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然然,你們這是演的哪出?訴衷腸還是驚夢吶?”
伊歲寒支撐在車門上看着嫣然下來,滿臉吊兒郎當的公子哥兒樣。
“伊歲寒,你這唱的又是哪出啊?”
嫣然瞥到他們後面伊歲寒車裡默默走下的鬱離,她臉上掛着淚痕,穿的是純黑色的連衣裙,更襯托着嬌小的身段不盈一握得可憐。雨不知何時停下的,空氣中卻飄散着濃重的溼冷氣息,她起來孤獨的如同遺世**的人兒。嫣然玩笑的神情頓時收斂幾分,肩上多了件外套的同時,陸彥之的手溫熨上她的肩頭。
“回去說話吧,冷的要死。”
伊歲寒自是沒什麼興致了,陸彥之出來解圍,就迎着嫣然打個響指,跟在鬱離身後進門了。
“我們是不是先別進去?”
嫣然在門口遲疑着,她總覺得鬱離大約想和伊歲寒單獨呆着。
“沒必要特別在意,你應該去安慰鬱離,今天是她父親的忌日。我幾乎忘了這件事,若非給伊歲寒電話打不進去。”
陸彥之似乎有意要走,嫣然又想起自己給伊歲寒打電話也沒通,原來竟是陪着鬱離去給她父親祭奠,她是該陪陪鬱離。想着兩個人到了門口,陸彥之把她送進去,就主動從她肩上取下自己的外套。
“去吧,消息明天下午我會給你。”他瞥了眼伊歲寒,低聲道“然然,我們的意見不太一致,我希望你無論何時都從保護自己的角度考慮事情。因爲我想,沈廷焯做出決定前一定是以你的安全爲前提,你明白嗎?”
“我明白。”
嫣然咬住下脣,手不自覺的握住陸彥之的胳膊擡起腳尖湊到他耳邊輕聲道“彥之,他們沒有讓我放棄白氏的生意,是我自己做錯的事情。你們兄弟是最好的,不要因爲我不好,否則我就算好好得活着,也會愧疚終生。”
她收住腳跟擡起漆黑的眸子真誠的望着陸彥之,無論愛與不愛,她都希望他們兄弟好好地。
“你放心。”
陸彥之只說了這麼一句話,像是故意契合伊歲寒訴衷腸的玩笑,揉亂了嫣然的頭髮鑽進車裡,嘟嘟告別她下山。
夜晚的冷氣更重了,嫣然在門口打個哆嗦,管家就忙過來關上門。客廳裡只開了盞吊燈,昏黃金色的光芒照射着鎏金邊的傢俱,那些中世紀風格的玩意兒在漆黑的夜裡彷彿垂垂老矣之人的嘆息,散發着悠長深遠的氣息。
伊歲寒剛剛從樓上下來,面色陰靄的路過嫣然,像是沒看到她般的衝進廚房。幾秒鐘後,廚房裡響起東西摔碎的聲音,她忙扔下手提包衝進去,伊歲寒滿手是血的握着幾片零碎的玻璃片,她慌忙喊着管家傭人,空蕩蕩的客廳裡都是她的迴音。
“伊歲寒,你瘋了是不是,拿杯子出什麼氣!”
“滾!老子用不着你管!”
伊歲寒啪的把玻璃碎片扔在地上,血水順着手指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竟成了一灘。
“你以爲我願意管,你死了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巴不得你快點死,你死了,鬱離就能和她愛的人雙宿雙飛!”
也不知是不是積壓了太多,嫣然竟失控的大吼出聲。
伊歲寒豁然擡起駭人的通紅眸子緊盯嫣然,她頓時意識到自己過分,忍不住害怕得向後退到門邊,狠狠嚥了口唾沫讓自己穩定下來可以繼續直視伊歲寒的憤怒。
“你這樣折磨自己有意思嗎?”
她帶着輕柔的顫抖關懷的詢問,伊歲寒並不回答,但眸中的怒色已經漸漸低沉下去,嫣然便知他是聽進去了,穩住心神道“若是真的愛她,你願意看着她繼續痛苦下去嗎?倒不如放手讓她走。也許她離開了,就知道你有多愛她。”
“離開?”伊歲寒眸光一緊,冷嘲着道“顧嫣然,我不會那麼傻!”
“不是傻,而是給彼此喘息的機會,你不累嗎?”
“累,我心甘情願!我沒沈廷焯那麼大方,把自己的女人隨隨便便許給別人。”
伊歲寒錯開嫣然衝出廚房,嫣然心下卻是一愣,顧不得腳下凌亂的玻璃碎片追上去在門口攔住即將離開的伊歲寒。
“你剛剛說什麼?什麼讓給別人?讓給誰?”
她仰起頭盯着伊歲寒,像是第一次認識他般略顯蒼白的小臉兒陌生而惶恐。伊歲寒眉端一擰不耐煩開口“你以爲陸彥之憑什麼時時刻刻都出現在你身邊?”
憑什麼,憑什麼,她沒有想過啊!她一直以爲他們的選擇都是因爲自己,沈廷燁總是說作爲兄長不能爲弟弟報仇他會愧疚終生,陸彥之也只是默默的守護着她,只有在最近的時候才偶爾說些曖昧的話,怎麼就又和沈廷焯有關係了呢?
“就算是那樣,也要彥之願意啊!”
難道她就必須在沈廷焯的安排下才能正常的生活嗎,怪了,她就那麼不招人喜歡?
“廢話他願意,他他媽的早就願意!”伊歲寒失控的怒吼一聲“顧嫣然,動動腦子,沈廷焯想要親自守住的女人,其他人能有機會嗎?”
那是什麼意思,難道她是東西想要就捧在手心裡不想要就像現在這樣把她拋棄嗎!
“伊歲寒你以爲全世界人都和你一樣霸道,你喜歡就要得到,不喜歡就不允許別人喜歡!”
“哈!”伊歲寒不可思議的冷笑一聲帶血的手指緊緊握住嫣然細弱的肩,她被他捏的生疼,咬着牙根恨恨的瞪過去,伊歲寒卻像是看白癡似的看着她滿臉嘲笑,一字一頓的說“顧嫣然,想想吧,從小到大,你身邊多少保護過你的人,別他媽以爲男人都是犯賤,他那是愛你愛的狠了!”
伊歲寒嚼着牙根站穩,別開臉沉沉嘆了口氣“我要是,早點知道,也不會有今天。”
他抓起門口的外套衝出門,寒風夾着雨點吹打在嫣然臉上,她驟然清醒,忙喊着管家“快,快去把少爺追回來!”
“可是顧小姐,我們從來不敢。”
管家小心翼翼得回答,少爺發脾氣,誰敢阻攔就是死路一條啊!
“就說是我的命令!他的手受了重傷,這種天氣出去飆車出危險你們擔待得起嗎,去去去,全部都去找人!”
這些人都是傻子嗎?伊歲寒剛剛受了重傷,雨天路滑出去開車稍有不慎就會釀成大事,她實在不能再承受身邊重要的人出事了。
“是是。”
管家忙帶着人走了。
嫣然心煩意亂的揉着額頭轉身回到客廳,外面又開始下雨了,偌大的客廳冷冷清清,寒意就像是從心底升起來,她起身上樓,擡頭卻看到二樓雕花的欄杆後站着的消瘦身影,她立在欄杆後,漆黑大大眼睛空洞茫然得望着門的方向。嫣然心底暗歎着,既然彼此都在意到這樣的程度,爲什麼就不能好好的呢?
她取了條珊瑚絨毯子悄然披在鬱離背後,陪着她站在欄杆邊。
伊歲寒這棟別墅應該是舊房子,外觀和內裡都和清水灣的別墅很像。但裡面的擺設和陳列更具復古氣息,像是足有幾百年的老房子,各色的琉璃燈,古舊的巨大油畫,斑駁漆面的桌椅和傢俱,幾間房間風格也不算協調,上次他們開會用的房間幾乎就是個堆着巴洛克風格軟椅的屋子,而她用的客房卻完全是灰色調的歐式現代風格,有經過幾次修繕改良的舊房子特有的凌亂。
所以她曾經猜測這是伊家的老房子。
“嫣然姐,已經過去好久了。”
鬱離突然帶着哭腔的說,握着欄杆的手顫抖起來。
嫣然心底暗歎一聲,拿出手機想撥給伊歲寒看看他是不是發脾氣,這樣的天氣出去發飆誰會不擔心?
“別!”鬱離卻伸出手捂住她的電話,見嫣然愣住,她逃避似的轉身衝向自己的臥室。嫣然忙跟上,鬱離沒有鎖門的意思,只是有些呆滯得坐在牀邊拼命的啃着手指。
嫣然想起第一次見面後不久伊歲寒來的時候,她就見她坐在牀邊啃手指。心理學家說這是嚴重缺乏安全感的表現,聯繫她幾次想離開伊歲寒最終都沒有,嫣然便明白,伊歲寒對她來說是個心理上的依靠。
“離兒,擔心爲什麼不說出來?”嫣然坐在她身邊,不經意的把她啃得指甲都禿掉的手握在手中,語重心長的嘆息道“難道,你也要像我這樣,到再也不能的時候才後悔沒有好好愛他嗎?”
“我和嫣然姐不一樣。”
鬱離淡漠得道,但嫣然已經習慣了她的冷漠。鬱離把自己的心守着很緊,嫣然是不像菲凡那樣熱情,想去打開誰的心。
可此刻,她像是被伊歲寒那些她並不能完全聽得懂的話感染般,只希望面前的兩個人不要再彼此折磨。
“但是爲什麼今晚你又那麼緊張?你聽到了,他說他愛你,不會把你讓給別人,伊歲寒沒這麼認真過吧?”
嫣然的話似乎起了些作用,鬱離擡起的目光裡有了星星點點的光芒,她纔要繼續說下去,突然門被打開,管家半身溼透的站在她面前急促喘息着“少,少爺,出事了。在醫院,陸家的醫院!”
“不……不……”鬱離被嫣然握住的手倏忽抽出去,她惶恐的喊着不看向嫣然,觸到她的眼睛,嫣然才從茫然的腦子裡抽出些思緒,強迫自己冷靜的吩咐管家“準備車,送我們去醫院!”
她們到達醫院後將近一個小時陸彥之才趕來。嫣然抱着鬱離的兩隻手給她安慰不敢鬆手,只好用眼神示意陸彥之坐下。
“怎麼回事?”
“晚上去高速公路飆車,超速時候被一輛貨車甩出去。”嫣然壓低聲音道“幸好是撞在護欄上,掉下去可就是萬丈深淵!”
那條高速公路側面就是緊靠着懸崖的海邊,嫣然又想起那部裡男主人公最後是掉下江水,腿被卡在車裡死的。她難以想象如果當時沒有護欄,現在會是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