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看了看青蓉,只見他身上那件喜服髒亂不堪,匆忙間挽起的青絲凌亂地垂落下來,頭髮也沒有了往日在王府時那般光亮,在冬日的陽光下,居然顯出了枯敗,他應該過得也不好吧,平安心中的不捨又放大了些,只是那張臉,平安不知道是痛恨青蓉的臉,還是痛恨自己的心軟,別過頭,對燕赤霞說道:“都交給你處置了,只要我別再看到他那張臉。”說着平安負手而去。
燕赤霞鬆了一口氣,走了青蓉和阿蘭面前站定,沉默了一會才說道:“我讓人送你們先回雍京。”
青蓉鬆開抱着阿蘭的手,跪正了對燕赤霞行了一禮說道:“多謝燕君。”燕赤霞看着青蓉面露悽容,想說些安慰的話,卻終究沒有說出來,只是命人將青蓉主僕妥善送回雍京鳳鳴宮。而平安和燕赤霞因爲東杞這還有很多的後續工作要做,所以對於什麼時候能搬兵回朝還是未知數。
平安遠征,現在在鳳鳴宮裡主持政務的是李蘊秀,至幾年之前開始文帝就一直在培養李蘊秀,逐漸將李蘊秀鍛鍊成了平安的左膀右臂,在文帝慢慢放權給平安的時候,李蘊秀將他的政治才華彰顯出來,平安雖然現在也很不錯,但是相較於李蘊秀而言還是差了一些,有了李蘊秀的輔佐,文帝對於平安執政就更加的放心。
平安爲了自己省懶,設立了上書房。所謂上書房是在平安的授意下由澹臺德操,蕭遠程,文帝推薦劉煒,李蘊秀推薦的李敬,崔方勇等六人組成的一個新的機構,有別於以前的中書省,它是專門爲平安服務,將全國各地的奏章分門別類,提出重點寫出節略,方便平安閱覽,批覆,按照平安的話說,誰耐煩看那些屁話囉嗦一大堆,說不到重點的東西,還不如寫出一條一條,看着也舒服。不過就算是這樣的節略,其實平安看得也不多,大部分都是李蘊秀在批閱,只有李蘊秀覺得是很重要,必須要平安來決定的事情,平安纔會瞅一眼。
這日,李蘊秀正在明議殿的偏殿裡批閱奏章節略,突然門外的侍人進來報道:“秀君,郡主來了。”李蘊秀笑道:“快請進來,還報什麼?”侍人忙笑着退下,沒過一會,就見寶兒走了進來,對李蘊秀先行了一禮,李蘊秀忙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的地方,笑道:“怎麼今日來了?擎兒來了嗎?”
寶兒笑着上前坐在了李蘊秀的身旁:“來了,剛遇到了寶親王,帶着說是去遊樂場玩去了。”寶親王就是平安的長女姬昌元,今年七歲,正是調皮的時候,整天和姬昌瀧帶着自己的弟弟妹妹,還有寶兒和黎骨的女兒伽擎,李梓冉和黃阿巧的女兒李長樂,韓莫將的兒子韓晴兒,滿世界地淘氣。偏平安對孩子們異常的寵愛,對孩子們的淘氣不遺餘力地支持,還在廣明殿和卿玉閣旁邊修建了一個遊樂場,天天帶着孩子們在那裡胡鬧。嬀嵐顏幾次勸阻也是勸不下來,私下裡對李蘊秀埋怨說過,也不知道是給孩子們玩的還是給陛下自己玩的。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李蘊秀也有些頭疼,按說這姬昌元七歲也到了啓蒙的年紀了,可是平安寵着,啓蒙也是帶學着帶玩着,不知道這孩子們以後會是一個什麼樣子。寶兒見李蘊秀眉頭都皺了起來,不由笑道:“啊呀,主子,您着什麼急啊,我看着寶親王人小鬼大的,和您差不多。”李蘊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在寶兒的額頭上點了一下:“這是誇我嗎?”寶兒摸着自己的額頭也笑了起來,突然他斂起笑容湊到李蘊秀耳邊說道:“主子,您猜我剛纔看見誰了?”
李蘊秀見他說的神秘,不由接腔說道:“誰?”
寶兒說道:“我看見青蓉了。”
李蘊秀神情一凝:“青蓉?”
“嗯,好像是被陛下姐姐送回來的,身邊只帶了那個阿蘭,我看着那個氣色??????哼,也是他活該,害得七七??????”
“他們現在在哪?”李蘊秀打斷了寶兒的話頭。
寶兒看了李蘊秀一眼:“我看侍人好像把他們往廣明殿那邊帶,大概是要請嵐君安排吧!”
李蘊秀皺起了眉頭,喚了個侍人進來,問道:“東杞那邊的軍報來了嗎?”
侍人忙躬身答道:“俾子這就去看看!”
沒一會兒,就見侍人捧着東杞那邊的軍報小跑着進來:“秀君。”
李蘊秀翻看着那些軍報,卻沒有看見平安明發的旨意,便皺起了眉頭。寶兒見狀說道:“看來,陛下姐姐只是納侍沒有封賞。”
李蘊秀站起身來,寶兒一把拉住李蘊秀說道:“主子,陛下姐姐都沒有封賞,您何必管這事?內務交給嵐君,他對東杞深惡痛絕,正是讓那個青蓉吃點苦頭的時候。”
李蘊秀說道:“事情不能這麼說,正是嵐君對東杞深惡痛絕,若是青蓉真有什麼好歹,豈不是讓嵐君難見陛下?”
寶兒說道:“嵐君哪裡會是那麼不知分寸的人?不過是讓青蓉吃點苦頭罷了,我看主子不必管他,他這種人,哼,當日主子待他如何?他暗地裡要害主子肚子裡的寶親王,挑起嵐君和您的不和,就他做的那些事情,死多少會都有了,您這會子還要幫他說話。”
李蘊秀拉着寶兒往門外走,說道:“說這些做什麼?我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陛下,也不是單爲了他。”
寶兒一路都在抗議,可是李蘊秀神色很堅決,寶兒也知道李蘊秀的性子,也就不多說什麼了。果然,到了廣明殿的時候,就看見青蓉帶着阿蘭跪在了正殿的門口,侍人們都冷冷地看着他們,神色之間頗是鄙視。
侍人們見李蘊秀和寶兒來了,忙都見禮通報。這時以前的玉兒等大侍人都已經嫁了人家,在嬀嵐顏跟前伺候的是提拔上來沒兩年的紅硯,綠蘿等人。聽到通報聲,紅硯一挑簾子,迎了上來對李蘊秀和寶兒施禮笑道:“秀君和郡主來了,快請進去。”
李蘊秀的腳步在經過青蓉面前時停了一下,青蓉本來就低垂着頭,看見李蘊秀停在了自己面前,便拜伏在地沉聲說道:“賤侍青蓉拜見秀君。”李蘊秀看了看卑微着的青蓉,嘆了口氣,轉身邊往殿裡走,邊小聲地問道:“這是怎麼說的?”
紅硯眼角掃了青蓉一眼:“主子不耐煩見他,見了心上就不舒服,讓他在這等着。”李蘊秀便沒有說什麼,直接走進了殿裡。
看見李蘊秀進來,嬀嵐顏笑着站起來將李蘊秀讓到熏籠上:“來坐這邊,這邊暖和。郡主也這邊坐。”寶兒笑着讓座。
李蘊秀見嬀嵐顏面露喜色,知道能整治到青蓉,讓嬀嵐顏心中大快,這裡面有私怨也有國恨,雖然現在的嬀嵐顏和以前已是大不相同,但是這個時候也難怪他會這樣做。想了一下,李蘊秀開門見山地說道:“嵐顏,你準備怎麼處置青蓉?”
嬀嵐顏撇了一下嘴:“怎麼處置?陛下連一道封賞的旨意都沒有,就這麼把他打發回來了,自然不過是普通的侍君,哼,就是這個侍君也是擡舉他了,陛下都沒有說。”
李蘊秀垂頭沉默了一下,才緩緩地說道:“嵐顏,你看咱們進這鳳鳴宮都這麼多年了,陛下身邊添過男人沒有?”
嬀嵐顏見李蘊秀說的凝重,便收起了剛纔那得意的心思,皺起了眉頭開始思索李蘊秀話裡的意思,要說按照平安現在的地位,就算多一些男人也是無可厚非的,可是一直以來,平安還就是這四個男人,多少侍人想要能得到平安的青睞,甚至多少的朝臣也都在打着平安後宮的主意。可是平安對這些一概不理,不但停了每三年一次的選秀,連着在鳳鳴宮裡到了二十二歲的侍人也都放了出去。現在的鳳鳴宮裡,除了惠帝的那些君侍跟前有足夠的侍人伺候以外,像是文帝和平安這邊都沒有太多的侍人。就是幾個男人身邊的侍人,也是這幾個男人自己精挑細選出來的,不但樣貌出衆,才華也是數得上的,可是平安好像對這些人都沒有興趣,除了做研究也就是和嬀嵐顏等人廝纏,絲毫沒有充斥後宮的打算。
這麼想着,嬀嵐顏似乎有點明白李蘊秀的意思了,是報復也好,是爲了羞辱青蓉也好,不管怎麼說,青蓉都是平安這幾年以來,唯一納到身邊的男人。嬀嵐顏恨恨地揪着自己手裡的帕子:“倒是便宜了他,只是我心裡這口惡氣是怎麼也不能平的?”
李蘊秀見嬀嵐顏想明白過來,便笑着將手輕輕敷在嬀嵐顏揪帕子的手上:“嵐顏,何必呢?陛下心中始終有他,恨也好,愛也好,都交給陛下處置吧!若是在你的手上傷着了,病着了,陛下嘴上不說,心中豈不怪你?你若是不喜歡,只管打發到卿玉閣那邊去,眼不見心不煩,這麼大的鳳鳴宮,你還在乎多養兩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