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的八月二十五日，基本上就是這一年中，最難熬的一段時間了。
白雲縣屬於沿海城市的一個小縣城，每年的這一段時間，都是外面天氣最爲炎熱的一段時間，高溫伴隨着的海風，總是給人一種空氣都要融化了的粘稠感，就好像身上的汗水從來都沒有停下過一樣，時刻不停的流汗。
這個時間一般來說，工廠和學校都會休假一段時間，生怕有人因爲天氣的原因，大量流汗導致身體出現什麼問題。
不僅是人不會在街面上到處走，哪怕是外面的流浪貓狗都躲在陰涼的地方，儘量不想露出頭來。
可就是在這樣的一個天氣下，最熱的一個時間段，公園路東段的一個門市房裡面，傳出了一陣淒厲的慘叫聲。
十幾分鍾之後，警察趕到將整條路幾乎都封鎖了。
那一年，趙隊長三十歲，三天前他纔剛剛過了生日，剛好也是他從警剛剛十年整，同事們還給他辦了一個小慶典。
這才幾天的時間，他就遇上了他這一輩子都難以忘記的場面。
三層小樓裡面，到處充斥着鮮血的味道。
就連他這樣的老刑警見到這樣的場面，都有點控制不住身體，胃裡的東西不斷的翻涌，被周圍的鮮血味道充斥着鼻腔，那種難受的感覺，他至今都清楚的記得。
至於那些新來不長時間的警員，這會兒連大門都沒有進去，就已經在外面找地方吐了。
當時只有法醫帶着口罩在裡面走來走去，將裡面的屍體第一時間做了處理，然後將屍體搬出來，血腥味整整散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房間裡面才勉強能進人。
可當他走進現場的時候，依舊被眼前的景象震驚的半天都說不出來話。
趙隊長以前其實是不抽菸的，也就是因爲這一次的案子之後，他總是在鼻子裡面聞到血腥味，所以才特意開始學着抽菸，就是爲了利用香菸的味道，儘量清除鼻子裡面的那些殘留的血腥氣。
這一抽就是五年的時間，徹底將他變成了一個大煙鬼，手上幾乎從來不會少了香菸的存在。
這一家五口人中，有他當年的老師，也有他從小看着長大的孩子，還有那對每次他路過這裡的時候，都會跟他親切打招呼的小夫妻倆。
他曾經對着五具屍體發過誓，這個案子，他一定要破，一天不破案，他就一天不離開這個警局。
這五年來，他幾乎是每天都要在這個小五金店門前站立良久，就好像在跟裡面的人說話一樣，不少同事都說他是不是魔障了。
可趙隊長卻面不改色的對身邊的人說，自己就是魔障了，因爲那個殺人兇手，他早就已經着了魔，只要這個案子沒有破，他這個心結就永遠都不會好起來。
爲此，家裡人沒有少勸過他，甚至局裡的領導都想過無數辦法，儘量將他調出這個專案組，乃至放假叫他到外面轉轉，可他從來沒有一天放棄過。
直到現在他的清楚的記得，他的老師，當時就躺在二樓的走廊裡面，身上被人捅了五刀，身上的鮮血幾乎都流乾了。
師孃的屍體就在房間的牀上躺着，死的時候，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是在呼喊，可胸口處的致命一刀，不僅斷了她的生機，同時也將她生前最後一句話壓在了嘴裡，鮮血幾乎是噴濺出來的，四周的牆壁上到處都是。
最叫他受不了的，就是那個十來歲的孩子，是被人活活掐死的，臉色都變成了醬紫色，面前還擺放着書本，顯然災難來臨之前，他還在寫作業。
每天晚上趙隊長都會被噩夢驚醒，想着當初那些他熟悉的人，死前眼神中的驚恐。
他一生中，最想偵破的案子，就是這一次，從未有過的迫切。
可他痛恨自己，因爲面對這個案子，他真的感覺到了無能爲力，他已經拼盡全力去找了，可依舊沒有一點線索。
“報案人，是死者的姐姐？趙隊長還記得當時，報案人是怎麼說的嗎？”
聽着趙隊長講述着當年發生的案子，一行人坐在辦公室裡面，心情也變得十分沉重。
甚至整個辦公室裡面，都有一種十分悲憤的氣氛不斷的迴盪着。
只有丁凡依舊冷靜，看着手上的幾張照片，心中不斷的做着各種分析。
可最後趙隊長似乎情緒已經有點失控了，逐漸的靠近崩潰的邊緣，丁凡這纔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被丁凡打斷了回憶的趙隊長，逐漸的冷靜了下來，回想了一下當時詢問的情景。
“我記得，當時徐銘跟我說過，原本她是跟徐麗訂好了，要過去幫忙搬家的，案發當天，她在家裡等了一上午的時間，也沒有見到妹妹過來，當時她還沒有當回事，只是想着，上午可能有客戶上門了，一時間忙忘了，並沒有想那麼多，可中午的時候，妹妹家裡一個夥計找到了她，說是今天去了店裡，但是店裡沒有開門，之前就說好了今天他把貨車開過來，就開始裝行禮的，結果到了才發現，老闆好像沒有在家。這兩個人一對時間，這才覺得有點不對勁兒，直接趕到了現場，這才發現人已經……”
看來這個案子，是真的給趙隊長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了。
已經過去了五年的時間，可他對這個案子的所有細節，似乎一點都沒有忘記，任何信息他都能如數家珍的記在腦子裡面。
“這樣吧，趙隊長，這件案子的報案人，現在還能不能找到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將當時所有跟這個案子有關的人，都找出來，希望他們還能像你一樣，將這個案子的所有細節都記得清楚，對於我們後面的案子分析，會有一定的幫助。”
丁凡算是看出來了，只要是一說到這個案子的情況，趙隊長多少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這對案子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還是找當事人來說，相對能更加的客觀一點。
只是趙隊長聽了丁凡的話之後，似乎有點不太高興，認爲這是在懷疑他的判斷，臉色變得有點不好看，伸手就想往口袋裡面抓。
丁凡看到了他的動作，當先從口袋裡面掏出了香菸，遞給了他。
“趙隊長，先不要誤會我的意思，首先我沒有一點不相信你的意思，其實我也看的出來，對於這個案子你付出了太多的心血，可這麼多年來都沒有一點線索，我們只能換一個思路來調查，你所說的東西不是說就有虛構的成分，只是你對案中的被害人，有太多的感情在裡面，我想知道的是更加客觀的東西，最直接的還原當時在現場，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對於這個案子，丁凡沒有一點私心，也沒有一點懷疑別人的意思。
這一點趙隊長自然是明白的，只是他心裡依舊有點轉不過來這個彎。
聽了丁凡都這樣說了，他自然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搞定了趙隊長這邊的情緒，丁凡轉身走到了劉健的身邊，伸手拍了他一下。
“胖子，現場平面圖。”
劉健點點頭，站起有點肥胖的身體，手上個拿着一個小幻燈片，走到幻燈機的旁邊，打開了之後開始播放裡面的東西，然後走到幕布的邊上。
“這是我找來的平面圖，整個小五五金店的三層樓房間的格局都在這裡了。”
丁凡看了一眼整個平面圖的大概情況，計算了一下內部的大小，有點吃驚的看了一眼旁邊的於曉波。
丁凡跟他們這段時間幾乎每天都住在一起，他的一個動作，這些人頓時就明白了什麼意思，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房屋的內部空間不小，上中下三層，估算一下，差不多有有一百五十平左右，最下面的一層應該是用來出售商品的，上面的兩層是用來住人的吧！”
“這房子其實是後來改建的，沒有你說的那麼大，最下面一層有六十多平，中間是三個房間，加在一起也就是五十多一點，最上面是臨時搭建的，不到二十平米，小吳夫妻倆臨時住在上面，因爲家裡的房子剛剛纔大修了一下，暫時在住在這邊的。”
看來，趙隊長了解的也不只是這個案子，聽他的意思，好像對這一家人，熟悉的有點過了。
“趙隊長，你還記得當時，被害人的屍體都在什麼位置嗎？胖子，把圖中的死者位置，做一份詳細的分部圖紙。”
“沒問題。”
趙隊長點點頭，伸手拿着筆走到幕布的邊上，伸手將五具屍體的位置，分別畫了出來，並且詳細的在這些屍體的身邊標註了名字，甚至還有一些跟現場不符的位置也做了一點改動。
等趙隊長這邊都畫完了之後，丁凡才走到秦璐的身邊，小聲的對她問道：“法醫報告上面的東西，你能分辨出這五個人死亡的順序嗎？”
秦璐快速的翻看着手上的法醫報告，最後翻了一下眼睛，瞪了丁凡一眼：“死亡時間這上面都只是一個大概的時間，加上當時的氣溫很高，當時的條件明顯做不到這一點，就算是現在也不可能將時間精確到一分鐘之內的程度，你是在拿我開玩笑嗎？”
丁凡被秦璐懟了一句，似乎對此並沒有什麼不高興的，依舊面色如常的走到王德光的身邊。
“有想法嗎？”
王德光皺着眉一直都在看着面前的趙隊長，被丁凡這麼一問，似乎被他嚇了一跳，最後只是伸手在找隊長的身上指了兩下。
王德光的動作雖然含蓄，可坐在他身邊的人誰沒有看到啊？
一個個都將眼神落在了趙隊長的身上，就連秦璐似乎也有點懷疑的看了一眼。
唯獨是丁凡對這個人並沒有一點懷疑的樣子，還站在他的身邊，相互討論着房子裡面的結構，似乎想要了解這個房子後來改變了多少。
反正說來說去，似乎都跟這個案子的關係不是很大，搞的衆人一頭的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