轉了一圈,心道:“看來這些人到此,是爲了搶奪什麼寶物。可這祁卞城中,又爲何變成一座死城呢,難道也是因爲這件寶物?那麼,這到底是件什麼樣的寶物?”
他還在想着,東郭先生便道:“小子,此間沒你什麼事,你還是快走吧。”
白展雲道:“多謝前輩好意,那晚輩這便告辭了。”
他也不想插進來,至於那什麼寶物,他也沒有興趣。可就這時,那黑衣女子道:“他怕是不能走。”
白展雲一愣,那白衣女子接道:“不錯,到了這祁卞城的人,都不能離開。”
這一下,衆人更加不解了,一直沒有說話的另一個年輕道姑道:“看來,我師妹定是你二人所爲了。”
兩人一笑,黑衣女子道:“你那醜師妹我二人還不屑動手。”
“哼,你們不屑殺的人,卻是本座殺的。”一個絕美動聽的女聲自遠方飄蕩而來。
只見一抹白影一閃,便站在了衆人之前!沒有人看到她是從何處出來的,她聲音還在十七八丈開外,人卻已經到了衆人眼前!
她一出現,那黑衣白衣兩個女子便像是見了鬼一般,渾身顫抖起來,齊齊跪在地上,口中顫聲道:“弟子該死,不知宮主駕臨,宮主饒命!”
說着,連連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