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班,王嫣在外面吃的,回到家洗了個澡,打算美美的睡一覺,卻接到劉東陽的電話,喊她出去喝酒。
她略猶豫了一下。
劉東陽在那邊有所覺察,說要不方便就算了。
“沒有,沒有不方便。”王嫣忙說道,“你等着,我馬上來。”
她也沒開車,想着等下不知要喝成什麼樣,叫代駕和打車也沒什麼區別。
到了酒吧,劉東陽已經喝掉了半瓶赤霞珠,見她過來,衝她暈乎乎的笑。
“你晚了,罰酒三杯。”
“好,沒問題。”王嫣說道,她已經做好了不醉不歸的打算。
劉東陽把酒斟上,和王嫣碰了個響,兩人各自喝乾了。
“挺好,味道不錯。”王嫣咂咂嘴說道。
人總是會變的,可也有些東西是不變的,比如她喝酒的爽利,劉東陽想着,又把酒滿上,舉起,也許以後,她會陪着另一個人淺斟慢飲,或者推杯換盞,但那個人,已經不可能是他。
“師兄!”王嫣幹掉第三杯酒,酒意漸起,纔有膽子對上劉東陽的眼睛,“師兄啊,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我最虧欠的人就是你……”
“不要這樣說。”劉東陽打斷她,又舉起杯,“人的話語太蒼白,有什麼話,讓酒說吧!”
王嫣愣了愣,和他碰杯,仰頭,一飲而盡。
“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劉東陽說道,“開心的時候,幸福的時候,不要來找我,也不需要記得我,不開心了,再回頭看,師兄還在那裡!”
王嫣的眼淚猝不及防地落下來。
“別哭。”劉東陽伸手撫過她臉頰,抹掉那滴淚,“你記住了,女人的眼淚很珍貴,不要總是爲男人哭。”
“好!”王嫣點點頭,果然忍了淚,拿過酒瓶,把酒杯添滿,“讓它替我哭。”
“那我喝下的,豈不是你的眼淚?”劉東陽故作輕鬆的笑。
這酒又苦又澀的,還真像人的眼淚,一生的坎坷磨難,苦痛辛酸,全在裡面了。
至此,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他們沉默着喝完了三瓶酒,然後,搖搖晃晃的離開酒吧,各自打車回家。
王嫣執意要讓劉東陽先走,她留在後面,看着那輛車載着劉東陽漸漸遠去,最終匯入如龍的車流,只剩兩點車燈,到後來,連車燈也模糊了,再也無法分辯……
她不顧形象地坐在地上,眼淚一滴一滴滑過嘴角,滲進嘴裡,又苦又澀。
她坐了很久,纔起來叫了輛車,一路上暈暈乎乎的,不知身在何方,付錢下車後,才猛然發現,自己報的醫院的地址。
夜晚的醫院,和白天完全不一樣,各處的大燈都關了,只留下一些小燈,供夜間有需要的醫患和工作人員照明。
王嫣徑直往裡走,門衛認得她,並沒有攔她,醫生下了班又被叫回來接診是常有的事,他們早就習以爲常。
王嫣並不知道自己要去往哪裡,但是腳卻一步一步把她帶到了住院部,帶到了她白天曾來過無數次的那間病房。
她打開沒上鎖的門,搖搖晃晃走進去,藉着小夜燈的光,看到周自偉在牀上正睡的香甜。
旁邊的陪護牀空着,勞累了兩個月的於嘉被女兒接回家休息了,明天上午纔會過來。
王嫣扶住牀頭,站穩身子,直到這一刻,她才陡然明白,她一路跌跌撞撞回到這裡是要幹什麼。
就是爲了來看他一眼。
看看沒人陪護的夜裡,他是不是睡的好。
她以爲他會失眠,可事實上,他睡的那麼香甜。
她出神地望着他緊閉的雙眼,滿足感在心裡油然升起,這雙眼睛,是因爲她而重見光明的。
她俯下頭,忘情地在他眼簾上印下一吻……
……
當太陽重回人間,又一個白天到來了。
護士小張推開病房的門,就看到了一張病牀上相擁而眠的兩個人,待看清周自偉懷裡的那張臉後,驚的下巴都掉了。
他關上門,退了出去,一路飛奔去找護士長,王燕剛到辦公室坐下,就被他破門而入。
“護,護,護……”小張結巴的語不成句。
“護什麼護,負責的病房都查完了?”王燕瞪了他一眼,忽然一怔,“你什麼表情,夜裡有人死了?”
她說着就站起來,拎着大褂就走。
“是不是25牀的,昨天我就說讓多留意來着,快點,帶我去看看。”
“不是的,護士長。”小張一把拉住她,“護士長,誰都沒死,但是,有一件事,比死人更可怕。”
“比死人更可怕?詐屍啦?”王燕問道。
“比詐屍還可怕。”小張說道,附在她耳邊小聲說道,“王大夫在周先生的病房裡睡覺,抱在一起……”
“啥玩意兒?”王燕驚呼一聲,擡手一巴掌拍在小張腦袋上,“臭小子,瞎掰什麼,這種玩笑也敢開,傳出去王大夫會被開除的!”
大夫陪牀,開什麼國際玩笑,前幾年外省有個小護士鬧過這出,整個醫院都受到了牽連。
“我沒有,我就是知道事情嚴重,纔來找你的呀!”小張委屈地揉揉腦袋,“你和王大夫不是好朋友嗎,你快點去叫醒她,晚了大家就都來了。”
小張的樣子認真又嚴肅,看的王燕心裡撲通撲通直跳,她意識到,小張不是在說笑,而是真的在告訴她一個比詐屍都可怕的事實。
“這個瘋婆娘!”她恨恨地罵了一聲,丟下大褂,一陣風似的出了門。
走沒多遠,迎面撞上了婦產科的胡眉。
“哎,王護士長,我正要找你。”胡眉拉住她說道。
“找我幹嘛?”王燕心不在焉的問道。
“我有個親戚在住院,想拜託你多多照顧。”胡眉說道。
“行,沒問題。”王燕說道,抽手就走。
“哎,王大夫,你太敷衍我了吧,還沒問我親戚是哪牀呢?”胡眉拉着她不放。
“我現在有事,你說了我也記不住,我回頭去你那裡找你,一定給你安排最好的,放心吧!”王燕說道。
“那好吧,那謝謝你了啊王護士長。”胡眉這才鬆開了她。
王燕一邊在心裡咒罵着她,一邊急匆匆往周自偉的病房趕。
“幹什麼呢這是,哪個病人嚥氣了?”胡眉看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語道,“我也去看看。”
王燕不知道胡眉跟着她,一路飛奔到了周自偉的病房,打開門一看,兩個還在呼呼大睡,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關了門走過去,啪啪兩巴掌打在王嫣頭上,怒吼道,“婆娘,你快給我死起來!”
王嫣正在睡夢中,被嚇的尖叫一聲,睜開了眼睛。
“王燕,你怎麼跑我家來了?”她揉着惺忪的眼睛問道。
“你家,你家,你要真在家就好了,還不快死起來!”王燕氣的要死。
“誰這麼吵?”周自偉在旁邊喊了一嗓子。
王嫣覺得這聲音離的好近,遲疑了一下,慢慢轉過頭去,就撞上了周自偉迷惑的目光。
“啊~”兩個人同時驚呼,同時從牀上跳了下來。
“怎,怎麼回事?”周自偉扶住牀頭,驚魂未定。
王嫣也是一臉懵。
王燕在他們跳下牀的瞬間還閉了下眼,生怕看到長針眼的畫面,但她還是忍不住睜開一條縫,發現兩個人衣服雖然皺皺巴巴,但是好歹都在身上,這才吁了一口氣。
“王大夫,這,你,怎麼在這?”周自偉嗑嗑巴巴問道。
王嫣終於想起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臉紅的快要滴出血來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就醉醺醺的跑來了這裡,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周,周先生,我……”她想解釋,卻不知該從何說起,恨不得當場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會兒就別解釋了,趕緊走吧,有什麼事回頭再說,馬上就要開始查房,讓人撞見就說不清了。”王燕說道。
“啊,對對對……”王嫣的智商總算又回來了,“那什麼,周先生,我得先走了,咱回頭再說。”
她拉着王燕的手就走,結果一開門,就看到了抱臂站在門口的胡眉。
糟了,怎麼被她撞上了?
兩個人心裡同時咯噔一下。
“王大夫,這麼早就起牀啊,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再多睡會兒?”胡眉陰陽怪氣地說道。
丫的!
王嫣捏拳就要動手,被王燕及時攔住。
“行了你,消停點!”她壓着嗓子說道,又對胡眉道,“胡大夫,咱們換個地方說話,別吵着病人休息。”
“病人生龍活虎的,需要休息嗎?”胡眉扯着脣角說道。
“胡眉,你特麼再胡咧咧,看我不揍你?”王嫣就見不得她這樣子,氣的又要打人。
“你該揍的人不是我,應該是王護士長,你的幸福時光是被她吵醒的。”胡眉不屑道。
“行了你們兩個,非得在這丟人現眼嗎?”王燕氣道。
“丟人現眼的又不是我,我怕什麼?”胡眉說道。
“那你還想不想我給你親戚特殊照顧了?”王燕說道。
胡眉這才撇撇嘴,沒再說話。
王嫣自知闖了禍,也不再強硬,垂首不語。
王燕一手拉着一個,往自己辦公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