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城的另外一端,也有人相信今夜有人註定會成爲傳奇,但他們覺得能夠成爲傳奇的人並非是林意。
黑色的軍隊如潮水一般在凍土荒原蔓延,夏巴族的那些將領還缺乏足夠的大戰經驗,此時若是任何一名南朝的邊軍老將在高處俯瞰這支大軍,一定會十分精準的判斷出來,這支大軍的總體數量大概在六萬多,不到七萬。
這支大軍依舊用一種不緊不慢的態勢朝着達爾般城行進,但詭異的是,在距離達爾般城大約有數裡左右的地帶,這支大軍最前端的軍士,卻好像從天地間突然抹殺般,驀然消失。
那似乎是一條兩側生長着刺棘灌木的乾涸河牀,這條河牀就像是天神劃下的一條無形界限,所有到達這裡的黑甲軍士,就全部消失在其中。
一頂火焰浮屠破風而來,它在高空的風流中猛烈的晃動着,然而卻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飛越了整座達爾般城,迅速的接近這條黑色軍隊在不斷消失的界限。
“是地道。”
火焰浮屠之上,夏巴螢看着那不斷消失的黑色軍隊,冷笑起來:“他們根本不需要通過城門入城,看來也根本不需要和尋常的軍隊一樣打地面戰爭。”
林意凝視着那些不斷消失的黑色軍隊,他的目力比夏巴螢要強橫的多,所以他不只是輕易的看清了河牀之中那些做了精妙僞裝的地道入口,還看清了這些黑甲軍隊身上的細小花朵標誌。
在這些軍士的袖口和左胸處,都繪製有細小花朵的標誌,這些繪製的圖案不過大拇指指甲般大小,看上去像是桃花或是杏花。
“桃花或是杏花,你們党項哪個大族有這樣的標誌?”他轉頭看着夏巴螢問道。
“細封氏。”
夏巴螢頓時冷笑了起來,“是細封英名,看來細封英名也完全沒有想要和我們夏巴族結交。”
“細封英名?”
林意也有些驚訝,他早就聽細封英山說過,這和細封英山同輩的細封英名是細封氏年輕一代之中的佼佼者,手握着重兵,而且細封英名是細封氏中的激進派,在他看來,細封洪齊太過保守和穩妥,根本不能帶領細封氏更進一步。
現在看着這支如黑色潮水的軍隊,他終於明白細封英名和細封英山之間有着多大的差距,而細封英山每每提及細封英名的時候,爲什麼總是一副羨慕嫉妒和仇恨交織的表情。
“細封英名能夠在党項佔一席之地,很重要的原因,是他娶了西域天岑的公主,天岑是個沙漠小國,出產太過匱乏,後來甚至連水源都被敵國斷了,於是正好被別有用心的細封英名說動,整國都長途跋涉,遷徙到了細封英名的領地,細封英名的領地一下子多了幾十萬民衆不說,通過天岑的關係,他還讓和天岑交好的天盧部落都搬遷到了他的領地,天盧雖然人口不過數萬,但天盧這個部落世代都靠鞣製皮甲和開礦爲生,而細封英名的領地之中,有幾處鐵礦。”
夏巴螢看着林意,道:“先前我想要和細封英名聯盟,除了他這些年的經營攢下了大量的軍隊之外,最爲關鍵的,便是看重他的制甲和制鐵能力。不管是你們南朝還是北魏,在鐵、銅、錫、鉛這些方面都對邊貿有足夠掌控,我們自然能夠得到一些,但若是大規模戰爭,便根本無法支持,所以說你們南朝和北魏,在這些方面便已經遏制住了我們爭霸天下的可能。”
林意點了點頭,“邊貿之中,有些地方連粗鹽都是嚴苛管控,若是食鹽不足,軍士也會容易患各種疾病,氣力不足,早在數朝之間,就有一個名臣提出制夷十八策,這些都是其中的手段,但在我們後世看來,這些對策自然極爲有效,但不足的是,這也造成很多邊地的資源嚴重不足,而那些邊地的部落往往擁有不俗的戰力,所以他們也往往採用劫掠的手段來達成他們的所需,從某種程度上而言,這種策略是打擊了良人,卻又限制不住那些狠人。”
夏巴螢微微一笑,也不在這個問題上深究,道:“細封英名的領地之中,天盧人早已和天岑人融合,他們最擅長挖洞,而這達爾般城原本就已經是一座被挖得千瘡百孔的石城,現在說不定下面已經地道交錯,他們在地道之中和我們作戰,自然佔盡了地利。”
“哪怕真正佔領了這座城,恐怕接下來也得好好梳理一番。”林意笑了笑,面容卻是迅速轉肅,道:“我準備下去了。”
“那我先來幫你看看,細封英名到底在不在這軍中。”
夏巴螢的面上也一片肅然,她對着林意說了這一句,這頂火焰浮屠卻是迅速下沉,她股蕩真元,對着這支如黑潮般的大軍,一聲厲喝:“細封英名,我原本以爲你是個英雄人物,但沒有想到,你卻只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地鼠?”
……
這頂火焰浮屠從城中飄搖過來,早就已經引起了這支大軍的注意。
這頂火焰浮屠並不大,但火焰卻是青色,而且不時的盪漾出澎湃的真元氣息,這支大軍之中的修行者舉頭望去,原本只看到上方有兩道身影,也不知到底是誰,此時聽到這一聲清冽的厲喝聲,這支大軍之中所有的修行者卻都是一怔,明白上面這兩人之中,竟然有一個是夏巴螢本人。
只是兩人,這夏巴族火器哪怕再厲害,又有何懼?
大軍之中,那原本最先到達這條河牀處的數十騎騎者眼中都流淌着戲謔的神色。
其中一人緩緩的摘下了自己臉上的銀色面具,露出了一張年輕而英俊的臉。
這人面無表情的看着這頂火焰浮屠,道:“夏巴螢,你飛得再高,也不過是賤種,我哪怕是埋沒在污泥之中,我身體裡流的也是王血。蛤蟆永遠不可能飛得上枝頭成爲鳳凰。”
在他說話之間,數十名箭師已經到了最接近這頂火焰浮屠的前端。
這些箭師大多都是修行者,這頂火焰浮屠已經十分接近他們的射程。
然而就在此時,讓他們根本沒有想到的是,他們看到一個人直接從這頂火焰浮屠上跳了下來,就像是一塊隕石般,砸向下方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