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見歸緩緩擡起頭顱,目光如炬,環顧衆人,那目光讓衆人心底不由地全都一顫,而隨後,霍見歸說了一句話,那句話更是讓所有人瞠目結舌,心中震盪。
霍見歸說:“我不同意。”
簡簡單單四個字,卻蘊藏着無與倫比的力量。
這力量是挑戰權威的力量,這力量是不顧生死的力量。
所有人都被這股力量狠狠擊中了,內心在震顫不休。
短暫的沉默過後,馬不庸輕咳了一聲,臉上依舊是吃驚的表情,他從未想到過會從霍見歸的嘴裡得到否定的答案,任何人都沒想到過。
馬不庸悄然嚥了一口唾沫道:“你說什麼?”
霍見歸沉聲道:“我不同意。”
“不同意什麼?”馬不庸似乎在裝傻。
“不同意他們用筆仙的形式與‘那個東西’進行溝通,我覺得那簡直如同兒戲。”霍見歸的聲音異常堅定。
馬不庸忽然笑了,但誰都能看出來他的笑容非常的不自然,就好像裹足的老太太忽然間學着正常人大踏步走路,雖然走的是一樣的步子,但感覺卻完全不一樣。
梁書夜也笑了,隨後,樊道明也笑了。
過了一會之後,整間密室內,除了一直站在角落中眼神憤恨,面無表情的雨墨之外,所有人全都笑了,他們的笑像是一種掩飾,把笑容當做面具,試圖遮住真實的表情和內心的情緒波動。
這陣笑聲持續的時間不長,有些促狹,來的快,去的也快,像是一陣旋風。
“那——”馬不庸似乎是藉着剛纔那幾聲笑來盤算着要怎麼做,此時似乎纔有主意,“你的意思是?副宗主所作的一切,都沒有意義?藍眼實驗室的研究結果也沒有意義?”
霍見歸緊緊握住手中的鐵皮箱子,緊盯着馬不庸道:“就在一個多月之前,我親手破除了一件關於筆仙的鬧鬼事件,不瞞大家說,這世上根本就沒有筆仙,全都是人假扮的,所以,我並不相信。忘了跟大家說,我現在是一名無神論者,堅定的無神論者。”
馬不庸再次吃了一驚,連梁書夜和樊道明也不約而同地“咦”了一聲。
“一個鬼學家竟然是個無神論者,真是稀奇!”樊道明冷笑道。
“唯獨這一次,我們意見一致。”梁書夜笑着瞥了樊道明一眼,後者並未有絲毫表示。
“不管怎樣,你現在還是我們組織中的一員,組織的核心思想,你應該是知道的,難道你現在要公開質疑和反對組織核心思想嗎?你可想清楚了,這件事所帶來的後果你真的能夠承受得了?”馬不庸臉上終於沒有那種淡定的運籌帷幄的表情,這一次,他似乎真的有點緊張了。
“只有堅定的無神論者——”霍見歸面色嚴肅,目光堅定地道,“才能研究真正的鬼神。反之,如果對鬼神懷有敬畏之心,很容易一葉障目,脫離實際,得出完全不合邏輯的事實。”
“那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馬不庸沉聲問道。
“我要親自驗證,才能相信。”霍見歸道,“我不相信,並不是說它們不存在或者不真實,我不會像某些人,通過看視頻就得出結論,而且還無比確信。這種事,我確實做不出來,即使我知道後果嚴重,甚至超出我的承受範圍之外。”
樊道明的臉色有些難看,雙眼死死盯着霍見歸。
梁書夜擡眼望向上空,充耳不聞。
馬不庸張開嘴,剛要說話,但他似乎接收到了什麼信息,腦袋一歪,輕輕按了一下耳朵,接着擡起手,往空中比了一個奇特的手勢。
隨後,馬不庸輕吁了一口氣,全身的緊張感在瞬間消失,他望着霍見歸道:“不得不說,組織對你還是很看重的,即使你作爲一個個體,組織還是依然把你當成是一個派系來看待,而且,正是因爲有了你的質疑精神和專業態度,才能確保讓組織朝着正確的方向邁進。所以,組織同意你的請求,會議結束之後,你將會被帶到藍眼實驗室,親自去驗證那兩條黃色光線,幸好,它們還在——”
說完之後,馬不庸的臉上再次露出了勝利者的笑容,與剛剛的緊張和凝重截然不同。
霍見歸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的提議已經通過了,他的否定得到了正確的對待,但他臉上的表情卻並沒有放輕鬆。
霍見歸原本設想的是遇到激烈的指責和反駁,甚至有可能會面臨人身危險,這全都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
然而,霍見歸沒想到,上頭的人竟然奇蹟般地同意了他的提議,還讓他這個已經離開組織的人進入藍眼實驗室,親自去驗證那兩條黃色光線的影響力。
不得不說,這件事有點反常,跟預想的有點不一樣。
不過,霍見歸很明白,只有在有恃無恐的情況下,他們纔會這樣做,而這樣做,不僅僅是爲了打消霍見歸的疑慮,更重要的是,會讓下面那些的更加堅信地他們確實已經搭建了一座橋樑,能夠和另外一個世界的生物進行某種意義上的溝通。
霍見歸的心裡忽然有些忐忑了起來,難道說,他們真的已經發現了……
那樣的話,簡直是太危險了。
霍見歸低下頭,看了一眼黑漆漆的鐵皮箱子,雙手因爲緊抓着鐵皮箱子都已經變得發青。
霍見歸很清楚,他能夠活到現在是有原因的,能夠坐在這間地下幾千米的會議室中,也是有原因的。
那原因,並不僅僅是因爲他是一名靈魂學家,更因爲,他手中所掌握的東西以及信息。
但是,即便如此,有些事情,霍見歸還是必須要堅持,即使付出生命的代價,也在所不惜,這是原則性的東西,真就是真,假就是假,尤其是面對鬼神的時候,霍見歸可從不含糊。
“好了,除了霍見歸之外,還有別的人對此事有異議嗎?”馬不庸將目光從霍見歸身上移開,環顧四周,目光依次從衆人的臉上掠過。
沒有人搖頭,也沒有人點頭,密室內陷入了一片古怪的寂靜當中。
“那既然大家都沒有任何異議了,我們的會議就接着進行吧。”馬不庸再次看了一眼霍見歸,眼神意味深長。
霍見歸的右眼皮忽然猛地跳了一下,他知道,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後面的錄像還有嗎?”樊道明問道,顯然,他很想知道,‘那個東西’後面又傳達了什麼信息,這些信息對他們墮落派非常重要,甚至對他們的後續行動方向都有着指導性的意義。
馬不庸輕輕搖了搖頭:“後面的內容無關本次會議,也無關黑粒子工程的收尾階段,如果在座的人對後面內容感興趣的話,可以自己去找副宗主要,當然,前提是你們能找到副宗主的話——”
馬不庸嘴角微微上揚,不動聲色地露出了一絲笑容,但很快就消逝不見。
馬不庸將自己的驕傲感掩飾的很好,但坐在石桌前的三個人全都是心理學領域有着很深研究的人,這點掩飾,無異於掩耳盜鈴,只能騙騙他自己而已。
聽見不繼續播放藍眼實驗室的後續視頻了,樊道明有點失望,他撇了撇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來。
反而是梁書夜,似乎早已知曉是這種局面,笑了笑道:“後面的內容,估計錄像可能都沒有,只有當事人才知道。”
馬不庸微微一笑,顯然很認同梁書夜的話。
隨後,馬不庸望向樊道明道:“那接下來,我們就看看墮落派給我們帶來了哪些驚喜吧。”
樊道明微微點頭,臉上出現了興奮的神色,輕吸一口氣道:“來吧。”
馬不庸擡起手,往空中比出了一個手勢,然後輕輕壓了一下耳朵,似乎正在側耳傾聽着什麼。
隨後,馬不庸兀自點了點頭,走向了那面黑乎乎的牆壁。
他在牆壁上輕輕點了一下,牆壁隨即亮了起來。
墮落派的研究成果,即將展示在衆人面前。
他們的研究領域和方向,可跟拯救派完全不一樣——
如果說拯救派的東西看起來有點玄乎,有點高端,那麼他們墮落派的東西,則是完完全全的恐怖和驚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