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
“你確信那名鐵策軍軍士並非是驚嚇過度看錯?”
“不會有錯。”
“你如何確定不會有錯!”
一頂光線昏暗的營帳裡,兩名官員發生了激烈的爭執。
“沒有錯,那人的確是周玄冥。”
又一名官員掀開營帳門簾走了進來,然後說道。
這頂營帳位於永寧郡的某處軍營,然而即便是永寧郡官階最高的官員,都至少要比這三名官員低上數階。
這三名官員中,那名出聲質問,持反對意見的官員是中軍的一名高階將領,而另外兩名都是來自兵部的高階官員。
前線的戰事正劇,後方的州郡便更需要絕對的安定,這三名官員之中,最開始和宿衛軍將領爭執的兵部官員常墨便是負責戎州、瀘州、鄰州、萬州、幷州、巴州這六州的安定事宜,調動有限的軍隊,來剿滅死灰復燃的馬賊流寇,以及小股流傳進這些州郡的北魏襲擾軍隊。
然而在過往十餘日中,數名行事極爲殘忍的修行者卻突然出現在這數州之中,這些修行者都有完全共同的特點,單獨行進,沒有任何的同伴,好殺,但殺人並不是爲了劫掠,而且被這些修行者殺死的人,有一種奇怪的特性——他們血肉的腐敗比一般正常失去的人要快許多。
這些細節在前去查檢的軍隊和醫師之中都造成了恐慌。
一些消息不可避免的流傳在民間,這數名詭異好殺的修行者,在一些地方甚至被傳成了災禍的化身,神話之中的怪物。
這種謠傳波及得一廣,對於南朝所需的安穩而言,便比馬賊和一些門閥的叛亂更爲可怕。
過往的許多朝代中,不乏流言四起最後民亂生變,導致王朝覆滅的例子。
“爲什麼可以確定是周玄冥?”
最後掀開營帳走進的兵部官員是晉雪巖,這是一名極爲穩重的老臣,在前朝時甚至官至太子太傅,能夠在前朝官至高位,而在新朝被繼續重用的官員並不算多,尤其並不屬於梁州軍一脈,然而此時三名官員中唯一的宿衛軍將領卻依舊保持着懷疑態度寒聲問道。
看着這名梁州軍出身的宿衛軍將領,晉雪巖保持着謙遜和尊敬,聲音平穩的說道:“除了鐵策軍之外,還找到了當時逃掉的兩名馬賊,他們的口供和那名鐵策軍軍士所述完全一致。”
“同泰寺行腳僧人智明去看過了,確定是用了千佛刺,並非其它類似真元手段。”這名宿衛軍將領嘴脣微動,還要開口,但等到晉雪巖這句話出口,這名宿衛軍將領便瞬間沉默下來。
片刻之後,他只是鐵青着臉,咬牙道:“只是他爲什麼這麼做?總需要有些緣由。”
殺人總是需要理由,尤其殺很多人。
只是這個問題哪怕是見過很多詭異案例的晉雪巖都無法給出解答,甚至推測。
哪怕在他看來,此時數名兇徒之中,唯一被確定身份的這周玄冥,看起來也是毫無理由會做出這樣人神共憤的事情。
他也很能理解這名宿衛軍將領的心情。
蕭衍是出身佛門的修行者,而且十分認可佛門之中宣揚爲善的一些道理,所以在他登基之後,大興佛寺。同泰寺、瓦官寺、棲霞寺這三寺的諸多僧人都和他有密切關係,他許多時候甚至也會在這三寺中修行。
那周玄冥在建康雖然不如倪雲珊和王平央等天才修行者出名,但也是同泰寺年輕一代之中最爲出色的修行者,相比別處的修行者,這些寺廟中蓄髮的修行者在任何人看來都擁有更光輝的前程。
他們幾乎都會蒙受聖恩,直接進入中軍,甚至成爲皇宮中貴人的近侍,有些甚至能夠成爲皇帝身前的侍衛。
現在周玄冥被確定爲兇徒之一,而且屠殺了兩百餘名鐵策軍士,令這名宿衛軍將領滿心隱怒和無法接受的,便是事關皇帝的聲名。
皇帝獨尊佛門,建寺佈道,然而此刻,卻反而是最核心的三寺中出了一名這樣的兇徒。
“這人一定要抓住,我要活口!”
他深吸了一口氣,看着晉雪巖和常墨這兩名兵部官員,他明白自己所想到的事情,這兩人也一定想得到,所以他說話並沒有特別客氣和留有迴旋餘地,“那其餘幾名未確定身份的兇徒可以先不管,但這人一定要先抓到,我要親自問問,他爲何如此!”
晉雪巖點了點頭,只是面上卻不自覺的流出難色。
那幾名兇徒都是獨來獨往,而且似乎漫無目的,行蹤難測,最爲關鍵的是,按照目前的訊息,那幾名兇徒最低都是如意境巔峰的修爲,而按照那名行腳僧人的說法,周玄冥在使用千佛刺那種真元妙法時體現出來的境界,已經到了承天境的中階。
在周遭的州郡中,能夠對付這樣的修行者的人也很少。
那名行腳僧人雖然輩分是周玄冥的師叔,然而也自覺自己並非周玄冥的對手。
而且他雖然能夠理解這名宿衛軍將領的心情,但其餘幾名兇徒的身份,在他看來也是要花力氣查清楚,因爲或許能夠從這些兇徒的身份,得到一些新的線索。
“不要和我說很短時間內做不到,再要花時間從建康或者邊軍去要人。等再花十餘日趕過來,不知會鬧成什麼樣子。”這名宿衛軍將領輕易的看出了晉雪岩心中所想,他臉色更寒數分:“牽扯到鐵策軍的事情,自然可以讓鐵策軍自己去辦!我知道上面有人打過招呼,但難道如此緊迫的事情,也任由他們在城裡安穩呆着享福?”
“沒有人的意思比起聖上的臉面更重要!”
這名宿衛軍將領最後寒聲重重的補充了一句。
晉雪巖當然沒有反駁。
此時在他心中,也是覺得如此最好。
更何況在朝堂之上,永遠是風波起便有變化,永遠不可能存在按照既定計劃,一成不變的東西存在。
不說聖上的臉面,這數名在過往十餘日裡面放肆殺戮,甚至連一些村中遭遇的農夫都不放過的兇徒之間,顯然有着奇特的聯繫,牽扯到某個巨大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