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時分,粉無常迷迷糊糊聽見了一陣奇怪的聲音。
他睜開雙眼,搖晃了一下腦袋,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睡着了。
而且,他還是睡在白雪的牀上。
白雪還沒回來。
嗡嗡的聲音從身下傳來,是手機。
又是誰打來電話?
粉無常揉了揉眼睛,看了一下,竟然是老丁。
他接聽了起來:“丁教授,怎麼了?”
“小粉啊,見歸醒了沒?”老丁的聲音有些模模糊糊的,聽的不是很真切,像是隔着一層薄膜。
“還沒呢……”粉無常看了一眼霍見歸的牀,忽然覺得霍見歸的姿勢似乎發生了某些變化,他急忙起身,輕拍了一下霍見歸,見霍見歸沒有反應,他才繼續道,“還是老樣子……”
“好吧。”老丁淡淡地道。
“出了什麼事嗎?”粉無常警覺地問道。
“就是我朋友的事,他等的比較急。”老丁輕吸了一口氣道,“行吧,等他醒了,第一個通知我。”
又是第一個通知……
粉無常心理嘀咕着,嘴裡答應下來:“好,放心。”
掛斷電話,粉無常就睡不着了。
他看了一下時間,現在是晚上十二點多了。
走廊裡面幾乎聽不見交談聲,也聽不到腳步聲了,但隱隱約約間,好似有個大口喘息的聲音在外面一遍遍循環重複着,如果不仔細聽,那聲音根本聽不到,但是一旦聽到之後,那聲音就像有種魔力一樣,將注意力深深地吸引了過去。
粉無常站起了身子,朝着門口走去。
那個喘息聲還在持續着,更加清晰了一些:呼哧,呼哧,呼哧,呼哧——
粉無常的心情也忍不住變得激動了起來,他的呼吸也不由地變粗了,他甚至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砰,砰,砰……
他走到了門口處,探頭出去看了看。
走廊左右兩側全都空蕩蕩的,沒有人。
但呼吸聲卻依舊存在,呼哧,呼哧,呼哧——
似乎在右邊。
他朝着右邊走去,前面是洗手間,那呼吸聲仿似是從洗手間裡傳來的。
那聲音像是有人在上廁所,但是憋着拉不出來,發出的那種沉悶壓抑的低吼聲。
粉無常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沒人,前面也沒人。
這時,他感覺自己也憋尿了,就走進了洗手間裡面。
有一個廁所門關着,就是昨天他看到的那個廁所門,“呼哧呼哧”的聲音似乎就是從這個門裡面傳出來的。
他低頭看了一眼,門裡面沒有腳。
尿撒完了。
粉無常朝着那個反鎖着的廁所門緩步走了過去。
他趴在門口處,聽了聽。
裡面的聲音很清晰,但不是呼哧呼哧的聲音了,而是吭哧吭哧的聲音。
他嚥了一口唾沫,在門口故意咳嗽了兩聲。
裡面的人似乎聽見了咳嗽聲,吭哧吭哧的聲音立馬就停止了,但僅僅過了幾秒鐘,那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粉無常感到非常的奇怪。
好奇心在他的身體內像是一隻貓爪一樣撓着他的五臟六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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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受不住了。
他擡起手,輕敲了一下廁所門:“裡面有人嗎?”
吭哧吭哧的聲音迅速停止了。
裡面寂靜無聲。
粉無常再次敲打了一下:“裡面有人嗎?”
裡面還是沒有聲音。
粉無常此時感覺已經不是那麼害怕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側身走進了旁邊的洗手間裡,他躡手躡腳地踩在馬桶上,雙手趴住廁所擋板的頂端,用力一拉,將自己的身體拽了下去,然後他雙腳蹬着擋板,將自己的脖子往上猛地一撅——
他睜大眼睛往旁邊的隔間裡面望去。
裡面空空如也!
廁所門開着。
抽水馬桶的蓋關着,裡面還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粉無常急忙跳下馬桶,拉開廁所門,跑出去。
外面也空空蕩蕩的。
可是他分明聽到了一陣腳步聲,腳步聲很輕,像是貼在地面上行走一般,發出蹭蹭蹭的聲響。
粉無常追了出去。
走廊兩邊空空蕩蕩的。
有一個女護士從護士站走出來,恰好看見了粉無常,兩人對視了一眼。
粉無常朝着女護士點了點頭,然後又鑽進了洗手間裡去了。
他走進了剛纔那個一直反鎖着的廁所隔間裡。
他小心翼翼地掀起了馬桶蓋。
他原本以爲裡面可能會有個人頭什麼的,可是裡面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他的心理甚至有點小失望。
這時,他注意到馬桶後蓋的水箱似乎有些不嚴實,他手按了一下,發出“啪嗒!”一聲響,蓋緊了。
他四下查看了一下,也並未發現什麼奇怪的東西。
就在他準備走出去的時候,忽然間,他看到地面上有一根長頭髮。
他彎下腰,將那根長頭髮撿了起來。
頭髮很長,足足有半米多,而且尖端還染着黃色。
很明顯,這是一根女人的頭髮,而且,還是個時髦女郎的。
粉無常又想起了自己在網吧中抓到的那根頭髮,他將兩根頭髮對比了一下,發現並不是一個人身上的,長度,顏色和髮質都不大一樣。
這時候,粉無常又看見馬桶蓋邊緣處竟然還有一根長髮,同樣是半米多長,尖端黃色。
他將那根頭髮也撿了起來。
在男廁所的隔間中有女人的頭髮,而且還是兩根,這多少有點奇怪,甚至是不可能的事情。
難道說,剛剛在這裡面的就是一個女人?
粉無常覺得這事有蹊蹺。
他將兩根頭髮揣進了兜裡,轉身走了出去。
此刻,他表現的像是一個偵探。
當然,是一個捉鬼偵探。
他輕拍了一下手掌,走了出去。
走出洗手間的時候,他忽然覺得自己比以前成長了許多,要是在以前,他絕對不敢進去查看的,而且,肯定會嚇的驚聲尖叫,但是現在,他不僅查看了,甚至還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有些事情,只有在做過之後,纔會發現其真正的意義所在。
經過這段時間跟師傅出生入死之後,粉無常的膽量比以前大了很多,而且,觀察力和思考能力也強了很多。
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粉無常搖了搖頭,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東西會讓人類感到害怕,感到恐懼,但那些東西到底是不是鬼,有待考證。
粉無常朝着病房內走去,相比他出來的時候,現在的他心裡已經放鬆了許多,他終於明白師傅爲什麼每次看見陰影就會走進去,每次看見奇怪的東西,恐怖的東西,就要親自去看一看,原來,這些東西,只有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它纔會讓人感到恐懼,當你走進去之後,當你看到了事情的真面目之後,那些恐懼也就蕩然無存了。
而且,隨着每一次的驗證,膽量和經驗也會越來越多。
他忽然悟到了一些東西。
或許,鬼學的初級階段,就是要逼出最有勇氣的自己,強迫自己走進那些詭秘懸疑的恐怖事件中心,看到層層雲霧遮掩背後的真相。
要想抓鬼,首先要找到鬼。
要想找到鬼,首先要破除內心的恐懼。
不然,只有恐懼充滿內心,到處都有鬼。
那樣的話,不等抓到鬼,自己就先被鬼整死了。
粉無常覺得自己好像已經踏出了第一步。
在這裡的幾個晚上,讓他體驗到了那種密室般恐懼的感覺,沒有師傅在身邊,白雪也時常不在,很多人都在找他,都在聯繫他,甚至還有人要請他去抓鬼,他感覺自己身上的擔子在不知不覺間變重了,但是,雖然擔子重了,責任有了,可是他的能力還是太過於欠缺。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在過去的一個半月裡,霍見歸基本上沒有教授他什麼東西,至少沒有教過他怎麼抓鬼,怎麼識別鬼,還有將鬼消滅,怎麼將鬼印出來,這些統統都沒教。
當然,粉無常也沒有發現師傅有什麼特別的能力,除了抗擊打能力較強,意志力頑強,生命力頑強,身體上經常出現奇蹟之外,似乎沒什麼特殊能力了。
但,同時,粉無常也注意到,在霍見歸的身上,有一些非常獨特的性格品質,堅毅,神秘,不屈,執着,而且,不怕死,或者就是這樣的品質,才讓霍見歸能夠一次次化險爲夷,一次次將背後的那雙鬼手抓出來,又死裡逃生。
不管怎樣,霍見歸這個人對於粉無常來說,還是隻能看得見冰山一角。
不是霍見歸隱藏的好,而是粉無常根本看不懂霍見歸。
他的全身上下都寫着兩個字:神秘。
他有一種天然的抗拒外人的防禦層,不讓別人靠近,不讓別人窺視他的內心,或許,這是一名優秀的心理學者都有的情況。
首先,粉無常就要問自己了,霍見歸爲什麼放棄了心理醫生這麼好的職業,從事鬼學研究,到處抓鬼呢?而且,抓鬼的過程九死一生,稍有不慎就性命全無,而且,錢也不多,也沒有地位。這是爲什麼呢。
霍見歸在那一年半閉門不出的時間裡,到底經歷了什麼事,才讓他做出了這樣一個選擇,走上了這樣一條完全不同的道路?
其次,這麼幾年的研究下來,霍見歸研究出個什麼東西來了嗎?他抓到真正的鬼了嗎?那些鬼都被他放在哪裡了呢?
最後一個問題,是讓粉無常感覺最不可思議的問題。
霍見歸——爲什麼沒有親人呢?
就算是自己的父母親死了,可是他還有幾個親戚的,那些親戚也時不時地會聯繫自己,如果自己變成植物人了,警方肯定會找到他們的,可是,上次的時候,警方,院方都沒有找到任何一個和霍見歸有親戚關係的人。
這個確實太過於奇怪。
難不成,這個世界上,跟霍見歸有血緣關係的人,已經死光光了?
粉無常站在門口處,託着自己的下巴想了半天,只想的他的腦子都開始發疼發緊了起來。
他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長吁了一口氣,決定今晚暫時先不去想這麼問題。
他需要好好休息一下,這兩天他都沒睡好覺,要是再這樣下去,估計很快就會出現幻覺了。
他推開病房的門,走了進去。
忽然間,他覺得房間裡有些不同。
他擡起頭來,霎時驚呼出聲——
霍見歸正坐在病牀上,雙眼直直地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