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臻的真實收入水平令鄒慶春始料未及。
上一年，鄒慶春負責的是公司自制古裝劇的製作和宣發，而許臻一直在接外面的戲，兩人之間基本上沒有業務往來。
鄒慶春知道許臻這一年接戲不多，也知道《三國》、《闖關東》這種大劇的片酬恐怕不會太高。
但是，當藝人事業部將許臻這一年的報表拍到他的眼前時，鄒慶春翻看着這份薄薄的文件，依舊是被上面的數據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三國》和《闖關東》都是白菜價，《我是演技派》只錄了兩期。
代言方面，許臻身上目前只有一個輕奢服裝品牌的代言，品牌商負責了他出席一切活動的服裝造型，但實際代言費並不高。
至於其他的，時尚雜誌拍攝倒賠錢、電視廣告他一律不接、電視劇宣發活動只給車馬費、話劇《哈姆雷特》的出場費是單場1500元……
林林總總各類項目加在一起，許臻這一年的淨收入總計32萬5772.12元。
鄒慶春看到這個數字，只覺自己的血壓一下子就飈上去了。
他經紀人腦子是不是有包？！
以許臻目前的熱度，這點錢隨便出門左轉拍個洗衣粉廣告都能賺出來，這特麼根本就不能叫“收入”！！
鄒慶春看着手中的文件，生氣到幾乎手抖。
他當然不是真的想跟許臻解約。
他只是想一邊拿違約金來嚇唬嚇唬這小崽子，然後另一邊繼續拿資源去砸而已。
這就叫打一棒子給一個甜棗吃。
結果萬沒想到，“違約金”居然是負數……
鄒慶春狠狠用手掐了掐自己的眉心，只覺頭痛欲裂。
他昨天晚上在廟裡其實有話沒說全。
——黃志信跟公司領導層私下裡交流的時候，透露了想來東嶽的意思。
這是個正值當打之年的一線演員，撈金能力驚人，而且背後牽扯到很多有形、無形的資源。
他如果能加盟東嶽，無論是對於公司的財務報表、還是未來開拓市場，都有着莫大的好處。
黃志信拿《琅琊榜》來找事，實際上也是在試探東嶽的誠意——如果我來你們公司，你們到底肯爲了我做到哪一步？
蔡實踐的答案是滾犢子。
於是他被資本們攆滾犢子了。
鄒慶春接手後，貫徹了資方的意志，試圖用《琅琊榜》向黃志信擺明誠意，再努力用其他資源把許臻安撫好，兩全其美。
結果萬沒想到，許臻平時看上去這麼聽話、這麼老實的一個小孩兒，居然會因爲一部電視劇跟自己當場翻臉。
而且這個破合同籤的，公司居然一點鉗制他的手段都沒有！
鄒慶春簡直氣得想要罵娘。
“鐺鐺鐺！”
他正對着許臻的收入報告生悶氣，忽聽見有人敲門，只得暫且把報告往桌上一放，沉聲道：“進！”
助理推開門，道：“鄒總，謝彥君和他的經紀人過來了，現在正在會客室等您。”
鄒慶春聞言一愣。
“謝彥君？”他連忙從辦公桌後面站了起來，看了看牆上貼着的日程表，一拍腦門。
這兩天氣糊塗了，差點把這事給忘了！
蔡實踐之前約了謝彥君來東嶽總部談合作的事啊！
謝彥君雖然不是什麼一線大咖，但卻是圈子裡久負盛名的金牌配角，具有強大的收視號召力。
對於東嶽這種主打影視劇製作的公司來說，絕對是要奉爲上賓、掃榻相迎的存在。
鄒慶春不敢怠慢，連忙對着鏡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髮型和領子，對助理道：“把給謝彥君準備的兩份合同都打出來，《琅琊榜》的合同還有藝人簽約合同！”
……
幾分鐘後，鄒慶春在會客室裡見到了謝彥君，他此時正安靜地站在落地窗前看風景。
謝彥君今天穿了一身黑西裝，手中杵着一根精緻的手杖，這身裝扮配着他略帶混血感的長相，看上去頗有種不列顛紳士的感覺。
“謝老師！”鄒慶春推門而入，熱情洋溢地陪着笑，故作嗔怪地道，“哎呀，您怎麼自己過來了，也不提前跟我們說一聲，我好派車去接您啊！”
謝彥君側頭瞥了他一眼，道：“你誰？蔡實踐呢？”
鄒慶春面色一僵。
“哈哈哈……”半晌，他勉強打了個哈哈，道，“謝老師，真是抱歉，我們蔡總家裡出了點事，最近都是我在替他打理公司裡的雜事。”
說着，他走到鄒慶春跟前，伸出手來，自我介紹道：“鄙人鄒慶春，是東嶽的常務副經理。”
謝彥君瞥了一眼他的手，沒有去握，而是冷聲道：“約我見面是雜事？”
鄒慶春：“……”
真的是……活該你不紅！
這情商，讓你撲街去吧，撲一輩子的街！！
所幸謝彥君不是真的瘋子，他雖然對於東嶽這邊安排了一個副總來接待自己頗爲不滿，但還是勉強坐了下來聊。
“謝老師，我把《琅琊榜》的合同給您帶過來了，”鄒慶春拿出手中的合同，微笑道，“片酬、待遇都是按照主角的標準來的。”
“您肯出演這部劇，這是我們公司巨大的榮幸。”
條件都是提前講好的，謝彥君只簡單確認了一遍，便翻找起了需要簽字的地方，道：“既然叫我來籤合同，看來是準備要開機了？”
鄒慶春道：“對，預計下個月月初開機，到時候我們會提前一週跟您聯繫。”
謝彥君微微皺眉，道：“這麼快？但我聽人說許臻病了，他是要晚些時候再進組嗎？”
鄒慶春聽到這話，沉默了片刻，艱難笑道：“呃……許臻有可能趕不上這部劇的拍攝了。”
正打算在合同上簽字的謝彥君頓時停了筆。
片刻後，他擡起頭來，冷着臉看向鄒慶春，道：“什麼意思？那主角誰演？”
鄒慶春被他看得有些發毛，但是這種事不可能瞞得住，他只能硬着頭皮道：“謝老師，這個，我們也很爲難，許臻病得比較嚴重……”
“嚴重你們不會等他治好了再拍嗎？”
謝彥君直接撂下手上的鋼筆，叫道：“他不在，你們拍個什麼勁？！”
鄒慶春沒料到他會突然發飆，連忙道：“謝老師，您聽我給您解釋。”
“藝人的身體出現了問題，是我們誰也沒辦法預料的。”
“《琅琊榜》這部劇我們已經籌備了很久了，現在導演、演員都特意空出了檔期來，如果一直不開機，我們也很難跟大家交待……”
“吱呀——！”
他話未說完，謝彥君直接一拉椅子，二話不說，起身就走。
鄒慶春一下子愣住了。
這什麼情況？！
——主角不是許臻就不演了？
他呆愣了半晌，連忙追了上去，道：“謝老師，您聽我說，這件事是不會影響《琅琊榜》的製作的，我們特意找了人來救場……”
謝彥君擺擺手，半步不停，道：“你不用說了，這劇我不接了。”
鄒慶春只覺腦袋瓜子嗡嗡響，他手中捧着合同，焦急地道：“謝老師，您有什麼意見您跟我說，都好商量。”
“謝老師，我還希望以後有機會繼續跟您合作呢，您看，我把合同的範本都拿來了……”
謝彥君冷聲道：“那你再拿走吧。”
鄒慶春：“……”
二人一路說，一路從會客室走到了樓梯間。
“叮！”
一聲輕響，電梯門打開，謝彥君直接步入其中，而鄒慶春卻被他的經紀人給攔了下來。
“謝老師，您稍等一下！”鄒慶春連忙將電梯門按住，叫道，“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您跟我們說！”
“東嶽是真的特別期待能跟您合作，我們……”
謝彥君站在電梯裡，冷眼看着他，沉聲道：“垃圾！”
鄒慶春：“……”
……
當天晚上，《琅琊榜》遭遇臨陣換角的消息在一個小範圍內不脛而走。
“臨陣換角”這件事雖然噁心，但在演藝圈其實屢屢發生，一些不相干的圈內人士對此早已見怪不怪，並沒有當做是什麼特別稀罕的事，不過就是個尋常談資罷了。
然而，當《琅琊榜》的作者何清知道了這件事時，卻只覺五雷轟頂，暴怒到崩潰。
她大半夜舉着手機衝到陽臺上，急不可耐地撥通了東嶽那邊的電話
“梅長蘇不由許臻來演了？”何清一臉難以置信，叫道，“這什麼情況，誰能給我解釋一下？！”
“身體原因？身體原因你們不會等他身體好了再拍嗎？！”
“我再強調一遍，我是衝着許臻才把版權給的你們東嶽，我不是爲了錢！你別跟我提錢！”
“不行，不可能！必須是許臻！換了誰都不行！”
“我知道合同裡沒寫，但你以爲只有法律途徑能解決嗎？！”
“……”
半晌，何清狠狠掛斷了電話，直接打開了V博。
——我無理取鬧？
好，說得好，我今天倒要讓你看看什麼叫無理取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