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廣場上，聚集了不少人。
人羣分作兩批，北面那批是寨子裡的山賊，大概有三、四百人。
南面那批，卻是正規軍隊，有兩個方陣，兩百人左右。
十八位當家，同幾位軍官模樣的人，正在爭執什麼。
黑夜沿着山腳，放慢了馬速，他朝捷天道：“要我看，打不起來。”
“爲什麼？”捷天側頭疑惑道。
“看這情況，不是打劫。恐怕是什麼交易。”黑夜猜測道。
捷天停了馬，朝黑夜道：“那我們還是別過去了，用不着趟這趟渾水。我本來就想看個熱鬧來着。”
“咱們現在是第十九寨，這種事情當然要參與了。你要是把頭一縮，以後哪個山寨的當家敢跟你打交道？走走走。”黑夜催促了下捷天，繼續朝人羣趕去。
見到黑夜和捷天就兩個人，身上也看不出有什麼武器。所以兩方人馬，也未阻攔，任由他們進來。
黑夜剛一到，有幾個寨主都熱情地圍了上來，彷彿看到了救星。
“伍寨主，你來得剛好，幫我們評評理。”一位寨主開口道。
黑夜翻身下了馬，先是打量了一下對方的那些人。有三名軍官，應該是百夫長級別的，目測地位最高的，不會超過小都統。還有一位管家模樣的人，挺着個大肚子，還戴了頂瓜皮帽。
黑夜收回視線，重新同那位寨主接上話：“這位寨主，你是……”
“伍寨主，你咋不記得我了呢？前天晚上，你還同我喝過兩碗龍誕百果酒呢！我是三裡寨的當家，我叫郝祿。”那人佯作生氣，話語裡卻是透着幾分欣喜。
“想起來了，想起來了。”黑夜連忙應付道，“郝寨主，這大過年的，怎麼跟人爭執起來了？”
“我來說，”一位女寨主湊上來，她“熱情”地扯住黑夜胳膊，“我是青苗寨的當家，苗晩媚。十八寨的同行，都管俺叫小嘴。唉，誰叫俺家死了男人，孤兒寡母滴遭人欺負。”
但瞅那神色，媚眼亂拋，哪有半絲悲傷。
黑夜打量了一番，這寡婦倒也有幾分姿色。不過她那張嘴，卻佔了半張臉。說滴不好聽，那應該叫作血盆大口，咋還能叫小嘴哩？眼下也不好意多問，日後說起這小嘴的由來，自家寨子裡一羣貨色都笑翻了天。
“得了唄，還孤兒寡母呢。你養的那幾只嫩鳥誰不知道哩？”邊上郝祿沒好氣道，“小嘴，你要生活不下去，俺們寨子合一處，不就得了麼？”
“切！”苗晩媚朝郝祿丟了個不屑的眼神，“就你那十幾個呼吸的功力，還想把俺困住，做你的西天大夢去唄！”
這兩人正事沒提一句，反倒越扯越遠。實在太不像話，都扯到男女之事上去了。黑夜簡直哭笑不得，甩掉了苗晩媚的胳膊，把話題引了回來：“小嘴寨主，還是先說說眼前這情況吧。”
“不就是爲了份子錢的事情唄！”苗晩媚朝側了身子，朝對面那夥人丟了不屑的眼神。
拉回視線，她又同黑夜道：“這些個領主老爺，良田無數，吃喝不愁。硬是跟俺們這些苦哈哈過不去，不給錢就讓俺們安心打劫。以前說好的，春夏各交一次，十個銅板一口人。也不知道哪個千刀殺的大嘴巴，把前天的事情說了出去。這回倒好了，領主老爺漲價碼了。”
“打劫還得交份子錢？”捷天差點掉了下巴，這也太離譜了。
苗晩媚見到捷天出聲，撇下黑夜，給捷天一個媚眼：“這位小哥，模樣真俏哦。有沒有興趣，晚上來找姐姐談談心啊？”
捷天向後縮了一下，連忙把腦袋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
“小嘴，別丟人現眼了，人家伍寨主問正經事呢！”郝祿插了話，他趕上前來，把苗晩媚擠到一邊，向黑夜解釋道：“伍寨主，你不曉得。俺們寨子裡嘴巴多，不好養啊。所以天氣暖和些，就得到山下開墾些荒地。”
“種、種田？”黑夜覺得自己腦袋不夠用了，連說話都結巴起來。不是山賊麼，怎麼又變成農民了。
郝祿繼續道：“那些個領主老爺，也真是壞。俺們躲在山裡頭，他木啥沒辦法。可是等俺們下山種田的時候，他就使壞。逃得慢了點，就要被捉了去當奴隸。跑得快也不成，他們趕來牲口把莊稼都吃了。”
有哪個領主，願意在家邊上養上一羣山賊的？
黑夜心說，要我是領主，碰到這些油滑的山賊，恐怕也得這麼幹。山裡面捉不到人，也不能讓你們安生那。
苗晩媚見到捷天躲着她，鬧了個沒趣。她只好回到黑夜這裡，繼續搭話：“伍當家，俺們這裡生意不好做啊！南北大路上，天天盯着，一個月也木有幾隻肥羊。碰到大號滴呢，大家併肩子上，能分到不少東西。但是咧，小號的肥羊，俺們十八寨就得抽籤，誰抽到誰上。”
“就是咧，”郝祿趕忙搶話，“俺去年手氣差，連一檔子都沒抽到。木有辦法，只好下山種田咧。還是小嘴當家好哇，一晚上就能賺好些吃的。”
郝祿瞅向苗晩媚，一臉羨慕。
“郝祿，你這是啥意思？不滿意，你就別上老孃的牀。”苗晩媚一臉怒氣，朝郝祿吼道。
周圍的目光都苗晩媚的聲音吸引過來了，看這情形，上牀這檔子事，也少不了其它寨主的份。
“人才啊，”黑夜暗嘆，心中起了收服這個小嘴的心思。
捷天在一旁聽得憋悶，他忍不住插嘴道：“那些個領主敢來騷擾，就不怕報復嗎？我們是幹啥的，哼。”
“小兄弟啊，”晩媚見到捷天，又是一個媚眼，捷天一個哆嗦，趕緊閉了嘴。
晩媚卻不管，自顧自地說道：“幹架的事咧，也做過幾回。到頭來，那叫兩敗俱傷。但是人家領主大老爺狠呢，讓軍隊把大路兩頭一堵，不叫肥羊過來。那俺們沒轍了，總不至於喝西北風去吧？”
說了半天，這個所謂的份子錢，是附近領主和山寨衝突後的妥協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