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然來臨。
一輪孤月掛在半空,冷清蕭索。
大地一片死寂。
外面沒有任何的聲音,連風聲都沒有。
整個精神病院也陷入了一片死寂當中。
普通病區樓裡沒有燈光,裡面一片灰暗,死氣沉沉。
宿舍樓中亮着幾盞燈,燈光昏黃,燈下有幾個人影來回走動,似乎頗爲焦慮。
沒有人在外面,一個都沒有。
因爲,殺氣在外面的空氣中瀰漫着。
說不定下一刻,就是槍林彈雨。
人們在潛伏着,同時也在監視着。
獲得了自由的病人們監視着重病樓,重病樓中的特警們監視着宿舍樓中的病人。
兩個集羣,相互監視。
病人們不敢攻,因爲重病樓銅牆鐵壁,易守難攻,而且,特警們訓練有素,武器先進,說不定還有更高等的裝備,到時候,一旦正面交火,病人們的游擊戰術便毫無優勢,轉眼就會被擊敗。
重病樓的特警們在萬儲的命令下,也不敢輕舉妄動。
畢竟,在這裡,沒有律法,比的就是誰的拳頭更硬,而且,那些病人連性命都可以不要,他們守着兩棟樓,說不定還在其中設下什麼陷阱,到時候特警進去之後,不一定能出得來。
特警不想主動去招惹這幫病人,這樣做吃力不討好,他們不會獲得丁點的好處,還有可能會損兵折將。
等院長和那批黑衣人他們從地底下上來,肯定分分鐘就能將這批病人拿下。
特警們雖然不主動進攻,但倘若這幫病人真的有膽子打上門來,他們肯定不會手軟,憑藉着他們出衆的作戰能力和先進的武器配備,絕對讓他們有來無回。
整個重病樓就是一個大鐵箱子,封閉,嚴密,外人有進無出。
除了正面的那個鐵柵欄大門之外,沒有別的地方能夠進出這裡。
鐵柵欄的後面站着兩個身材魁梧的持槍特警。
兩個院警透過牆壁的貓眼往外探視。
左右兩邊牆壁各有幾個貓眼小孔,那就是他們監視外面和普通病區樓的地方。
除了這裡之外,在頂樓上,還安排了一個特警徹夜看守,他從頂樓那巴掌大的一塊小窗裡,往底下探視着。
他用望遠鏡探視。
普通病區樓和宿舍樓裡面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這雙眼睛。
當然,這個特警是在病人們暴動之後,才安排上去的,之前,也只是預留了這樣一個監視點而已,畢竟,放一個人在上面,天天瞅着外面,還是很疲累的。
外面沒有動靜,所有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夜色迷濛。
一輪孤月掛在半空,微微晃動,似乎月上坐着一個孤獨的浪人,正在撫笛吹簫。
月下無人。
人都躲在陰影裡,躲在黑暗中,躲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
伺機而動。
病院的地面上,瀰漫着一股血腥氣。
冷風輕輕一吹,血腥氣就開始上空飄蕩了起來。
由東到西,由南至北。
這血腥氣似乎是來自於地底下。
是從下面往上升起來的。
隱隱約約,能聽見地底下傳來一陣陣細弱的敲擊聲,似乎有人在地下打鼓。
或許,此時,地底下正在進行着一場鮮血的祭祀,或者是一場狂歡般的殺戮。
地上地下,僅僅一層土皮相隔,卻仿似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地上死氣沉沉,似乎沒有一個活人。
地下卻歡呼雀躍,似乎全都是活人,其實,地下的死人比地上的要多得多。
此時的重病樓內,安保主管躺在牀上呼呼大睡,鼾聲如雷,他的精神和肉體已經疲憊到了極限,要不是章悅手下留情,估計萬儲真的有可能直接被她吸乾而死。
精盡人亡,並不是空穴來風。
但是,此時,房間內卻沒見章悅的身影。
房門打開了一條縫。
章悅早已拿着鑰匙和房卡悄悄溜了出去。
重病樓的特警們生活作息很規律,這不僅僅是萬儲和院長管教得好,更因爲這些特警本身就是部隊出身,來這裡,或許僅僅只是他們的一場歷練。
他們跟普通病區樓的院警可是天壤之別。
特警們知道自己正在幹什麼,也知道他們該幹什麼,他們一般不會犯傻,當然,只是一般情況下……
特殊情況下,每個人都會犯傻,特警更是毫不例外,畢竟,對於專注於鍛鍊自己的體能和身體對抗能力、四肢發達的人來說,他們的頭腦多多少少會愚鈍一下,不,應該是城府和心機要弱一些。
比如,單田——這個很快就要被樑哲徹底控制的特警,他具有很多心結,身體很強壯,心理卻很脆弱,看起來防禦心理好像很強,實際上卻被內行人一點就破。
其實,這些特警也只是經過了訓練的普通人而已。
普通人怎麼能夠對抗得了這些駭人聽聞的重症精神病罪犯呢?尤其是S級以上的。
畢竟,S級的病人都是萬中無一的天才、奇才,要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纔會出現這樣一個人物。
這樣的人,普通人還是不要去招惹的好,最好是連看都不要看一眼。
畢竟,被其影響了正常的思維,顛覆了世界觀,摧毀了人格,那可真不是鬧着玩的。
然而,章悅偏偏不信這個邪。
不管別人怎麼勸阻,怎麼嚇唬她,她都不相信。
只要沒親眼看見,她就不會相信。
這是章悅的性格特質之一,眼見爲實,親身體驗,其實,這是一個優點,不過,有時候,太過於執着的話,便會給她帶來意想不到的災禍。
章悅偷偷跑出了萬儲的監控室,溜進了重病樓的病房內。
燈光昏黃,走廊兩旁的鐵門黑紅黑紅的,讓人莫名地感到心頭沉重。
她悄聲在走廊中走動着。
她沒穿鞋,赤腳走在地面上,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她不想讓別人聽見。
她繼續往前走着,走過了一段黑暗的區域之後,她剛要拐彎下樓,忽然間,她迎頭撞到一個人身上。
那個人‘啊’了一聲,往後退開一步,緊盯着章悅。
他是一個特警,長相有些清秀,看起來年紀並不是很大。
章悅急忙笑了起來,看見這個特警的模樣和眼神,她就知道,這個特警不會出賣她,至少現在不會。
在這一晃眼的工夫,她在心底,對這個長相清秀的特警還是比較有好感的。
她笑着道:“小哥哥,你幹嘛去呀?”
“咳咳——我剛查完房回來。”那名特警說道,他說話的時候,是望着章悅的額頭的。
“有什麼異常嗎?”章悅悄然往前走了兩步,和他拉近了距離,舉起了手中的房卡,那是萬儲監控室的房卡,她柔聲道,“萬大人這兩天太累了,睡着了,讓我下來探查探查。”
她的語氣軟綿綿的,眼神意味深長。
特警的身子往後一斜,也跟着壓低了聲音道:“一切正常——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201和202病房鐵門外面的小窗口沒關上,我剛剛去關上了,一件小事而已,我猜可能是送飯的時候忘記關了。”
“呼,那就好——”章悅輕撫胸口,喘息着道,“你嚇我一跳——”
說罷,她的身子忽然往前輕輕一靠,胸部以一個詭異的姿勢靠在了特警的肩膀上。
特警的肩膀一抖。
章悅又順勢往前一靠。
這一抖一靠之間,章悅半個身子已經貼在了特警的腰上。
“你——”特警臉色發紅,他的胳膊肘還頂在章悅的胸部上,軟綿綿的,讓他心情忍不住激盪了起來。
“我怎樣?”章悅下巴微擡,魅眼如絲。
“我——”特警欲言又止,或者他根本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的胳膊肘忽然又往前頂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有意爲之,還是無心之失。
章悅被他一下給頂到了牆上。
燈光昏黃。
走廊兩側一片漆黑。
兩米寬的走廊中,只有他們兩人,還是在拐角處。
兩個人的呼吸都在加快。
呼吸聲在寂靜的走廊中顯得很響亮。
“你又怎樣?”章悅吹氣如蘭,她的一條腿擡起,腳掌踩在牆壁上,膝蓋輕輕點在了特警的小腹處。
“啊——”特警的嘴巴張開,發出了一個奇怪的音符,他的小腹忍不住往後縮了一下。
他的臉色發紅,一雙眼睛緊盯着章悅的嘴脣,那嘴脣紅紅的,妖豔欲滴。
就在這時,章悅忽然往旁邊一挪,閃開了特警,她嫵媚一笑,低聲道:“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
剛剛見面的時候,章悅叫他小哥哥,現在,卻又叫他小弟弟。
顯然,在這短短的幾分鐘時間裡,她已經完成了對他的一種心理上的優勢。
“我叫黃義——你叫——章悅對嗎?”
“嘻嘻。”章悅嬌笑一聲,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她現在已經不需要回答他的任何問題了。
緊接着,她往後退了一步,低聲道:“小黃弟弟,下次我再來找你哦——”
說罷,她往牆壁旁一拐,下樓了。
黃義這才發現,章悅竟然沒有穿鞋。
她的鞋呢?
毫無疑問,她的鞋肯定在他們的主管萬儲那,而且,剛剛,她好像沒有穿內衣——
黃義臉色一紅,急忙摸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肘,他想要看一眼章悅的背影,但又感覺不大好意思,他咬了一下牙,轉身朝着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很快,他就步入了黑暗中。
章悅下樓了。
下樓之後,她又拐了一個彎,往前走了一小段距離。
這裡,便是二樓關押病人的區域。
走廊兩側,共有八個黑紅色的鐵門。
其中六個房間空着。
只有兩個房間內關押着病人。
病房號210,關押着嗜殺成性的鬼手魔山。
病房號202,關押着催眠大師樑哲。
章悅這一次悄悄溜到這裡來,就是爲了見一見鬼手魔山。
就像她們之前通過麥克風聊的那樣,他們要悄悄見一面,畢竟,他們之間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做。
走廊裡有些陰冷。
章悅抱緊了雙臂。
就像剛纔黃義看到的,她確實沒有穿內衣。
她只披了一件外套,其實,這是她的有意爲之。
她赤腳往前走着。
“蹭蹭蹭!”她故意在地面上摩擦出了輕微的聲音。
這聲音是一種暗號。
最終,她停在了病房號201的鐵門前面。
她悄然解開了最上面的一個鈕釦。
隨後,她彎下腰,輕敲了一下小鐵蓋。
“當!”一聲脆響在走廊中迴盪着,尤爲刺耳。
她左右看了一眼。
走廊的盡頭黑乎乎的,看不見那裡到底有沒有人。
這時,她忽然感覺有些緊張。
她已經很久沒有緊張過了……
她嚥了一口唾沫,再次敲了一下小窗口。
一聲輕響過後,裡面也傳來了一聲敲擊。
章悅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掀起了鐵蓋。
她彎下腰,腦袋緩緩往下垂,透過鐵門中的管道,望向了裡面——
與此同時,鐵門裡面也正有一雙碩大的眼睛,透過管道往外看着——
這個人,當然就是鬼手魔山。
他還沒有看見人臉,就先看到了一個飽滿雪白的胸脯,在小窗口外面晃盪着。
他猛地嚥了一口唾沫。
他的眼睛在瞬間瞪得更大了,像是兩個大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