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意此時還感知不到那名魔宗部衆的存在,只是強者之間的敵意帶來的氣息變化,卻是讓他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
他的目光隨着陳盡如所看的方向落去,雖然依舊沒有看到那名魔宗部衆的身影,然而他的心臟卻已經開始不自覺的劇烈跳動起來。
當他的鮮血開始快速的流淌,他的身體溫度開始很自然的升高,自然得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有反應。
吸引他注意的是,他先前吃下了太多的東西,那些五穀之氣充斥在他的血脈之中,雖然在流動,但此時他鮮血開始快速流淌起來,這些五穀之氣卻似乎太過充盈,以至於就像是許多石塊沉積在他的血脈之中,但也只在轉瞬之間,這些“沉重”的五穀之氣也迅速流動起來,五穀之氣和血液大量的融合,讓他的精神迅速振奮起來。
光線更加黯淡了些。
陳盡如所看的那幾條小河上,漸漸的升騰起稀薄的水霧,水霧繚繞在河畔的雜樹和青草之間,變爲更加縹緲的薄紗。
不知是此時精神極度振奮,感知提升的關係,還是那人終於到了他感知所及的範圍之內,林意微微眯起眼睛,他看到一名男子的身影出現在稀薄如紗的水霧之中。
那是一名顯得分外健壯的男子,穿着一件用某種動物毛髮編織而成的寬厚衣衫,那衣衫理應用來阻擋北漠之中的風沙,而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夏日,但那名男子安靜沉穩,顯得理所當然。
他的髮式也很奇怪,一頭稻草般的亂髮用一根帶子緊緊的束在腦後,纏成了一個尖角。
他的身影顯得比一般人要高大,因爲似乎是某種習慣,他的腳尖都是微微踮起,腳跟都不落地,那種感覺,很像是一隻始終站在懸崖邊緣,隨時看見獵物就要撲飛下去的鷹隼。
陳盡如的眼睛也微微眯了起來。
他的面色越來越冷,因爲毫無血色,所以冷得就像是凍結了一層白霜。
這名魔宗部衆就是那名很快的人,從他手中救走了垂死的蕭東煌。也直到此時,他才真正可以看清這人的面目。
這人的面上有很多黑線。
看上去像是某種詭異的刺青,只是黑線內裡卻閃耀着一些金屬特有的光澤。
“是天外境,密宗一種獨有的手段,可以利用一些獨特的隕晶來增強肉身和真元的力量。”白月露的聲音在此時響了起來,她看着那些黑線之中的閃光,神情無比凝重。
魔宗大人對於她和元燕都是最大的敵人,面對他的部衆,她便不需要刻意的去隱瞞什麼。
密宗的天外境即便是在北魏的修行典籍裡都極少會有記載,所以她確定無論是林意和陳盡如都應該沒有聽過。
密宗的修行者在隕晶盛產的寒漠裡行走了千百年,他們積累了很多極爲特殊的隕晶,一些隕晶能夠刺激修行者的肉身和氣血,甚至有些能夠對精神世界都產生巨大的影響。
但天外之物就是天外之物,在她所見的記載裡,幾乎所有的這些擁有強大力量的隕晶都會對人體造成一定程度的負面影響。
有些會損傷人身體一部分的機能,比如讓人致盲,讓人產生畸形,有些則會直接影響壽元,絕大多數都會帶來巨大的痛苦。
所以蒙受密宗天外境秘法的修行者,無一不是意志極爲堅韌之輩。
他們在密宗之中也基本都被賦予特殊的使命。
有些便是護法的武器,專門用來戰鬥,有些卻是要擁有一些在特殊地帶行走而不死的能力。
而最爲關鍵的是,修行天外境的修行者沒有一個相同,他們特殊而強大的能力都不相同,所以根本無法推斷此時出現的這名魔宗部衆會擁有何等特殊的手段。
“他的速度極快。”
陳盡如的聲音響起,他的聲音並不像白月露一樣細小,因爲他必須讓另外那輛馬車裡的柴油鹽聽見。
他並不如白月露了解林意,所以在他看來,能夠獲勝的關鍵自然在柴油鹽。
“很難鎖定他的身位….我只能出手一次。”
他看着那名魔宗部衆,甚至連這句話都並未刻意壓低聲音。
“戰勝他未必足夠。”
白月露轉頭看了他一眼,道:“魔宗有永遠留一手的習慣,他的這些部衆也和他一樣,就如你在道人城沒有能夠殺死蕭東煌一樣,魔宗的部衆往往是兩人一起行走,即便道人城裡我們殺死了一名,但是當這人來時,便很有可能是已經做好了準備。”
陳盡如沉默不語,他心中很贊同白月露的這些話,只是這些話甚至讓他有所震驚,讓他覺得這名鐵策軍中的少女所知的事情甚至比他還要多,尤其是對魔宗,遠比他要了解。
“你的意思是,除了他之外,很有可能還有一名魔宗部衆已經到了,只是在暗中不會出手,除非他失敗。”林意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輕聲問道。
白月露道:“除非他摒棄了魔宗的習慣,除非他對自己有絕對的信心。”
林意輕輕的搖了搖頭。
他不會去賭對方犯錯的那種可能,尤其在他看來,那些在魔宗手下會犯錯的人,恐怕早就已經死去,或者根本不可能得到魔宗的重用。
那些密宗越是強大,統一那些密宗的戰鬥,便應該越是殘酷。
最終跟隨着魔宗走出來的這些人不只是力量強大而已。
在他身後的馬車車廂裡,柴油鹽儘可能的不讓自己的真元有絲毫的波動。
聽着這些話語,他絲毫沒有上了賊船的感覺。
相反,當這名魔宗部衆到來時,他便確定陳盡如先前所說的並非虛言。
而且他已經找到了自己沉寂多年的意義。
暮色裡,他透過更爲昏暗的光線看着靜坐在面前的厲末笑,他的眼神漸漸趨於絕對的平靜。
林意思索着戰鬥的無數種可能,他看着河畔薄霧裡那名魔宗部衆,不知爲何,那名魔宗部衆卻是紋絲不動,不知在等待着什麼,甚至似乎根本沒有出手的打算。
突然之間,他的臉色微變。
他反應了過來。
白月露所說的是對的。
要出手的,並非是這名魔宗部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