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捨得

老太爺和老太太雙雙迴轉過來的時候,身在御島上的燕子恪已是派了人過來接走了大太太和兩朵,燕四少爺一直把大太太送到了船上去,燕五姑娘卻自始至終沒有露面。

老太太氣了這一場,醒來後便覺得身子不好,執意不肯再在島上住着,令家下即刻收拾東西,當天就要回京去,老太爺也是沉着一張臉,當下便親筆疾書一封,讓人送去大太太的孃家——孝字大過天,兒媳婦這簡直就是大不孝,就算是爲着燕家生過兒育過女,如此逆倫行徑也一樣可以將她休回孃家去!……雖然看兒子的意思是不會休掉這個潑婦的,但總得讓親家知道知道他們的女兒都幹了些什麼理法難容的事!

到下午的時候燕家人就乘上了回京的船,甚至連重傷在身的楊姨娘都一併被擡了上去,回到家一番安置,老太太次日就病倒了,大太太的孃家人接到老太爺的書信後倉皇登門道歉——巨賈也惹不起官家啊,當初兩家結親時還算得是門當戶對,如今燕家出了兩個做高官的,隋家對之就有些仰之彌高了。

老太爺狠狠把親家教育了一番,末了問大太太的雙親,是要將女兒領回去,還是由燕家安排她去它處養病,隋父隋母哪裡肯讓女兒回家——就是讓她死在外面也不能被休回去給隋家丟人啊!在閨中時再疼她寵她,那也是自己的閨女,現在,她是人家的媳婦,已經是外姓人了,再說,被休回來的話她自己臉上也不好看啊,孃家就是肯容她,世人能容得她嗎?

至於這個“去它處養病”,說不準就是要關去家廟裡亦或什麼與人隔絕的地方了,就和打入冷宮沒什麼兩樣,但也總比休回家來讓人背後戳脊梁骨活活戳死好吧,何況隋氏還生了倆兒子,將來倆兒子出息了,總不會眼睜睜看着生母在冷宮裡寂寞終老吧?燕家老太爺老太太還能活多少年啊,把隋氏接回燕家去那還不是遲早的事嗎!

隋父隋母這麼一想也就沒多纏磨,反正若是隋氏在燕家有個三長兩短,那責任就全都在燕家了,到時候隋家也不會輕輕放過燕家——越是當官的人家就越是注重風評呢!

同意了讓燕家把女兒“送去它處養病”,隋父隋母就一臉灰敗地走了。

老太太這一生病,晚輩們少不得要在榻前侍疾,三太太有身孕,自是不能讓她來伺候病人,二太太要掌家,每天忙得腳跟落不着實地,妯娌倆也就早中晚按着三餐的時間去上房待上片刻,餘下的時間全都交由燕五姑娘、燕六姑娘、燕七和燕八姑娘代勞了,少爺們不便總泡在女眷房裡,每日也只按着三餐過來請安。

燕六姑娘最是辛苦,一邊是生了病的老太太,一邊是受了傷的她的生母,每日兩頭跑,白天在老太太房裡,晚上在楊姨娘房裡,沒幾天就戴上了兩個大黑眼圈,又因着時值盛夏,天氣熱得厲害,老太太上了歲數的人,加上生着病,房裡不宜放太多的冰,幾個年輕姑娘再同着一羣婆子丫頭擠在房裡,那房間幾乎不能待人,老太太也嫌熱,二太太便安排着幾個姑娘輪班來,每天來一位也就夠了。

老太太每日在牀上躺着,越躺越心煩,一想到自家的長媳就覺得心裡頭膈應,往日最疼燕五姑娘,現在也不願理她,跟燕六燕八兩個庶孫女又沒得說,便只好在燕七值班的時候發發牢騷,燕七哼哼呵呵地應付着,總不能跟着老太太一起說人壞話,後來乾脆直接把小十一領到了上房,老太太見着孫子就什麼煩心事都沒了,躺在牀上還逗孫子玩兒呢,可惜小十一嫌她屋裡熱,待了半天就待不住拍屁股跑了,老太太頓時覺得更加煩躁孤獨了。

“你大伯和你爹小時候就這樣,”老太太倚在靠枕上和燕七道,“一到夏天就光着屁股滿處跑,那時候咱家哪裡有這麼大的地方這麼些的人,就只我一個人帶着,天天在後頭呼哧帶喘地追着兩個皮小子,險沒累去我半條命。”

燕七想象了一下光屁股的小十一的身子安上一張燕子恪的臉,立刻覺得這隻放了一塊冰的屋裡涼意森然。

“你大伯怎麼也不見回來?”老太太說起往事就想念兒子了,“就算是在御島上,也能請個假回來看看啊!自家老孃都病得下不了地了,竟是連個信兒都不往回帶!”

燕七端着銀耳羹上前喂老太太,順便堵老人家的嘴。燕子恪當然是沒法子回來,這會子御島上的全體大臣別說能離島了,就是回到島上各自所居的住處恐怕都不能——皇上有的是藉口把大臣們拘在別宮裡,目的當然就是爲着逼出毒癮發作的人,順便趁着這個機會徹底搜查每個人的住處,燕子恪要協助皇上辦這件大事,甭說自家老孃病了,就是老孃蹬腿兒了,他也回不來。

不需要到老太太房裡值班的時候,燕七要麼在家中看書,要麼出門找陸藕或武玥玩,武玥仍自沉迷於玩侄女的遊戲裡不能自拔,燕七攜着小十一和陸藕登門的時候她拄着個拐正在燕二姑娘的房裡圍觀丫頭婆子們給小傢伙洗澡。

“荻姐兒彷彿比上回見着時又大了些。”燕七挾着小十一和陸藕也湊過去加入圍觀行列。

武家這一代的女孩兒名字都從草,武荻這個名字是武老太爺親自取的,音近似於“無敵”,大概還在爲着武琰這個他最疼的孫兒丟了一條手臂的事而感到心疼和遺憾。

小小的武荻一臉生無可戀地在衆目睽睽之下被好幾雙手摁在水裡揉來搓去,小十一在燕七懷裡居高臨下好奇地看着她,看了一陣,伸手一指:“光!”

“……”這個字眼這個語氣怎麼這麼耳熟?燕七不由想起了一些被馬賽克住的畫面,抱着小十一走到了一邊去和燕二姑娘說話。

燕二姑娘已然知悉了燕大太太的事,此時此刻卻是神色平靜地坐在臨窗的炕上,伸了胳膊將燕七懷中的小十一接了過去,問了他幾句“渴不渴”、“餓不餓”、“要不要喝蜜水”,小十一一邊搖頭一邊從懷裡掏了兩顆松子出來遞給她,試探地道:“吃不?不吃。”

替他二姐回答了之後,就回過頭來讓燕七給他剝了這兩顆松子吃。燕七纔剛喂他吃了,武玥就一瘸一拐地過來把他搶了走,說是要和荻姐兒湊堆玩耍去。

臨窗炕上剩下了姐兒兩個,燕二姑娘垂着眼皮抿了口茶,輕聲道:“可知我母親去了何處將養?”

“大伯說他有個朋友通醫,五枝的醫術就是那朋友教出來的,住在距京都百十來裡之外的一處小村莊,那裡山明水秀景色怡人,日常也少有外人打擾,頗有幾分桃花源的意境,大伯母去了那邊可以由那朋友的妻子幫忙照料,有個病有個痛的也不用發愁,平日裡還能請那位朋友給用藥調理着,大伯另派了四個丫頭兩個婆子兩個小廝一併跟去,大伯母的生活起居方面都不必擔心,錢也是夠花的。”燕七寬慰燕二姑娘道。

事實上山明水秀風景好沒錯,但卻是沒有什麼懂醫的朋友,派去的丫頭婆子和小廝也都孔武有力會功夫,強制戒毒時沒有一把力氣可是控制不住毒癮發作的人的。

燕二姑娘聞言輕輕地嘆了口氣,道:“這世間最難做到的事,就是‘捨得’,有太多的人不肯舍,到頭來卻什麼也得不到……有舍纔能有得,現在舍了,未必不是好事。”

“二姐總是這麼通透。”燕七道。

燕二姑娘卻是笑了笑,道:“並不總是。我以前什麼樣子,你難道還不知道?過於要強,過於鑽牛角尖,過於齒少氣銳了,那時只認爲自己清正端方,卻不知實則是狹隘逼仄,以爲自己可以改變時弊,實則自己卻成爲了另一種弊端。怨不得當初選定了你姐夫時,爹一口便應了,出嫁前那晚,爹便和我說,同意讓我嫁給二郎,不僅只爲着對方人品優秀能力出衆,亦爲着二郎這樣的胸懷氣度,正能夠磨圓我的棱角,拓寬我的心胸,提高我之境界,而事實正是如此,方纔所謂的‘捨得’一說,也是二郎開解我的原話,有時候不被人拉到一個從未去過的高度,你就永遠不知道以前自己的立腳處有多低微。”

“好了,你這話我已經一字不落地背下來了,等姐夫回來我就學給他聽,我就這麼靜靜看着你們高調秀恩愛。”燕七道。

燕二姑娘在她手上拍了一下,端起杯子喝茶。

大太太的事才一爆出來,就已經有人將事情悄悄支會了她,當時她便心急着想要趕回燕家去,卻是被武琰給攔了下來。

武琰這樣聰明的人,做了燕家女婿之後也沒有少往燕家去,去了幾回便看清了燕家這些人之間彼此的關係,尤其是老太太對大太太,以及大太太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爲人和心態。

“爹和娘不是一條路上的人,”武琰回到家關起門這樣和燕二姑娘說,“娘是遍地錦,爹是凌霄竹,一個依地而生,一個望天而長,遍地錦若要纏在竹身上,是會被連根拔起的,凌霄竹若要低頭與遍地錦並生,那就要攔腰折斷了。”

燕二姑娘又不是愚鈍的人,武琰說的她又何嘗不清楚,身爲兒女,她既不可能一味偏着爹,又不可能完全偏着娘,哪個兒女不希望父母恩愛魚水偕歡?可事實上她的父母卻是永遠做不到這一點,誠如武琰所說,兩個人若非要糾纏在一起,要麼斷根而死,要麼折腰而亡。

誰都沒有錯,錯的只是遍地錦遇到了凌霄竹。

這一次母親許是因各種各樣的壓力積累在身上有些承受不住,所以才失態爆發,暫時離開燕家去往他處住上三年五載也好,老太太不喜她,那就離得遠一些,也少受些冤枉氣,中饋權只是一種承擔,並不是一種利益,許多主婦都將這項權力看得太重了,至於母親和父親,既然從一開始就是錯,又何必非要勉強兩個人濃情蜜意,能做到相敬如賓就已足夠了。

燕二姑娘一直都是很理智的人,聽了武琰的勸,過後也就想通了,舍不下權力與慾望,就得不來灑脫與超然。

燕七也能感覺得到燕二姑娘嫁了武琰以後着實變了許多,更加恬淡也更加圓融了,而這並不僅僅是武琰的功勞,更根本的原因是燕二姑娘聰明,理智,善於思考,勇於改變。

歸根結底,能改變生活和命運的人不是別人,而是你自己。

“瞧,說曹操,曹操到。”燕七偏臉從窗口看出去,正瞅見武琰邁進院門。

“怎麼這會子回來了?”燕二姑娘覺得奇怪,和燕七一直從炕上下來,見武琰進了門便迎上去,一羣人亂七八糟的打了一通招呼,武琰微笑着一一應了,先去抱了抱女兒,又抱了抱小十一,而後纔過來和燕二姑娘說話。

“今日無事,我便回來得早些。”武琰和妻子道,“十六叔讓人從南邊帶回了幾箱土產,你看看怎麼打點。”

燕二姑娘和燕七說了一聲便出門去了,武琰這才望向燕七,低聲道了一句:“塗家反了。”

——塗家果然反了!

可這個時候他們要拿什麼反?難不成河西有塗家養起來的軍隊?那河西總兵程妥不是一直在盯着塗家嗎?塗家有兵在河西的話,他能發現不了?

彷彿知道燕七在想什麼一般,武琰又沉聲道:“河西總兵程妥,遭塗彌箭殺。塗傢俬養的軍隊一夜間遍佈全城,總兵府瞬間淪陷,河西軍羣龍無首,由參將帶軍與侵佔了瑤城的塗軍展開廝殺,從昨晚事發到現在,共計三戰,三戰河西軍皆敗。”

“塗家的軍隊是怎麼進得城去的?守城的沒有任何人發現異樣嗎?”燕七問。

“怪就怪在這一點,”武琰沉思,“瑤城是河西地區的商貿大城,平日往來客商衆多,也不至整支軍隊混進去都沒人發現,且兵器何來?甲衣馬匹如何運入?這些疑點怕是要等那邊再傳來戰報才能知曉。”昨晚纔剛事發,到現在也只來得及報出塗家謀反的消息。

謀反,那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燕七偏頭看了看窗外,家事國事天下事,某人肩上的擔子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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