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被關上,屋內光線昏黃,朦朧而曖昧。
譚維拉着樑哲的手坐在了牀頭,不知爲何,樑哲坐在之後竟然地往牀邊上靠了靠,仿似是要和譚維之間故意拉開一些距離。
樑哲往右邊一靠,譚維則同時也往右邊挪了挪。
樑哲又一靠,譚維又挪了一下。
樑哲已經靠在了最邊上,他剛要站起身子,誰知譚維一把拉住了他。
“不要亂動。”譚維說。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嘴角掛着一抹羞澀的笑容。
這樣的笑容似曾相識,恍若昨日,像是一朵潔白的蓮花一樣清純動人。
樑哲看得呆了一下,剛擡起的屁股又坐了下去。
樑哲道:“你到底要幹什麼?”
譚維再次一笑:“你不是說想要讓我給你催眠嗎,我覺得不如就現在吧,下一次,還不知什麼時候會再見面呢,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就現在,就在這裡吧,如何?”
樑哲眉頭一皺道:“你真要給我催眠?還是現在?”
“是啊,你之前不是說過要讓我給你催眠的嘛,你不會是騙我的吧?”
“嗯……好吧,其實,我主要是想看看我童年時候有沒有受到過女人的特殊對待,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一直覺得我對待女人的方式方法有些不對,我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有點這方面的心理問題……”
“哈哈。”譚維忽然笑了起來,她邊笑邊道,“沒想到我們堂堂的大心理師竟然有一天也會承認自己有心理問題,真是破天荒了,既然你自己都承認了,這樣吧,我給你免眠一次,我答應你,除了關於小時候和女人相處的這件事之外,我不會問你任何別的事情。”
譚維望着樑哲,表情輕鬆自然,眼神充滿自信,看起來倒是真有點女心理師的神態了。
樑哲不知是被她自信的神態給打動了,還是被她的話語給說動了,亦或是真的想知道自己的內心深處是不是真隱藏着一個關於女人的心結,他竟然點了點頭道:“我相信你,不過……你確定你能催眠我?”
譚維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膛道:“最近一年半,我除了研究心理學和催眠技巧之外,什麼都沒幹,你覺得我能不能催眠你?”
樑哲搖了搖頭,坦白地道:“難,不光是你,任何人催眠我都很難,因爲沒有人比我更瞭解催眠是個什麼樣的東西。”
譚維神色變得嚴肅了一些,低聲道:“那是因爲你的防禦心理太重了,別人的心理防禦可能是一堵牆,你的心理防禦則是十堵牆,甚至是一個嚴密的自成體系的防禦工程,一般人很難突破而已。”
樑哲贊同地點了點頭:“你畢竟是我的徒弟,還算是比較瞭解我。”
譚維忽然微微一笑道:“不過,既然你自己也知道你的防禦心理太重了,爲什麼不主動卸掉防禦呢,與其讓別人攻進去,你主動釋放自己不好嗎,其實這樣對你反而更有好處。”
樑哲搖了搖頭,面色凝重地道:“在這道防禦工程裡,藏得不僅僅是我自己的秘密,還有別人的秘密,有些關乎尊嚴,有些甚至關乎性命,所以說,這套嚴密的防禦工程並不是只爲我一個人服務的,要想讓我卸掉,也只能是卸掉一角,但因爲它自成體系,像是個生態系統一樣,這一角卸掉之後,別的地方就會迅速前來補上。”
譚維:“你對自己分析的很到位啊。”
樑哲輕笑了一聲,沒有說話,他的眼睛緩緩眯起來,望向了譚維,眼神中似乎藏着某種不易察覺的深意。
譚維忽然扭過頭去道:“不要這麼看着我……我感覺像是正在給你探查一樣……”
眯起眼睛之後的樑哲,眼神看似溫柔,實則灼灼有神,目光中像是暗藏了一把鋒利的刀一樣,能夠劃開被看者的心理迷霧,直視內心深處。
譚維和樑哲的眼神一接觸之後,就能感覺到,這是一雙正在探求她內心深處秘密的眼神。
樑哲收回了那種眼神,輕咳了一聲,望向房門,若有所思地問道:“這一年半以來,你給別人催眠過嗎?”
譚維直了直腰肢道:“那是當然,十幾個了呢,每一次都很成功。”
樑哲的臉色逐漸凝重了下去,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他望了一眼房門,一隻手拖住下巴,用食指按在鼻翼上,似乎正在沉思。
過了好一會兒,他像是下了一個決心,緩緩說道:“你在心理治療和催眠這方面比較有天賦,這也正是我當初答應教你的原因之一。”
譚維感覺樑哲的話裡似乎有話,她沒有直接詢問,而是笑了笑,用輕鬆的語氣道:“當時要不是我軟磨硬泡,怕是你根本就不會答應吧。”
樑哲沉聲道:“你看到的只是表象而已,我當初又怎麼可能那麼直白地表現出來,而且,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譚維沉吟片刻,忽然想起了那張在診療室中撿到的繡着一個血紅的X圖案的手帕,還有手帕上的兩條首位相接的錦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爲何會在此時想起這件事情。
她的身子抖動了一下,下意識地點了一下頭,用幾乎跟樑哲一樣的語氣說道:“你什麼意思?”
樑哲望了一眼譚維道:“我覺得一切都是一場經過周密計劃的預謀,這段時間,我在精神病院中一直都在想,爲什麼我開那個重症心理診療,接觸的第一個病人會是你,爲什麼是黎墨介紹來的,爲什麼你恰好有拉人如夢的能力,爲什麼你又會成爲我的助手,並在後面的診療中起到那麼大的作用?”
譚維低低地道:“或許,這就是緣分吧,有些事不能用邏輯來解釋的。”
樑哲搖了搖頭道:“不光是緣分兩個字能解釋得了的,而且,後面陸陸續續接觸到的那幾個病人,每一個都像是提前安排好的一樣,讓我有一種錯覺,覺得自己好像在做着一些既定的事情—”
譚維的身子搖晃了一下,似乎是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緊張感。
樑哲忽然盯着她道:“我覺得好像幕後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推動着所有的事情,雖然我不知道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但顯然,我們正在他的操縱之下。”
譚維吃了一驚,瞪大了眼睛道:“你怎麼會這樣想?你是懷疑這個世界的真實性嗎?還是在懷疑你自己掌控你命運的能力?”
樑哲臉色凝重地道:“不瞞你說,兩者我都懷疑,我還要告訴你一件更離奇的事情,就在來這裡之前,我做了一個怪夢,夢裡出現了一種特別奇怪的,我從未見過的物種,那是人類變化而成的,而且是在一場大火中,從人類的骨灰裡面生出來的!”
譚維的聲音有些發顫:“這個夢代表着什麼?”
樑哲:“它應該是一種預告或者警示,告訴我,或者是告訴所有能夠感知到的那些人:一場席捲世界的災難即將來臨。”
譚維再次吃了一驚:“你是說你夢到了世界末日?”
樑哲:“並不是世界末日,但類似世界末日,你可以把它想象成是一種全球性的危機,或許是一場經濟危機也說不定。”
譚維:“我理解了……怪不得我看你一直憂心忡忡的,原來是做了這樣一個怪夢……等等,回到你之前的說法,你爲什麼會懷疑你經歷的所有一切都是被別人安排好的呢?”
樑哲不停地按着自己的鼻翼道:“這是我反覆思考整個過程之後,得出的一個可行性的結果。”
譚維:“有沒有證據能證明?”
樑哲搖了搖頭:“沒有,只是一種感覺,要說證據,我猜應該和那批旗山裡的黑衣人有關,所以,十三娘是一個關鍵,還有黎墨……我覺得我正在觸摸到一件大秘密的核心,跟這個秘密相比,我當前所經歷的這些事情簡直不值一提。”
譚維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似乎是被樑哲的話給嚇住了,良久過後,她才說道:“你爲什麼會生出這麼古怪的想法來?”
樑哲的嘴角忽然抽搐了一下,隨後,他深吸了一口氣,望向譚維,目光中閃爍着一種奇怪的眼神,他微微提高音量道:“古怪嗎?如果你一個人呆在一個禁閉的環境中長達一年的話,你可能會生出更加古怪的想法,甚至根本就活不下去!”
譚維再次晃動了一下身子,她能感覺到樑哲似乎被精神病的禁閉給折磨的產生了後遺症,要不然,不會生出這麼古怪而且離奇的想法。
不管他有多麼深厚的心理學知識,他畢竟也是一個普通人,在那樣的禁閉環境當中,難免會造成一些不易察覺的負面影響。
她忽然握住了樑哲的手,有些心疼地道:“我知道你受苦了……要不,你在這裡呆一段時間吧……我們……好好聊一聊……讓你也放鬆放鬆……”
說着說着,譚維的聲音越來越小,臉甚至都紅了,不知是想到哪裡去了。
樑哲輕吸了一口氣,似乎也是太過於勞累了,或者是很久都沒有睡過舒舒服服的牀鋪了,他緩緩躺了下去,雙手枕在腦後,眯起眼睛,望着天護板,輕聲道:“我也想呆在這裡啊,可這裡畢竟不是現實。”
譚維扭過身子,望着樑哲的臉,問道:“這裡跟現實有什麼不同嗎?”
樑哲:“哪怕全都一樣,還是有所不同。”
譚維:“什麼不同?”
樑哲:“感覺!”
譚維微微仰頭,隨後,她忽然低下頭去,然後身子往旁邊一挪,身體靠在了樑哲的身上。
樑哲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譚維忽然抓起他的右手,一把貼在了她的胸脯上——
這時,譚維望着樑哲,問道:“感覺不同?”
樑哲試圖抽手,但沒有抽出來,他直起身子,和譚維面對面,隔着不到五釐米的距離。
他能聞到譚維身上傳來的香味,能看見她臉上細細的絨毛,同樣的,他還能感覺到他的手掌上傳來的那種微弱的舒服的彈性觸感——
樑哲語氣堅定:“譚維,鬆開,我是你師父。”
譚維道:“可我不想只做你徒弟。”
話音未落,她忽然翻身而起,跨在了樑哲的腿上。
她緩慢將自己的身子往下壓,一邊壓着,一邊說:“爲了你,我不止一次成爲了自己眼中的懷女人,可又有什麼關係呢……”
樑哲被譚維壓在身下,低聲道:“你不要這樣……”
譚維:“我如果非要這樣呢。”
樑哲:“那我可要用強了……”
譚維微微一笑道:“你忘了麼,這是我的世界。”
說罷,她猛地一用力,將樑哲徹底壓在了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