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曼一路跟上去，跌跌撞撞，氣喘吁吁。
“現在的年輕人好吃懶做，走個路都喘氣還能有什麼用？”老奶奶不滿地嘟囔，可還是回頭攙扶着陸小曼走。
陸小曼忍不住在心裡腹誹：大娘，這可是山路，就算是當兵的來爬也得喘粗氣。
“我這樣劇烈運動，會不會讓毒素跑得更快啊？”陸小曼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會。”老奶奶淡定地回答。
“那你還讓我爬山？”陸小曼停下來，上氣不接下氣，可是那老人家卻呼吸均勻，一點事兒都沒有。
不應該啊，看年齡這人也得七十歲了，一般情況下上個樓都喘氣更不要說爬山了。
難道說，她不是人？
“我就是太孤單，想讓你陪陪我。”老人家狡黠一笑。
陸小曼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手指貌似不經意地搭上她的手腕，還好有心跳。
“你還懷疑我是鬼？我每天上上下下這裡好幾趟，當然輕車熟路了。”
可是您老人家氣兒都不喘一個，也太嚇唬人了。
“是你自己身體太差！”老奶奶好像能猜到她想什麼似的，得意地笑道。
我陸小曼居然被人鄙視了，還是被一個七十歲的老太婆鄙視體力。這簡直是對她的羞辱！
“不用你扶，我自己能走！”一股丹田之氣涌上來，陸小曼推開老奶奶，邁着堅定的步伐往前衝。
老奶奶滿意地在後面捂着嘴偷笑，這丫頭也太好騙了。
走了一會，陸小曼已經甩開老奶奶一段距離，老奶奶無奈地在後面喊：“笨蛋，你回來。”
陸小曼得意地雙手叉腰道：“現在知道我厲害了吧？看在你是老人的份兒上，我讓你半個小時。哈哈哈哈。”
“你走過頭了，白癡。”老奶奶拐進另外一條小路。
陸小曼差點從坡上滾下來，一羣烏鴉從她腦袋頂上飛過，其中一個還對準她的腦門兒拉了一坨翔。
好不容易跟上，陸小曼彎着腰鑽進老奶奶家的小房子。
這房子真是小的可憐，裡面沒有客廳沒有臥室，只有一張牀，一個煤氣竈，還有一個破舊的書架，上面放了很多發黃的書籍。
老奶奶佝僂着身子在那燒水，陸小曼心裡涌起一股酸意。
“奶奶，您的家人呢？兒女怎麼不照顧您？”陸小曼自動把她劃爲兒女不孝的空巢老人一類。
老奶奶鄙夷了她一眼：“我沒有兒女。”
“那您怎麼不去福利院啊？”
“我爲什麼要去福利院？”老奶奶把燒開的水倒進一個石碗裡，那裡面有些藥粉一樣的東西，調和調和就成了黑漆漆的粘液。
“像您這樣的老人，政府會負責照顧的嘛。”陸小曼雖然覺得老人家說話不太好聽，但還是很同情她。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着我，走兩步就喘氣的人，有什麼資格同情別人。”
陸小曼無語，不知不覺，她又被鄙視了。
老奶奶背對着陸小曼調藥的時候，偷偷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然後她把那類似油漆一樣的東西塗在陸小曼腳踝的地方
，黑漆漆一團，有點噁心。
“這是什麼藥啊？有效嗎？要是毒素蔓延上來，我這條腿會不會廢了？”陸小曼仔細看着腳上的那一團油漆，有點擔心。
“你有沒有常識？現在這個時候，蛇都還在冬眠呢。”老奶奶咯咯笑起來。
陸小曼一口氣噎在喉嚨上，不上不下，恨不得把這老太婆頭上那幾根白頭髮扒光了。
“我要下山！”陸小曼站起來，腿就軟了，一點力氣都沒有。
老奶奶欣慰地轉身在竈上倒騰着做飯了。
“喂，老太婆你給我下了什麼藥啊？你這是非法拘禁，我可以告你綁架的！”陸小曼可不想一晚上都待在這全是墳墓的地方。
“等你回去再說吧。”老奶奶開始下面條。
兩碗熱氣騰騰的面端上來，屋裡散發着誘人的香味。
老奶奶把一碗麪推到陸小曼面前，陸小曼頭一扭：“我纔不要吃你的東西，說不定又給我下了什麼藥！”
老奶奶也不生氣，笑眯眯地自己吃麪。吃着吃着瞄到了她手裡的保溫桶，又笑眯眯的問：“那是什麼？”
陸小曼抱緊了保溫桶昂着頭說：“別打它的主意，可不是給你吃的！”
老奶奶站起來，從她手裡直接把保溫桶搶了過去，陸小曼渾身乏力，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你給我下了十香軟筋散嗎？”
“看來你不止笨，連神經都有問題。”老奶奶喝了一口湯，很享受地嗯了一聲，然後大笑起來。
“你給我留點，這是給我老公喝的！”陸小曼看她抱着保溫桶直接喝，連忙想阻止。
老奶奶咕咚咕咚喝完，滿足地擦了一下嘴巴，打了個飽嗝。
陸小曼趁這個機會，手慢慢往兜裡伸，快要摸到手機了。
老奶奶詭異地一笑，朝她走過來，手伸進兜裡掏出手機，麻溜地解鎖，然後點開了照相機。
“現在的小丫頭不是都流行自拍，咱們也來一個。”老奶奶用攝像頭對準兩人。
陸小曼偏過頭恨恨地瞪着她：“我纔不要跟你這個變態一起照相。”
“一二三，茄子！”老奶奶按下快門，照片上她笑得一臉慈祥，陸小曼則一臉幽怨。
“老太婆，把手機還給我！”陸小曼看她拿走了手機，伸手去搶，然後搶了回來。咦？搶回來了，她能動了？
“我能動了！”陸小曼跳了兩下，確定自己能動之後，威脅地靠近老奶奶。
“哼，敢給我下藥，我也給你嚐嚐不能動的滋味！”陸小曼跑到竈臺邊，把沒用完的黑漆挑起來，作勢要往老奶奶臉上塗。
老奶奶也不躲閃，笑眯眯地看着陸小曼。陸小曼被她看得心裡發毛，瞪了她一眼，用力挑了一大坨黑漆起來。
老奶奶臉上笑容不見，眉頭皺了起來。
陸小曼把黑漆越來越近地往她臉上湊：“現在知道害怕了吧？叫你剛纔捉弄我！”
老奶奶臉色變得蒼白，額頭上滲出些汗珠，然後捂着心口倒了下去。
陸小曼連忙扔了手裡的石碗，把她平放在地上。
“你有沒有
事啊？是心臟病嗎？藥在哪裡？”
老奶奶指了一下牀鋪的位置，陸小曼過去胡亂翻着，終於在一個小荷包裡發現了一瓶藥。
“你說你一個老人家，有心臟病還跟我比賽。孤家寡人的沒有人照顧，幹嘛不去福利院？”陸小曼一邊喂她吃藥一邊埋怨。
老奶奶臉色緩和過來，微微笑着坐到牀邊，示意陸小曼也坐過去。
然後她拉住了陸小曼的手，陸小曼連忙說：“你要幹嘛？我還得去醫院看我老公，我要走了。”
“小丫頭，今天晚上留下來陪我好不好？”老奶奶一改剛纔陰晴不定的樣子，和藹地問。
陸小曼心裡生出幾分戒備，往一旁挪了一點說：“不好，我說了我要去醫院看我老公。”
“哎，你看我一個孤寡老人，就是死在這裡也沒人知道，難道你真的忍心丟下我嗎？”老奶奶拍着陸小曼的手，低垂的眼皮偷偷挑起來一點去偷看陸小曼。
陸小曼心裡有點動搖，要是老奶奶再發生剛纔的情況，沒人給她拿藥，那她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可是這老人家剛纔走路都不帶喘粗氣的，隨便弄點藥膏就把她放倒了，真的需要她照顧嗎？
“哎，你走吧，反正我也習慣一個人了。這裡到處都是墓地，死了也有這麼多人陪着。”老奶奶兀自爬到牀上躺下。
陸小曼捏着手機，打了幾個電話都沒打出去。看着老奶奶蕭索的背影，又很不忍心。
“要不然你跟我一起下山，咱們一起去醫院看我老公？”
“我幹嘛要去看你老公，他長得很好看嗎？”
“是很好看啊。”
“不去。”
“爲什麼啊？”
“我就是死也要死在這山上。”老奶奶緊緊抱着枕頭。
陸小曼站起來說：“那我下山了，等到了有信號的地方再打電話叫福利院的人過來。”
“不要叫別人來，就讓我一個人死在這裡好了。”老奶奶抹了一把眼淚，從眼縫裡偷偷看陸小曼的表情。
“你這老太婆怎麼這麼羅嗦？一個人住在這荒山上有什麼好的？”
“要你管！你滾，滾吧！”陸小曼好像觸怒了老奶奶，老奶奶揮着手跟趕蒼蠅似的讓她出去。
陸小曼有點生氣，當真往外面走。
老奶奶等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幽幽地說：“大半夜的，鬼門關都開閘了吧。他們都睡醒了要起來活動了。山下沒有車，有人要在墳墓堆裡過夜了。”
陸小曼背後冒了一背的冷汗，雖然知道老奶奶是在故意嚇她，可還是覺得害怕。
打開門看外面，黑漆漆一片，樹枝跟着風動起來跟鬼怪似的。
剛纔和老奶奶一起上來一路上拌嘴還沒覺得，現在看起來，太陰森，太恐怖了。
“要走就走，別敞着門往裡面灌陰風。”老奶奶不滿地翻了個身。
陸小曼猶豫不決的時候，老奶奶又捂着心口嚷道：“哎喲，哎喲，心口又疼了。”
陸小曼慌忙過去把她身體扳平，看到她眼裡促狹的笑意時，又好笑又好氣。
這就是個老頑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