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胎死腹中
爲了慶祝童曉回來,周雨薇拉着童彥天去菜場買菜,從他們家小區步行十分鐘就有一個很小的菜場。然而童彥天卻建議,“我們去市裡的大菜場吧,小菜場這會兒也沒什麼菜了。”
周雨薇不以爲意的哼道,“要去你一個人去,我纔不去呢,買回來還得我燒,我怕麻煩。”
童彥天眉頭微微蹙了蹙,低低的說道,“女兒難得回來,你怎麼能怕麻煩呢。”
“這次回來估計得過完年才走了,一個月的時間,你還怕我不給她做好吃的。真搞不懂這丫頭,放假在北京賺些外快多好,跑回來也不怕無聊。”
“這些年曉曉爲這個家已經付出了很多,一直很辛苦,偶爾回家跟家人團聚,你就別在她面前嘮叨了。還有啊,曉曉能給我們五千已經很不錯了,上次我生病還給了一萬,她畢竟是個姑娘,在外面能賺多少錢,往後還得結婚,也得爲自己存些嫁妝,你就別總跟她拿錢了。”
聽了童彥天的話,周雨薇火了起來,低吼,“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我生她養她,你以爲不費勁,現在她在北京工作,飛黃騰達了,不應該孝順我們嗎?她爲這個家的付出都是理所當然的。當年如果沒有把她接回家,我們家的負擔也不會那麼重。童彥天,我告訴你,你自己沒本事賺錢,還不准我跟女兒拿。你有種就像人家那樣,賺錢給我看,那我就不跟小小拿錢了。”
童彥天深吸一口氣,淡淡的感慨了句,“作爲我們家的閨女,還真挺可憐的。”
“那還不是他們的爸爸很沒用。”
周雨薇毫不留情的嘲諷,童彥天不再多說什麼。
她說的都是事實,是他沒用,纔會讓童曉跟着受苦。有時候他會想,如果沒有那場車禍,如果哥哥嫂子沒有死,童曉現在該有多幸福。
——
童曉正在房間收拾東西,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一看是鍾欣文打來的,她嘴角淺淺的勾了勾,按下了接聽鍵。
“童曉,到家了沒?”那頭開口就問。
“到家了,剛到家一會兒。”
“你爸媽對你好嗎?”
童曉笑了笑,認真的說道,“當然好啊,我都這麼多年沒回家了。我爸媽去菜場買菜了,今晚我就有口福了。”
“你爸媽知道你懷孕了嗎?”
童曉神情變得有些嚴肅,低低的說道,“我打算晚上告訴他們。”
“他們有什麼反應,待會兒打電話告訴我。”鍾欣文在那頭千叮萬囑,“童曉,有任何不適應的地方一定要給我打電話。還有,千萬要照顧好自己。”
“放心吧,我不是小孩子了,會照顧好自己的。”
和鍾欣文聊了好一會兒,掛電話時,才發現童菲不知何時進了她的房間,正神情曖昧的看着她。
童曉皺了皺眉,問道,“姐,有什麼事嗎?”
童菲走過去挽住她的手臂,賊兮兮的說道,“童曉,一回家就有電話,還打了這麼久,是男朋友吧?”
“沒有,我沒有男朋友。”
童菲撇了撇嘴,“童曉,你別騙我了,我可是過來人,快跟我說說,你男朋友是北京人嗎?幹什麼的?帥不帥?什麼工作?”
童菲一下子拋出這麼多問題,童曉只是淡淡的笑笑,“我真的沒有男朋友,剛剛是我好朋友打來的,女孩。”
“這樣啊,童曉,你也不小了,怎麼還不找對象呢?是不是要求太高了呀?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早結婚了。”
“我還沒考慮結婚這問題。”
童菲嘆了口氣,感慨道,“童曉,你可不能再挑了,女孩子年紀一大,就難找對象了。你挑別人,別人也挑你,我們家條件也不好,所以找個差不多的嫁了算了。”
“姐,我知道,我會考慮這問題的。”
“童曉,你跟我說說你這些年在北京的生活吧,我長這麼大還沒去過首都呢,真希望有生之年你姐夫能帶我去一回。”
童菲的追求很低,可就是這麼低的要求,姐夫從來沒滿足過她。
“我每次說要去北京,你姐夫都罵我,說我不會賺錢,只會花錢。”
“姐,往後如果有機會,我帶你去。”
童菲一臉驚喜,握着童曉的手說,“真的?你不是哄我吧?”
童曉點頭,“千真萬確。帶你去看看我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要不就這回吧,等過完年你去北京,我就跟你去住幾天。”
童曉皺眉蹙了蹙,淡淡的說道,“這次不行。”
童菲沉下了臉,沒好氣的說道,“我就知道你只是哄我而已。”
——
那天的晚餐,還算豐富,只是幾道菜似乎都不怎麼新鮮。
童曉和童菲都不敢多說什麼,童梓則問,“媽,這些菜你在哪兒買的?不太新鮮。”
童彥天悶哼道,“你媽她貪圖小便宜,我讓她去大菜場,她不肯,就在附近的小菜場買了些。”
童梓把筷子往餐桌上一拍,不爽的說道,“不吃了,真難吃,二舅回來,就不能多買點菜。”
童梓說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周雨薇連忙追了過去,好聲好氣的討好,“兒子,媽媽錯了,媽媽以後再也不貪小便宜,明天就去大菜場買菜,你想吃什麼,媽媽就買什麼。”
“二姐難得回來,你應該去問二姐想吃什麼。別煩我了,我要打遊戲了。”
“兒子,你多少吃一點,要不你說,你想吃什麼,媽媽出去買。”
童梓直接把周雨薇推出房間,‘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童曉看着在心裡嘆氣,這就是他們從小捧在手心的慣寶寶,也不見得有多孝順他的父母。很多時候,物極必反。
晚餐在不太愉快的氛圍中結束,兒子沒吃晚餐,周雨薇整個人心情就不好了,淡淡的吩咐一聲,“童曉童菲,你們誰去洗一下碗,我累了。”
童菲搶着說道,“童曉去洗,你不在家的時候天天是我洗,今天就讓我輕鬆一回吧。”
童曉沒多說什麼,把碗筷收拾好,自覺的去廚房洗碗。
爸爸和姐夫有些過意不去,兩個人都搶着要洗。
周雨薇則哼了聲,“家務活原本就是女人做的,你們兩個大男人少湊熱鬧,憐香惜玉也輪不到你們倆。”
周雨薇在這個家裡說話是最有分量的。就連童彥天也都是聽她的。
童曉洗好碗去了大廳,家裡的人可真多,佔據了沙發的每一個位置。
邱豪站了起來,客氣的說道,“童曉,你坐,很久沒回來,跟爸媽聊會兒吧。”
“謝謝姐夫。”
童曉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深吸一口氣,她清脆的聲音低低的說道,“爸,媽,有件事我想跟你說。”
“什麼事你倒是說呀,吞吞吐吐的幹啥呀!”
童曉雙手緊緊絞在一起,一字一句輕聲說,“我,我懷孕了。”
童彥天喝下去一口茶‘噗’的噴了出來,周雨薇則‘騰’的站起身,指着童曉的鼻子,暴跳如雷,“童曉,你翅膀硬了,敢瞞着我們結婚,男方禮金給了多少,全被你給私吞了是嗎?”
童曉咬了咬牙,低低的說道,“我沒結婚。”
“沒結婚,那你懷得誰的孩子?把那個男人找出來,我們來商量一下婚禮的細節和禮金。”
“他不會娶我的。”
周雨薇有些喘不過氣來,“童曉,你什麼意思,你懷了孩子,孩子的父親不會娶你,你給我解釋清楚。”
“是我一廂情願的愛着他,他並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
周雨薇伸出手,想要給童曉一巴掌,童彥天攔了下來。
“別衝動,聽孩子把話說清楚。”
“還有什麼好說的!我童傢什麼時候出過這種不要臉的女人。指不定那個男人還是有家室的人呢,我的天啊,我天天在家裡看電視,看到電視裡小三破壞別人的家庭,我恨不得上前去抽她一頓。可到頭來,我的女兒也成了人家的小三,還懷上了人家的私生子。”
周雨薇暈倒在沙發上,“我怎麼生出你這麼個不要臉的東西,活着簡直是禍害人間。”
“媽,不是這樣的,那個人還沒結婚。”
“不用解釋,什麼都不用解釋。明天就給我去醫院,把孩子拿掉。我們家可沒那麼多閒錢給你養一個私生子。”
童曉站起身,淡漠的聲音說道,“不用你們養,我自己會養。”
童曉回了房間,鎖上了門。
周雨薇還在客廳用污穢的語言辱罵她,童曉用被子枕頭捂住耳朵,她多麼希望世界能夠平靜下來。
——
第二天一早,她有些不敢出門。
周雨薇跑來出門,一聲一聲的敲得很用力。
童曉走過去開門,堅定的說道,“媽,這個孩子我不會拿掉的。”
周雨薇此刻似乎已經平靜了,“昨天晚上,我和你爸,你姐,你姐夫,商量好了,你把這孩子生下來吧,生下來以後過繼給你姐姐姐夫,你姐結婚這麼多年,一直沒的生,我們正盤算着讓她領養一個,你生一個給他們,這樣他們圓滿了,也不會拖累你。”
童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冷笑着道,“媽,您怎麼能說出這種話,我不是生孩子的工具,孩子是我的,生下來我不會給任何人的。”
童曉一句話挑起了周雨薇的怒火,周雨薇怒吼,“童曉,你少給我胡鬧,你一個女孩子,沒結婚,就生了孩子,你讓別人怎麼說,別人還不得說我家沒家教,教出這種不要臉的女兒。再說了,你帶個拖油瓶,往後還怎麼嫁人,有哪個男人敢要你。把孩子生下來,然後給你姐姐姐夫,他們不會虧待他的,然後你老老實實的回北京上班,在大城市找個有錢的男人,幫襯幫襯家裡。”
童曉伸手按了按眉心,淡淡的說道,“媽,您什麼都別說了,這是我的孩子,我不會給任何人的。”
“你!”
周雨薇差點又暈過去。
童菲看到了,忙走過來扶住了她,有些惡狠狠的看着童曉,“童曉,你是想把媽媽氣死嗎?生個孩子送給我怎麼了?如果我能生育,我纔不要這個孩子。結婚這麼多年,一直沒有的生,邱家已經對我很有意見。”
童曉手輕輕覆在小腹上,認真的說道,“這個孩子,我不會給任何人。”
——
鬧了這樣的不愉快之後,童曉在家的日子更難過了,周雨薇和童菲處處與她對着幹,家裡有什麼家務事就讓童曉幹。
童彥天有時候會心疼,可是他在這個家裡做不了主,只能偶爾偷偷幫她做點力所能及的事。
童梓有時候會見義勇爲,這天吃完晚餐,周雨薇吩咐童曉洗碗,童梓漫不經心來了一句,“你們這樣欺負一個孕婦,應該嗎?”
這個家裡,所有人都怕周雨薇,可週雨薇最怕的則是兒子。
“兒子,你二姐現在肚子還看不出來,做點家務只當是鍛鍊,等她肚子大了,我還能讓她做家務嗎?”
童梓努了努嘴,衝着童曉忙活的身影說道,“二姐,你別洗碗了,我來幫你洗吧。”
童曉冷了一下,周雨薇忙說,“兒子,你別鬧了,今天媽媽洗碗總行了吧。真不懂,你二姐也沒對你多好,你幹嘛這麼護她。”
因爲童梓一句話,童曉便不用洗碗了。她敲門進了童梓的房間,說了聲感謝。
童梓精明的眼神望着她,笑着說道,“二姐,如果你真的很感謝我的話,要不就送我一臺電腦吧。”
童曉皺眉,“你不是有電腦嗎?”
“這電腦配置太低,打遊戲的時候總會卡住,姐,你給我買一個唄,我就快要過生日了,就當是我的生日禮物,好不好啊?”
“童梓,對不起,我現在沒錢。”
“姐,你少來了,媽說了,你包裡有個信封,裡頭有兩萬塊。”
童曉怔住了。
“姐,你不給我的話,早晚也會被我媽拿掉,你還是給我買個電腦吧,我會記住你的好,以後在這個家裡幫着你,就沒人敢欺負你了。”
童曉倒抽一口氣,急忙回了自己的房間。
打開行李箱一看,信封還在,裡頭的兩萬塊錢已經不翼而飛。
童曉拿着空空的信封跑去找周雨薇。
“媽,把錢還給我。”
周雨薇正坐在客廳一邊看電視,一邊嗑瓜子。
她挑了挑眉,冷冷的問道,“你怎麼就知道這錢是我拿的?”
童曉咬了咬脣,“難道不是嗎?”
“是,這錢是我拿的。童曉,你也真是的,帶了這麼多錢回來,也不主動給我,還得我自己去拿,真不應該啊。”
童曉叫了起來,“這錢是我跟朋友借了準備生孩子用的。”
周雨薇笑着問,“什麼朋友,出手這麼大方,一借就是兩萬,不會是孩子他爸吧。”
“媽,我求你把錢還給我,這筆錢對我來說很重要。”
周雨薇不高興了,悶哼道,“過年這一個月,你在家裡吃吃喝喝,總要付點生活費吧,現在請保姆很貴的,你乖乖的,我就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如果你非得把這兩萬塊錢要回去,那你就搬出去,我只當沒生過你。”
童曉抿了抿脣,心口狠狠的抽痛着。
“童曉,我真沒想到你會偷偷藏着這兩萬塊錢,我也沒想到你會找我要這筆錢,我們一家人,現在都沒工作,每天這麼多人要吃飯吃菜,水費電費,家裡開銷多大。現在你又懷孕了,每天要買更多的菜。這筆錢難道不應該主動給我?”
最終,這筆錢童曉還是沒要到。
那天夜裡,童曉上廁所時見紅了。
她嚇壞了,跑去找周雨薇,周雨薇冷冷的說道,“現在有事知道找我了,有錢怎麼就藏着掖着不給我呢。”
“媽,寶寶會不會有事?爲什麼會見紅?”
“明天一早去醫院檢查一下,應該沒事的。”
“不,我現在就要去醫院,你陪我去醫院好不好?”
周雨薇眉頭皺了起來,沒好氣的說道,“童曉,你瘋了吧,現在幾點了,凌晨啊,家裡又沒車,我們怎麼去醫院,難不成讓你爸用摩托車帶你去醫院。”
童曉用力點頭,她管不了那麼多,此時此刻,她只想去醫院,確定孩子沒事。
童彥天也被吵醒了,穿好衣服出來詢問情況。聽說了童曉的情況,他急忙說道,“我有出租車的號碼,我立刻叫出租車。”
“這麼晚叫出租車多貴呀!”
童彥天難得發了次火,“是孩子重要,還是錢重要?你還有沒有人性?”
他們連夜趕去醫院,可醫生說要到明天才能做檢查。
周雨薇冷哼,“看吧,這比打車費白花了。”
——
他們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做了檢查,檢查結果胎心胎動未觸及。
“說白了就是死胎。”
當醫生告知結果時,童曉幾乎暈了過去,眼淚水沒能控制的流了下來。
童彥天安慰她,“沒事,沒事,你還年輕,以後還會有的。”
童曉哭着蹲下了身,“是我沒有保護好孩子,是我沒用。”
“姑娘,別太傷心了,這不一定跟準媽媽有關,更大的可能是胚胎的原因,你不能把責任全推給自己。”
童彥天問醫生,“醫生,那接下來要怎麼辦?”
“可能要做清宮手術,不過我們醫院的技術和設備都很侷限,建議轉到市醫院,可以少受點痛苦。你們家人可以商量下,清宮手術做的不好,會影響以後的受孕。”
“曉曉,要不要轉院?我們都聽你的。”
周雨薇在旁邊小聲嘀咕,“市醫院多貴呀,手術至少得住院幾天吧,那得多花多少錢呀。都是清宮手術,在哪兒做不是一樣,頂多一個痛點,一個無痛罷了。再說了,市醫院離家那麼遠,誰能照顧你呀。”
“媽,您放心,不管在哪家醫院做手術,我都不會花您一分錢的。”
周雨薇生氣了,“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呀?我也是以事論事。你流產了,我也難受,你別把我想成狠心的媽媽。”
——
手術就在離家最近的醫院進行,童曉從來不知道清宮手術這麼疼,簡直不是人能承受的。躺在手術檯上,她疼得想死的心都有。
如果可以,她這輩子都不想再懷孕。怕了,真的是疼怕了。
那一刻,腦海裡忽然閃現出一個人影,她現在所遭受的一切,都是那個男人賜予的。她該恨他,可此時此刻,多麼希望他能陪在身邊,哪怕只是給她一句安慰的話,她也可以更加堅強。
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她想着把孩子生下來,哪怕這輩子都不結婚,也無所謂。
老天爺大概是在懲罰她的不自量力。
從手術室轉到病房,童曉彷彿死過去一回,眼淚不知道流了多少。
周雨薇還在她面前酸溜溜的說着,“女孩子,往後還是得自愛一些,否則遭罪的可是自己。”
在醫院住了整整一週,輸液,抽血,什麼苦都受過來了。
住院期間所有的費用,全是刷得童曉的工資卡。
周雨薇這才閉了嘴,沒有更多的抱怨。
“曉曉,看來你存了不少私房錢啊。老實告訴媽媽,卡里還有多少錢?”
童曉搖頭,“沒了,卡里沒錢了。”
周雨薇努了努嘴,“還騙我,你敢把卡給我,讓我去查嗎?”
童曉疲憊的說道,“媽,我累了,讓我休息一會兒吧。”
周雨薇撇了撇嘴,走出了童曉的房間,輕輕闔上了門。
童彥天就站在外面,神情有些複雜的說道,“曉曉剛流產,這段時間你買些好的補品給她補補身子。”
周雨薇悶哼一聲,“我們幹嘛要對她這麼好,她有錢藏着掖着不肯給我們,我拿了她兩萬塊,她恨不得找我吵架。”
童彥天眉頭皺了皺,悶哼道,“拿她的錢,本來就是你的不對,怎麼能不經過她的同意,私自拿她的錢。”
“我拿錯了嗎?我們養她那麼長時間,現在讓她回報我們,難道不對嗎?你爲什麼要幫着她說話?”
“我是用良心說話!”童彥天一臉嚴肅的說道,“你別忘了,大哥走的時候,我們得了好大一筆賠償金,現在我們對曉曉好點,也是應該的。大哥在天有靈,看着我們呢。”
周雨薇毛骨悚然,悶哼道,“行了行了,我知道該怎麼做,會給她好好補補的。”
——
周雨薇每天都會給童曉燉點補湯,可這丫頭不肯喝,每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也就吃飯的時間出來一會兒,吃得還很少。幾天下來,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童彥天看着有些心疼,“曉曉,你想吃些什麼跟你媽說,讓你媽給你買,你這樣每天都不吃東西,身體怎麼能受得住。”
童曉淡淡的說道,“爸,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點,身體必須養好了,不然以後怎麼辦。”
周雨薇一聽覺得有道理,認真的說道,“童曉,你必須把身體養好,以後你還得上班賺錢呢,可別烙下一身病。”
“我知道了,我會盡量多吃點的。”
——
童曉流產的事情,沒有跟任何人說,就連鍾欣文都不知道。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一直瞞着,一個人痛苦也就夠了,她不想鍾欣文在遙遠的北京替她擔憂。
現在想想,真個個人都平靜了許多,也許這個孩子本就不該來到這個世間。沒有一個完整的家,沒有父愛,即便來到了這個美好的世界,也不會幸福。
這樣想着,心才能更舒坦些。
出院一週,現在身體也好多了,童曉開始找工作。
在網上投了幾份簡歷,有不少私立學校聯繫她。畢竟童曉也是高學歷,還有過很好的工作經歷,在這座小城市找份工作,應該不會太難。
找工作的事一直瞞着家裡,她想着等工作確定下來,再跟家裡說。
不知不覺,回到錦江已經有二十天,終於也迎來了下一個年頭。
除夕之夜,也是童梓的生日。這一天,周雨薇毫不吝嗇的買了很多菜,童菲則提前訂好了生日蛋糕。
一大早,童梓就纏着童曉問,“二舅,你打算送我什麼生日禮物?”
童曉笑說,“這麼大的人了,哪還有收生日禮物的。”
“二姐,你真小氣,你就送我個生日禮物唄。”
周雨薇聽到了,對着童曉說道,“弟弟都這樣求你了,你還不答應?”
童曉撇了撇嘴,問童梓,“你想要什麼生日禮物。”
“我想換個電腦,我這個電腦都用了三年了,還是大學時候你給我買的,現在一玩遊戲就卡,二姐,你就送我臺電腦吧。”
童曉低低的說道,“我沒這麼多錢,我的錢都給媽媽了。”
周雨薇叫了起來,“童曉,我就不信你五千塊錢都沒有,今天弟弟生日,你這個做姐姐的幾年都沒回來,你忍心讓他失望嗎?”
童梓二十幾歲的大男人,竟然甩着童曉的手臂撒嬌,“二姐,你送我臺電腦吧,我求你了,求求你了,這個家裡,我就只能指望你了。”
童曉被他磨得沒辦法,當天中午就和他一起去了市裡,配了一臺配置比較高的臺式電腦。
回去以後,童梓自己安裝調試好,不停的在家裡說,“還是二姐最疼我,我最喜歡二姐了。”
童菲吃味的說道,“二姐有錢,大姐沒錢,大姐的錢只夠給你買個生日蛋糕。”
——
晚上,一家人吃團圓飯,姐姐和姐夫也過來了。
童曉有些懷念,很多年以前,過年的氣氛那麼濃,還是孩子的她,最喜歡的就是這一天,不僅可以拿到壓歲錢,這天還不用做家務,不用被媽媽罵。
現在,還是這一家人,可早已沒了當年的感覺。連吃飯也變成了一種形式,吃完飯便各自忙自己的。
童梓一吃完飯就回房玩新電腦,姐姐和姐夫也回了自己的家。媽媽和爸爸忙着包餃子,作爲明天的早餐。
童曉也去廚房幫忙。
周雨薇突然來了一句,“童曉,你流產的事有沒有跟那個男人說?”
童曉微微頓了頓,隨即反應過來,她低下了頭。
“你一定沒說吧,你就是這麼老實,纔會被男人騙。童曉,你把他電話給我,我來打給他,你流產了,他不來看看你也就罷了,怎麼着也得負責吧,手術期間的費用總該他來出吧。”
童曉立刻變了臉色。
童彥天悶哼一聲,斥道,“事情都過去了,就別提了。童曉,你別包了,洗洗手回房休息吧。”
童曉離開了廚房,突然覺得這個家有些壓抑。
跟周雨薇和童彥天說了一聲,她出門走走。
錦江的天氣不如北京那麼冷,可大冬天的,穿着單薄的羽絨服,還是有些冷颼颼的。
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着,她攏了攏身上的羽絨服,還是覺得寒冷。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是鍾欣文打來的。
她回家這段日子,也就鍾欣文會常常給她打電話。
按下接聽鍵,那頭的聲音非常吵,鍾欣文的聲音也十分的響亮,“曉曉,新年快樂!”
童曉皺起了眉頭,“欣文,你喝醉了吧?”
“我沒醉,我跟我姐在外面玩,好多朋友,沈少也在呢。”
鍾欣文故意說着,聲音很大,沈辰鵬聽到了。
他的眉頭微微挑了挑,有些不悅的看着這個正在發瘋的女人。
鍾欣然看到沈辰鵬的臉色,忙走過去搶鍾欣文的手機。
鍾欣文用力推開她,“別搶我的手機,這麼重要的日子,我要打給童曉,我要問問她過得好不好,她是我見過最可憐的女人。”
沈辰鵬眉頭蹙得更深了,心裡悶悶的。
“鍾欣文,你再胡鬧我讓保安請你出去。”
“我沒有胡鬧,我跟我朋友打電話怎麼了?怎麼,童曉被沈少甩了,我就不能給她打電話了?天底下還有這樣的道理?”
鍾欣然把鍾欣文推出了包間,怒吼,“鍾欣文,我好心帶你出來玩,你別給我惹事。你要給童曉打電話,在外頭打好了再進去。”
“童曉,你都聽到了嗎?”
童曉深吸一口氣,淡淡的說道,“欣文,這麼晚了,你還是別在外面喝酒了,趕緊回家吧。”
“童曉,你說他們怎麼可以這麼過分,你知道嗎?沈辰鵬身邊又有了新歡,電影學院的一個小女孩,他現在經常帶在身邊,你知道我多想揍他一頓,可是我不敢。這樣的男人,真該千刀萬剮。”
“欣文,我和沈辰鵬都是過去的事了,別提了。你別跟他們玩了,女孩子家,早些回家吧,今天又是過年,多陪陪父母吧。”
“我爸不在家過年,每天過年他都在外面考察訪問,你總不能讓我回去陪後媽吧。童曉,以往每年過年我都是和你在一起跨年,今年你不在我身邊,我總覺得怪怪的。”
“是啊,在家過年也不習慣呢。”
童曉的聲音有些低。
鍾欣文纏着她聊了好一會兒,一直聊到零點的鐘聲響起。
“童曉,零點了,你知道沈辰鵬現在在幹嘛嗎?”
童曉沒有說話。
“他在陪他的小女朋友放煙花,兩個人在絢爛的煙花底下肆無忌憚的熱吻。你說他怎麼不去死!活着只會禍害無辜的少女。”
“欣文,別說了,你回家吧。我也該休息了。”
“童曉,忘了他吧,即便是和章霖雲在一起,我也認了,一定真誠的祝福你們。”
掛了電話,童曉坐在街心花園的木椅上,這裡也有人在放煙花,大多是一對對的情侶,他們也在用親吻的方式紀念這特殊的一天。
望着那一對對的情侶,腦海裡浮現出他的樣子,正在和一個妙齡少女忘我的親吻。
眼淚水就在這時,再也沒能控制住。
那晚,童曉在街心花園坐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纔回了家,家裡人竟不知道她徹夜未歸。
周雨薇看到她,疑惑的問道,“童曉,你怎麼會在外面?你不會一整夜沒回家吧,你都幹什麼去了?”
“我就在外面看人家放煙花。”
“臉色怎麼這麼差!”周雨薇說着伸手觸了觸她的額頭,燙的厲害。
“童曉,你還真是會給我們惹事,大年初一就發高燒,我真是服了你了。”
童曉高燒到三十九度,吃了退燒藥一直昏昏欲睡。
——
沈家,沈辰鵬昨晚在家吃了團圓飯便出去了,一直到第二天一早纔回家。
沈亦銘把他狠狠的訓了一頓。
他卻不以爲意,“年輕人,有自己跨年的方式,你管的着嗎?”
沈亦銘被氣壞,“是啊,我管不着,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能管得着你嗎?”
安暖和莫仲暉抱着兩個孩子下樓收紅包,卻看到父子倆吵得不可開交。
沈子晴跑過去抱住了沈亦銘的腿,稚嫩的聲音說着,“阿公,紅包。”
看着可愛的孩子,沈亦銘的火氣一下子沒了,把孩子抱了起來,把早就準備好的紅包給了倆孩子。
這倆孩子,收了紅包就跑。
“你們倆跑哪兒去呀,過來阿公抱抱。”
叮寶神氣的說道,“我們還要去太公那裡收紅包。”
倆孩子在家裡跑了一圈,收穫頗豐。
倆孩子也毫不吝嗇,給每人都磕了頭拜年,哄得老爺子和大夥兒開心的很。
“叮寶,過來,給你的老師打電話拜年。”
安暖說了一句,沈辰鵬很是敏感。
安暖假裝沒看他,撥通了童曉的電話,讓叮寶跟童曉說話。
電話打通了,叮寶皺着眉道,“媽媽,不是童老師?”
安暖拿起電話,客氣的問道,“你好,請問童老師在嗎?”
“我家童曉發高燒,三十九度,吃了退燒藥,正睡着了。”
“三十九度,去醫院看醫生了嗎?”安暖故意放大聲音。
沈辰鵬心口微微一滯。
“沒事兒,吃點藥就行了。對了,你是哪位?我家童曉的朋友嗎?”
“哦,我是學生家長,想給童老師打個電話,祝她新年快樂。”
周雨薇一聽是學生家長,來勁了,她可是知道的,童曉在北京一所貴族學院任教,那裡的學生可都是有錢人家的。
“你是學生家長,你們北京人可真是客氣啊。是這樣的,我是童曉的母親,你有什麼要對我女兒說的,就告訴我吧,等我女兒醒了,我再轉告她。”
“阿姨你好,我就是想對童老師說聲新年快樂,既然童老師生病,那我改天再讓我兒子給童老師拜年吧。”
掛了電話,周雨薇有些失望。
那頭,安暖把電話掛了,沒好氣的說道,“童曉的家人怎麼這樣呀,發燒到三十九度,竟然不送她去醫院,說什麼吃點退燒藥就好了,這退燒藥哪是能隨便吃的。”
薛玉蘭聽着也嘆氣,“怎麼會有這種家人,孩子的健康可是比什麼都重要呀,那丫頭看上去也挺可憐的。”
“是啊,真可憐,我都想帶叮寶去錦江看她了。”
“你去不合適吧。”
安暖和薛玉蘭一唱一和,兩人都在看沈辰鵬的表情。
沈辰鵬悶哼一聲,“你們看我幹嗎?我早跟她分手了,沒關係了。”
“男人果然都是絕情的東西,即便是普通朋友,在對方生病的時候去探望一下也是應該的啊。”
“我纔沒那麼多閒工夫。”
沈辰鵬說着上了樓。
昨晚玩得太嗨了,躺在牀上想要補覺,可翻來覆去只覺得煩躁,怎麼也睡不着。
拿起手機,幾次翻出通訊錄,看着那熟悉的名字,熟悉的號碼,他始終沒有按下去。
手機關係,逼着自己睡覺,可仍是睡不着。腦子裡一片混亂,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很是煩躁的開了機,按下了那個熟悉的號碼,響了兩聲,無人接聽,他便又掛斷了。
——
童曉一覺醒來,仍覺得昏昏沉沉的。
周雨薇用一塊冰涼的毛巾搭在她頭上,她覺得舒服多了,說了聲,“媽,謝謝你。”
周雨薇抿了抿脣,把手機遞給了她,“諾,今天早上有不少人給你打電話,接了兩個,全是家長打來的,又沒什麼表示,就是給你拜年。後來還有幾通電話,我就沒接了。”
童曉翻開着通話記錄,猛然間看到一連串熟悉的數字,她看了又看,看了又看,還是那熟悉的數字。
她自嘲的笑了笑,一定是燒糊塗了,眼花了,亦或是出現幻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