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世寧只是笑笑,“這件事讓你這麼驚訝?”
齊放搖搖頭,其實他就算驚訝又怎麼樣?他給維安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小子兄弟我爲了襯托你都已經犧牲到這個份上,你可一定要好好表現啊。
維安像看白癡一樣看了齊放一眼,“世寧,你不要理會阿放,他今天喝多了。”
許世寧驚訝,“他一直喝的不都是茶水?”
“他只有喝茶水纔會多。”維安無比淡定。
“是啊,我喝多了,你們不要理我,我要回家看看我那個讓人糟心的弟弟,然後打他一頓!”說完話,齊放便顫顫悠悠地起身,真的像個醉鬼一樣走了出去。
許世寧看着他的模樣不由得捂着嘴笑出聲來,“齊總還真是徹底顛覆了我對他的認知。”
“他能夠顛覆所有人對他的認知。”維安的語氣不冷不熱。
“說實話,他這兩天確實有點不正常。”維安看着霍司南,“總覺得他心裡有事。”
“好好管好你自己的事,他的事我們誰都插不上手。”霍司南緩聲道。
氣氛突然變得沉靜下來。
維安看了眼手錶,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那個,不然你們兩個現在這裡待會兒,我突然想起有個客戶沒見,不過就在這個附近,一會兒就回來。”
霍司南和許世寧同時點頭,維安看了兩人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然而,在他走出大門的一瞬間,並未發現與他擦聲而過的康喬。
康喬最終還是忍不住來到了這裡,她知道這裡是司南和他的朋友們聚會的地方,若不是有重大的事情,她也從來不會打擾。
可是,這一次她卻覺得有些心慌,因爲第一次,她發現霍司南對自己的謊言。
她不害怕謊言,因爲從小生活在謊言中,她的一生被足夠的謊言佔據,可是,她害怕謊言是出自霍司南的口,因爲,這代表着這個世界上她徹底沒有了足以信賴的人。
康喬走到了霍司南等人長期駐紮的門口,她在外面猶豫良久卻遲遲不肯推門而入。她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幾乎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那個給她發短信的人說的對,她確實是在害怕,因爲,她害怕自己一推門,看到的是自己最不願意看到的場景。
她害怕自己保持着多年的婚姻其實是一場假象。
她更加害怕,那個她渴望共度一生的男人的心底,埋藏着一個永遠都無法磨滅的身影。
此時的康喬才意識到,自己堅強了這麼久,可是原來她的心依舊脆弱,依舊脆弱的只要一個輕微的打擊,就讓她完全覆滅自己。
康喬屏住了呼吸,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推開門,或者,她該禮貌地敲門,得到對方的允許後再進入。
就在康喬猶豫的片刻,服務員推着小車走了進來,車上放着一瓶67年的紅酒,康喬認識那個紅酒,因爲,在衆多的紅酒當中,司南最喜歡的餓就是這一款。
他曾經對她說,紅色的酒波盪漾,偶爾也能看出些許春色。
春
色……
所以,如今這抹春色終於不是她了嗎?
康喬知道自己想的太多,可是她卻無法阻止自己,無法讓自己真正平靜下來。
她像個小偷一樣躲在拐角處,甚至連服務員都不曾見到她。
只見服務員輕輕敲了兩下門,得到裡面人的允許後才緩緩推着車走了進去。
霍司南和許世寧一直處於沉默的狀態,看到服務員拿過來的酒,微微皺了皺眉頭,“我記得我沒有要過這瓶酒。”
“是一位先生讓我們送過來的。”服務員解釋道。
霍司南卻擰緊了眉頭,“什麼樣子的先生!”他們是這裡的常客,服務員幾乎都知道他們的身份。
“是維安先生。”服務員拿着酒瓶的手顫了顫,差點將酒倒在桌布上。
霍司南的眉頭皺的更緊,以他對維安的瞭解,他絕對不會在他不曾同意過的前提下動這瓶酒。
“怎麼,這瓶酒很特殊嗎!”許世寧不知道爲什麼霍司南對什麼都漠不關心的樣子,卻在這個時候對一瓶酒表現出如此之大的興趣。
“抱歉,這件事我不想多說。”霍司南示意服務生將酒瓶收好,“今天不喝這個酒,給我換一瓶其他的過來。”
服務生恭敬地點頭,隨後推着車子走了出去。霍司南糾結於酒,並未注意服務員將酒瓶藏在車布中,看不出形狀。
康喬眼睜睜地看着推車中的酒瓶不見,她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連身子都不自覺地軟了軟,果然,司南還是將酒留下了嗎?
康喬不死心地在外面等待了許久,她想要證明,其實屋子裡面的人並不是司南,只是和司南曾經很熟悉的人罷了。
只是他恰好對那瓶酒比較熟悉,只是他……
康喬按了按自己發脹的額頭,終於緩緩閉上了眼睛。
現在想這些究竟有什麼用呢,果然還是要眼見爲實。
康喬在角落裡安靜地等待着,自己的腳幾乎要完全麻掉。
霍司南陪着許世寧等的有些不耐煩,沒一會兒便接到了維安的電話,“你們不要等我了,我現在確實有點急事需要解決,如果你們沒什麼事就先離開吧。”
許世寧沒有好奇爲什麼在這樣的時刻維安竟然選擇將電話打給霍司南而不是她。
只是關心地問:“他出了什麼事?”
霍司南沒說話,他拿起自己的外套起身,道:“我們先走吧,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
許世寧點頭跟上。
棗紅色的木門被輕輕推開,聽到聲響的那一刻,康喬的心狠狠地揪了起來。她默默地祈禱着,不要是自己想象的畫面,千萬不要是。
然而,一前一後出現的餓二人徹底打破了她的幻想。這場景仿若一道天雷劈在康喬的頭上,讓她禁不住坐到了地上。
霍司南沒注意到周圍的異動,和許世寧一起走了出去。
康喬坐在冰涼的地板上一動不動,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呼吸。熱心地服務員上前將她扶起,柔聲問:“客人,您是不是身體不
舒服?我們可以爲您撥打120。”
康喬擺擺手,這個時候她最不需要的,就是120。
康喬一個人在路上慢慢走着,淅淅瀝瀝的雨緩緩落下,落到她細密而柔韌的髮絲上,帶着星星點點的水汽。
她感覺到自己的渾渾噩噩,可是卻無力阻止自己放空的頭腦。
此時,除了之前的那一幕,康喬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
她覺得自己有些懦弱,甚至連沈晴涵都不如。至少,那個時候,沈晴涵敢如同瘋婆子一樣站出來質問,無論她的下場是什麼,她佩服她擁有那樣的勇氣。
有人說,信任是需要相互給予的。建立一段信任很難,可是,毀滅一段信任卻容易的徹底。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應該相信霍司南。明明心底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說着,那只是個錯覺,是你誤會了司南。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她卻沒有任何樂觀的想法。
欺騙……
她越來越痛恨欺騙……
因爲欺騙,她失去了母親,失去了妹妹,因爲欺騙,她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因爲欺騙,她失去了最信任的哥哥,因爲欺騙……
她不想要因爲欺騙而失去自己唯一摯愛的男人。
看吧,康喬,即便你殫精竭慮,卻依舊無法避免自己可怕的悲劇,不是嗎?
康喬覺得自己彷彿未曾走在雨中一樣,那不斷浸溼她身體的並非雨水,而是淚水。
連綿不斷的淚水從心底涌出,可是她的眼睛卻乾澀的要命。
人世間最可悲的是莫過於心中有淚卻流不出。
那種令人無法忍受的酸澀感,幾乎將康喬最後一點的耐心都消耗殆盡。
她急切地想要發泄,這種心情自從她醒來就一直存在着,沒有人知道她心底深處的壓抑。是的,她原諒了所有人,表面上看上去平靜無波。
可是,心底的那份恨意卻一直保留着,彷彿活火山般,等待着某天的爆發。
那火山在不斷地醞釀着,醞釀着新的岩漿,更加灼熱,更加澎湃,彷彿那岩漿破土而出的一瞬間,連康喬自己都會被毀滅個徹底。
她像個殭屍一樣在人行道上行走,周圍的人以爲她是個瘋子,對於自己身上的雨水渾然不知。
她想,她或許再也看不到一個能夠開導她的老大爺,又或者,老大爺也沒有更多的本事讓她相信些什麼。
康喬的眼中除了木然還是木然。
好心的大媽上前一把拉住她,“閨女,現在雨下這麼大,你不去躲雨一定會感冒的。”
在康喬心中流淚的一瞬間,雨水瞬間變得無比磅礴,似乎正是在與康喬的心情相稱。
康喬伸出手來,直到此時才感受到不斷擊落在她身上的雨水。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悲,或許,是因爲上輩子做了太多錯事,所以要用一生來償還。
到底是什麼樣子的錯事呢?
康喬在心中不斷地想象,也或者,是用天大的謊言毀滅了世界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