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中小樹林的讀書亭裡, 兩個女孩子一個坐着抄抄寫寫,一個在旁邊觀看督察。
“陳海月同學,你最近夾帶私貨很嚴重啊。”安苓手裡的筆不停的飛舞着, 嘴上也沒閒。
被點名的陳海月湊上去看看自己的原稿, 詫異的歪頭看她:“什麼東西啊我就夾帶私貨了?”
安苓停下手裡的工作, 用筆在原稿上醒目的圈出一個名字:“這位仁兄出現的頻率會不會太高?連續三期都出鏡了。”
“八卦在發生, 我就在現場, ”陳海月正氣浩然的瞪大眼睛撇清,“這是一個盡職的八卦工作者的敏銳和嚴謹,不許質疑我的職業操守!”
“切~!那你最近勤跑籃球場是怎麼回事啊?說說啊。”安苓索性扔下筆, 雙手抱在胸前,一副準備逼供的架勢。
可惜對手氣場太弱, 完全不需要上刑:“那不是我最近愛上打籃球了麼……”
“得了吧, 你以爲我沒看出來啊, 專門挑他在的時候纔去。”安苓咄咄逼人,不準備放她矇混過關。
陳海月投降:“這不是除了他, 別人都不帶我玩兒麼?你是不是要問我怎麼不跟女生一起打?我們班女生就沒幾個願意打籃球的嘛。”
“哼哼,我記得有一天寢室臥談,有人說,這人挺好的。”奸笑。
事關清白啊!
陳海月急得跳腳:“靠!是你和茸茸一直問我覺得他這人怎麼樣的,他本來就是個好人嘛, 難道我要昧着良心污衊他是十惡不赦啊?你們真是無事生非!我怎麼躺着也中槍啊!”
“你不心虛你跳什麼跳啊, ”安苓拿起筆在石桌上點得“扣扣”響, “要說你爲什麼躺着也中槍嘛, 那當然就是因爲——你躺着。哈哈哈。”
懶得跟她胡攪蠻纏了, 陳海月翻了個白眼,坐了下來。
安苓湊近她, 笑嘻嘻的慫恿道:“喜歡就去表白啊,你不說人家怎麼知道。”
“你就扯吧,懶得理你,”陳海月隨手翻着那些字跡凌亂的初稿,“我可沒那麼多妄想。”
“你怎麼知道是妄想呢?你又沒試過。”安苓撇撇嘴。
陳海月嘆了一口氣,認真的看着她:“不用試我也知道。”
“爲什麼?”
“他有喜歡的人了,”陳海月簡單陳述,想想不對,又連忙擺擺手解釋道,“哎我可不是那個意思啊,就算他沒有喜歡的人我也不用試啊!我只是覺得,他是個可以相處的好人。只是這樣而已。”
安苓鬥志昂揚,熱血爆棚:“管他喜歡的是誰,反正他又沒和誰在一起。先到先得,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幫你!”就這麼辦!
“哎,我說,你別添亂啊!喂,笑得很奇怪啊,你想幹嘛?”陳海月被安苓笑得心驚膽戰。
安苓神秘的收斂笑容,筆在指尖旋轉如蝶:“你管我想幹嘛。”
原來,安苓是個行動派。
陳海月看着盒子裡那張微微泛黃的便籤紙,上面漂亮的字跡,是安苓不常用的一種字體:鄭非,陳海月喜歡你。
安苓這傢伙真的是雞血打多了,居然能做出這種事。
後來一直沒告訴自己,是因爲鄭非沒反應,所以她也有些羞於對自己啓齒吧?
陳海月搖搖頭,想起那些年少時光,忍不住笑笑。
隨手翻翻下面的一疊紙,她呆了呆。這是……什麼意思?
厚厚的一疊《八卦來來》的複印版,其中每一期有鄭非消息的那張,都被用透明膠粘好四邊,透出收藏者的小心翼翼。
一直以爲自己在高中時代是十足的江湖百曉生,至少本班的事情不會有一件逃出自己法眼的。原來,也有例外麼?
可是,鄭非喜歡的一直都是韓樂樂啊。
陳海月對自己的八卦嗅覺是很自信的,高中時代的很多蛛絲馬跡都顯示鄭非喜歡的人絕對是韓樂樂。
她一直都知道,之所以沒有在《八卦來來》上寫出來,主要是因爲首先韓樂樂方一直沒有表態,二來兩人也沒有宣佈在一起。
身爲一個自詡有良知的八卦人,陳海月是不屑於把捕風捉影的個人揣測寫成書面論斷的。
她那已經多年不勤勞的大腦高速運轉起來,當她看到最後那一張素描的時候,突然豁然開朗了。
她覺得自己可能猜到鄭非的想法了——
他喜歡的女生不能迴應他的感情讓他很痛苦,可是有人給了他一張紙條,告訴他,有另一個女孩子喜歡他。
於是“陳海月”就變成了他的一個寄託,一種可能。
也許有時候他會想,如果他喜歡的人是陳海月,那一切就會是另外一種光景。
他並不是多喜歡“陳海月”這個人,而是把那張小紙條所傳遞的信息當成可以救贖自己的感情的一根救命稻草。總覺得,如果有一天,自己無望的感情撐不下去了,那麼,至少還有陳海月。
是這樣嗎?
是這樣吧。
陳海月覺得思路已經理清了,雲淡風輕的笑笑,把盒子拿回原處放好,準備回房間拿衣服洗澡。
當她看到緊閉的房門時,才頭大的想起,她現在的危機不是那個盒子,是樑東雲剛剛無望的神色啊!
完了完了,那傢伙思路明顯跑偏啊!
對了,東西是韓樂樂給的……原來這就是韓樂樂短信裡說的,她會後悔的事嗎?
陳海月有點不理解韓樂樂的大腦回路是怎麼個構造了。
難道韓小姐是覺得,樑東雲知道鄭非喜歡陳海月(當然,這是個僞信息)、陳海月也給鄭非寫告白的紙條(當然,這也是僞信息),就會跟她一拍兩散?
東想西想,光吃不長。
陳海月內心腹誹着,推開房門走進去。
樑東雲聽見開門聲,怔怔的轉頭看過來。
陳海月若無其事的走到牀邊一看,伸手用力的拉他起來:“吹乾頭髮再睡覺嘛,起來起來。”
這……是什麼反應?
樑東雲順勢坐起,任由她把自己拉到梳妝檯前的凳子上坐好。
陳海月拿出吹風機,殷勤的陪笑:“我幫你吹吧。”
“好。”樑東雲從鏡子裡看着自己身邊的人,有點無法判斷形勢。
吹風機嗡嗡嗚嗚的響了起來。
沉默了一會兒,樑東雲低聲說:“我不會分手的。噢,不對,現在要分開的話也應該說‘離婚’。”
陳海月只挺清楚了他的後半句話,揮舞着吹風機附和道:“嗯,對。”
“對什麼對?”樑東雲轉頭瞪她,伸手把吹風機關掉。
“現在要分開的話應該說離婚,是你說的……”我覺得你這個觀點有道理。
陳海月的話還有半截含在嘴裡,就被樑東雲打斷——
“我沒說!你想都別想,我、不、同、意。你哭給我看我也不會同意。”他執拗的表情像一個吵架吵不贏就耍賴的小朋友,倔強又堅持。
陳海月你何德何能?什麼都沒有做就得到了這個人的感情。
安苓說過,沒有人可以不勞而獲,感情不會從天而降。那麼,現在,不勞而獲的人應該做一些努力了。
“你要是同意了,我纔會哭給你看呢,”陳海月眼眶微微溼潤,臉上卻泛起清澈的甜笑,“樑東雲同學,你再這麼沒有安全感下去,觀衆可是要退票的。”
回過味來的樑東雲也知道自己大概是跑偏了,臉微微一紅,伸手緊緊抱住她,把臉藏進她的肩窩,小聲說:“只要你不退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