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一雙兒女是他的驕傲
“我很小的時候,大伯給我的愛比我爸給的還多,我爸是個很有野心的人,一心想着往上爬。大伯不一樣,他很有能力,也受到別人的賞識,可他卻是個淡泊名利的人。他總是那麼的和藹可親,面對任何人都是微笑着的。”
“當年我要和思妍在一起,家裡所有的人都反對,可是大伯卻站在我這邊,讓我勇敢的追求自己的所愛,不要害怕任何阻礙。他告訴我,愛情是無價的,不該用身份地位去衡量,愛了就去努力追求。”
“後來那段感情讓思妍送了命,我也因此離開了北京。剛到江城的時候,大伯瞞着我爺爺,偷偷去看過我,給我打點好一切。”
“莫仲暉!”安暖心疼的喊着他的名字。
“暖暖,我也有害怕的事,我最害怕我愛的人一個個離我而去。”
莫仲暉難得如此的感性,安暖緊緊抱着他的脖子,安慰的話不知從何說起。
“莫仲暉,不管發生什麼事,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不離不棄。”
他緊緊抱着她,他的心也有寒冷的時候,想要從她身上汲取溫暖。
“一直以來學會了,在痛的時候,一個人躲起來舔舐傷口,暖暖,現在我有你了,再傷再痛,至少我知道還有你陪在我身邊。”
“莫仲暉,我們都要堅強。很多事情是我們無法預料的,唯有去面對。”
那天晚上,莫仲暉抱着安暖躺在牀上,他失眠了一整夜,她後來在他懷裡睡着了。
緊緊抱着她,那一刻,好似不那麼難受了。
——
安暖第二天醒來,有些抱歉,“對不起,我昨晚陪你說話,後來睡着了。”
莫仲暉微笑着搖頭,感性的說道,“只要你在我身邊就足夠了。”
“莫仲暉,事情既然發生,我們得去面對。我們先回沈家,問問二舅接下來該怎麼辦。再回莫家處理事情,你媽和你姑姑現在很需要你。”
莫仲暉微微點了點頭。
一早到了沈家,沈亦銘正要出門。看到安暖和莫仲暉回去,他臨時更改了行程。
沈亦銘告訴他們,“暉子,你大伯的遺體已經運回莫家,這幾天舉辦葬禮吧。”
“謝謝。”
莫仲暉的語氣有些生澀,聲音還有那麼一點點的冰冷。
沈亦銘並不在意,他能體會他此刻的心情。
“暉子,等葬禮辦完,你和你媽去看看你爸,我怕他的情緒會受到影響。”
莫仲暉仍是淡漠的點頭。
安暖抿了抿脣,“二舅,您先去忙吧,我陪莫仲暉回莫家,還有很多事要處理。”
沈亦銘伸手拍了拍他們二人的肩膀,低沉的聲音說道,“這幾天辛苦你們了,葬禮我會派人去安排。”
“不用了,葬禮我自己安排。”
沈亦銘神色有些複雜,淡淡的說道,“那也行,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
——
莫仲暉和安暖去了莫家,經過一夜的痛苦,莫白靈和唐靜薇此刻都安靜了。
然而看到莫仲暉和安暖手牽手回家,莫白靈整個人都跳了起來,衝着莫仲暉怒吼,“你怎麼還能把這個女人帶回來?你難道不知道你大伯是怎麼死的?被沈家逼死的,被沈亦銘害死的。如果不是因爲這個女人,你大伯就不會坐牢,也不會自殺。暉子,你捫心自問,你大伯在世的時候對你好不好?他現在死了,你怎麼還能帶這個女人來給他添堵?”
莫仲暉眉頭緊了緊,渾厚的聲音說道,“大伯的離開與安暖無關。”
莫白靈冷笑,“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替她說話,你大伯就算死了,也無法瞑目。這個女人把我們莫家害得已經夠慘了,現在還想怎樣?”
“姑姑,請你冷靜點。”
“你讓我怎麼冷靜!”莫白靈怒吼,“躺在這裡的是我大哥,他是被沈亦銘逼死的,你讓我如何冷靜的面對沈亦銘的女兒。我老公終身監禁,你父親坐牢,你大伯自殺,這些統統都跟安暖有關,她就是個掃把星。”
安暖動了動嘴脣,想要解釋,可發現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莫仲暉站在她身邊,始終緊緊握着她的手,這是讓她此刻最欣慰的。
她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她,只要莫仲暉還愛她。
——
接下來的日子裡,莫仲暉一直在忙葬禮的事,安暖則一直陪他待在莫家,默默的支持着他。
莫白靈還是看她不爽,幾乎天天用語言羞辱她。
安暖不怪她,能夠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由於莫平江之前所做的事,不適合大肆辦葬禮,莫仲暉只准備了一個小小的葬禮,僅親戚朋友參加。
葬禮的前一天晚上,沈亦銘給安暖打電話,詢問她的意見,“暖暖,明天的葬禮,你希不希望二舅參加?”
生前再有仇恨,死後彷彿都煙消雲散了。
安暖淡淡的說道,“二舅,你別來了,明天的葬禮只有親戚朋友參加,莫家的人應該不想看到你,我也不想你過來被他們羞辱。”
沈亦銘在那頭嘆着氣,心疼的問,“莫家人是不是欺負你了?”
“沒有,有莫仲暉在,他們沒有欺負我。”
“暖暖,被欺負了不要忍氣吞聲,回家來,家裡有二舅給你撐腰。”
安暖眼睛酸酸的,爲了莫仲暉,受點欺辱並不算什麼。
如果罵她兩句發泄,能讓莫家人心裡好受些,安暖心甘情願去承受。
“暖暖,葬禮結束,儘量回家,老爺子開始想你了。”
“好,我也想你們了。”
聽到有腳步聲傳來,安暖急急掛斷了電話。
莫仲暉最近很忙,每天晚上睡覺的時間也就兩三個小時。看到他這樣,安暖心疼不已。
莫仲暉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房間,安暖趕緊迎了上去,抱着他的腰問,“明天的葬禮安排的怎麼樣了?”
他輕輕掰開她的手,走到牀上躺下,低低說道,“都準備好了。”
“我二舅剛剛打電話來問,明天的葬禮需不需要他參加?我讓二舅不要過來,因爲我怕你家人看到二舅會情緒激動。”
莫仲暉沒有出聲。
安暖走近他,才發現他竟然睡着了。
莫仲暉第一次沒有洗澡直接爬上了牀,這些天他該有多累,才沾到牀便睡着了。
安暖輕輕摸了摸他的臉頰,幫他蓋上被子。俯身輕輕吻了吻他的嘴脣,她的吻是那樣的冰涼。
——
第二天天氣好的很,火辣辣的太陽當頭照。莫平江的葬禮安排得很簡單,參加葬禮的全是莫家的親戚。
司儀在介紹莫平江的生平,安暖默默的流下了眼淚。
那麼鮮活的一個人,突然間就沒有了。
莫平江約她在高級會所喝茶的情景還歷歷在目。
她簡直不敢相信,生命竟是如此的脆弱,一個人說沒就沒了。
沈亦銘雖然沒親自過來,可還是派了人來。
隨着沈亦銘的貼身警衛小王的到來,現場有小小的騷動。莫白靈很是激動,手指着小王,沙啞的聲音吼着,“你來幹什麼?帶着你的花圈給我滾,這裡不歡迎你。”
小王面色沉靜,低低的說道,“我們家先生在外地,趕不回來,特意讓我過來替他哀悼,請節哀。”
莫白靈氣得把花圈丟了出去。
“滾,給我滾,讓沈亦銘滾,別以爲他可以隻手遮天,總有報應的時候。”
聽到莫白靈的詛咒,安暖下意識的蹙起了眉。
安暖走過去拍了拍小王的肩膀,讓他先行離開。
小王神色凝重,低低的說了句,“小姐,事情辦完了就回家吧,先生很擔心你。”
安暖認真的點了點頭。
小王離開以後,現場才恢復了平靜。
——
葬禮結束,安暖陪着莫家人回到了莫宅。
這幾天無論她怎麼努力,莫白靈都無法接受她,但是她都忍了,她能理解莫白靈此刻的心情。離開的畢竟是自己最至親的家人,這種痛她曾切身體會過,最清楚不過了。
安暖給莫白靈倒了杯熱水,這幾天她的嗓子已經哭到發不出聲。
“姑姑,喝點熱水,不然你的嗓子會吃不消的。”
莫白靈狠狠的瞪着她,手一揮,滾燙的水悉數撒在安暖的手上。
安暖‘嘶’的叫了一聲,手背上紅了一大塊,立刻現出兩個水泡。
唐靜薇在一旁看着,嘴脣動了動,神色有些複雜。
“安暖,你別以爲你這樣討好,我就會原諒你,我大哥的命是被你沈家害死的,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早晚會去找沈亦銘報仇,你讓他小心點。”
她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安暖抿了抿脣,手火辣辣的疼着。
唐靜薇終是有些不捨,走過去淡漠的對安暖道,“安暖,你回去吧,大哥的葬禮已經結束,你不該再留在這裡。”
“我想留在莫仲暉身邊。”
她的聲音很輕,還有那麼幾分傷感。
莫白靈立刻火了起來,“我真不懂你給我們暉子下了什麼迷藥,我大哥被你們害死了,那傻小子竟還能如此坦然的跟你在一起。我看你們一定要把我莫家害得家破人亡才甘心。”
“白靈,夠了,別說了,回房休息吧。”
唐靜薇拉着莫白靈回房。把安暖一個人晾在客廳裡。
——
這個夜太安靜,安暖望着莫平江的遺像,心裡油然而生一種恐懼。
她一直坐在客廳等莫仲暉回來,這幾天忙着莫平江的葬禮,他幾乎都沒休息過。
她心疼他,想要替他分擔些,可是什麼也不能爲他做。
莫仲暉處理好一切後事,回到莫宅時已經凌晨。
客廳亮着一盞昏暗的壁燈,安暖坐在沙發上睡着了。昏黃的燈光下,她的臉顯得有些蒼白。這幾天他太忙,沒有時間照顧她,他知道在這個家裡,她忍受了太多的羞辱和欺負,可是她沒有半句抱怨,一直默默的陪在他身邊。
那一刻,心無來由的抽痛了下。
走過去將她打橫抱起,這丫頭猛地抱住了他的脖子,臉深深的埋在他的頸間。
“老公,你終於回來了。”
第一次聽她喊老公,竟是如此的好聽,如天籟般。
把她抱回房間,輕輕放在牀上。莫仲暉抱着他的脖子卻不肯撒手。
他柔聲哄道,“乖,我去洗個澡,很快就陪你睡覺。”
安暖還是不肯放手。彷彿一放手,他就會離開似的。
莫仲暉有些無奈,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哄道,“乖,今天在外面忙了一天,身上很髒,我很快就洗完,陪你睡覺。”
安暖這才安心的鬆了手。
看着他的背影走進浴室,那一刻,她的眼眶有些酸澀。
發生了這麼多事,還能在一起,真好。
莫仲暉果然以最快的速度洗完澡,爬上了牀。
大牀上,兩個人緊緊相擁在一起。
他把她的手拿在手裡把玩,安暖‘嘶’的叫了一聲。
“怎麼了?”
莫仲暉拿着她的手細細查看,這纔看到她的手背上紅了一大片,還有兩個明顯的水泡。
“怎麼回事?”他沉下了臉。
安暖抿了抿脣,淡淡的解釋說,“我剛纔倒水的時候不小心燙了一下。”
“安暖,跟我說實話!”莫仲暉語氣異常的嚴肅。
“真的是倒水的時候燙到的。”
莫仲暉咬牙,一字一句,“是不是我姑姑做的?”
“不是,莫仲暉真的不是,一點都不疼,你別大驚小怪的。”
安暖往他懷裡鑽了鑽,“好吧,剛開始有一點點疼,不過現在好多了,你幫我摸摸親親就不疼了。”
莫仲暉粗喘着氣,翻身下了牀。找來藥箱幫她搽藥。
“以後不要再讓自己受傷了,我會心疼。”
安暖眼眶有些紅,“莫仲暉,你心裡受傷,我也心疼。”
那晚,他將她緊緊摟在懷裡,摟得很緊很緊,彷彿這樣,就沒有人能夠將他們分開。
——
第二天一早,莫仲暉和安暖早早的起牀,在廚房做早餐。
安暖想要給他幫忙,可這廝不讓,也就手上受了點傷,竟然把她當病號。
“莫仲暉,我手上的傷沒什麼大礙,我來幫你。”
莫仲暉還是不讓,笑着道,“我比較喜歡聽你喊老公。”
“你是變態嗎?”
他狠狠瞪她一眼,“你說呢?”
安暖走過去從背後抱住他,撒嬌道,“你不是變態,你是我的親親老公。”
唐靜薇先起牀,看到廚房裡這溫馨的一幕,心情有些複雜。
這兩個孩子愛得太深,大概沒有什麼能夠將他們分開。
安暖感受到背後灼熱的視線,微轉過身,看到唐靜薇神情複雜的站在那兒。她有些尷尬,鬆開了莫仲暉,低低的說道,“伯母,你起來了,讓姑姑一起來吃早餐吧。”
唐靜薇點了點頭,走開了。
四個人的早餐,簡單又豐富。
莫白靈坐在餐桌前,卻一點都沒吃。
“白靈,怎麼不吃?暉子一早親自給我們做的。”
莫白靈陰陽怪氣的說道,“仇人在家裡,我吃不下。”
一句話讓原本就很尷尬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唐靜薇看向莫仲暉。
只見莫仲暉‘騰’的站起身,握住安暖的手,冰冷的聲音說道,“我們走。”
安暖撇了撇嘴,低低的問道,“莫仲暉,我們去哪裡?”
“哪裡都好,只要不是這個家。”
這話徹底激怒了莫白靈,她指着莫仲暉的鼻子,怒吼,“這個家辛辛苦苦把你養大,怎麼虧待你了!你大伯死在了沈家人手裡,你怎麼還能坦然的跟沈亦銘的女兒在一起。”
莫仲暉一字一句清楚的說道,“大伯是自殺,不是被殺。”
“有區別嗎?如果不是被沈亦銘關起來,前途一片迷茫,大哥會自殺嗎?所有的一切都是因安暖而起,你不要再爲沈家找任何藉口,如果你還有臉跟安暖在一起,你大伯在天有靈都不會安息的。”
“那是你的想法,我和暖暖分開,大伯纔會失望。”
莫仲暉淡漠的聲音說完,強行拉着安暖離開。
他們離開以後,莫白靈把所有的苗頭指向唐靜薇,“你生出來的好兒子,都這個時候了,他還不肯跟安暖分手。”
唐靜薇輕嘆一口氣,有些哀求的聲音說道,“我求求你了,放過他們兩個吧,兩個孩子愛得很辛苦。大哥的死真的與任何人無關,他留了一份遺書下來,如果真計較起來,都是平山的錯,是平山慫恿大哥綁架了安暖,大哥心裡自責,受不了這壓力。”
莫白靈眉頭蹙了蹙,不再多說什麼。
“白靈,大哥的死我們都不要告訴平山,我怕他受不了打擊。沈亦銘答應了,只要平山有悔過之心,就會想辦法把他弄出來。”
莫白靈挑眉,“沈亦銘的話你真的相信嗎?那份遺書你也相信嗎?”
“什麼意思?”唐靜薇沉下了臉。
“沈亦銘的心機你沒領教過,依我看,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唐靜薇咬了咬脣,低低的說道,“我相信事情就這麼簡單,我願意成全兩個孩子。”
“早晚有你後悔的一天。”
莫白靈冷冷的說完,離開了餐廳。
唐靜薇一個人坐在碩大的餐廳,深深的嘆着氣。倘若可以不用跟沈家糾纏,那是最好不過。可是她親眼見證兩個孩子愛得有多深,是人大概都不會忍心去拆散他們。
——
莫仲暉開車帶安暖離開,安暖縮在副駕駛,神情一直很複雜。
她動了動嘴脣,淡淡的問道,“莫仲暉,我們這樣離開真的好嗎?你大伯才離開,你媽媽和你姑姑都需要人照顧。”
莫仲暉淡然的聲音回道,“我會派人去照顧他們。”
“可是她們需要的是你。”
莫仲暉輕嘆一口氣,有些無奈的揉了揉她的頭髮,“安暖,我不希望你受了委屈而忍氣吞聲,你嫁給我,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也不需要極力的去討好我的家人,正因爲你一次次的妥協,纔會讓他們變本加厲。暖暖,如果我無法保護你,那我便枉爲男人了。”
安暖撇了撇嘴,笑着道,“哪有你說的這麼嚴重。對了,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帶你去吃早餐。”
安暖提議道,“這麼早,要不我們回沈家陪外公吃早餐。”
莫仲暉神色微微黯了黯,隨即低低的說道,“在外面吃吧,難得能夠二人世界。”
他的話聽上去很有道理,可安暖心裡卻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倘若莫平江的事情沒有發生,莫仲暉還會這麼果斷的拒絕嗎?
他們在一家西餐廳簡單的吃了早餐,最近發生這麼多事,誰都沒有胃口。安暖會覺得餓,可是什麼都吃不下。
吃完早餐,安暖再次提議,“莫仲暉,你今天有事嗎?沒事的話我們回沈家吧,幾天沒回去,外公肯定想我們了。”
“我要去公司處理些事情,我讓張特助送你回沈家。”
安暖抿了抿脣,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莫仲暉準備給張特助打電話,安暖搶走了他的手機,“不要麻煩張特助了,我自己打車回去。”
“打車不安全,我公司就在附近,張特助很快就能過來。”
莫仲暉還是打給了張特助,沒一會兒工夫,張特助就趕到了。
——
回沈家的路上,安暖視線始終瞥向窗外,有些迷茫,有些壓抑。
“安小姐,你沒事吧,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最近太忙了?”
安暖淡笑着點點頭,“是啊,最近事情太多,忙壞了。”
“安小姐,你一定要多注意身體啊。”
安暖微微點了點頭,“謝謝你關心。”
“安小姐,莫家發生這種事,莫先生情緒難免會受影響,還希望你能多多幫助他,讓他儘快從傷痛中走出來。”
“放心吧,我會一直陪在他身邊。”
“安小姐,你不知道,莫先生和他大伯感情一直很好,他大伯從小就很疼愛莫先生,莫先生也很尊重他。當年莫先生跟莫家斷絕關係,隻身去了江城,他大伯曾瞞着莫老爺子,偷偷去江城幫莫先生打點了一切。所以,那份感激莫先生一直存在心裡。你應該能想象他現在心裡有多難過。”
安暖盤膝坐在後座,那一刻,對未來,突然有些迷茫。
終於到了沈家,看到老爺子,安暖一顆心才定下來。
老爺子沒想到安暖會突然回來,儼然一個驚喜,緊緊的將安暖抱在了懷裡。
“外公,才幾天沒回來,我可想您了。”
老人家聽着紅了眼眶,彷彿年紀越大人也越感性。
“暖暖,莫家出事,這段時間你和暉子一定很辛苦,外公怎麼覺得你瘦了好多,不行,待會兒得讓你大舅媽幫你好好補補。”
這個家總是能夠在她最無助的時候,給她太多的溫暖。
在沈家吃了午餐,大舅媽果然給她燉了補品,逼着安暖喝完。
嘴上雖然很不情願,可心裡卻是幸福的。
席間,舅媽們都在安慰她,“暖暖,莫平江的事是個意外,你千萬不要有任何心裡壓力,和暉子好好過日子,莫平江在天有靈纔會安息。”
安暖用力的點着頭,把這番話牢牢記在心裡。
——
晚上沈亦銘說會回來吃晚餐,安暖猶豫着給莫仲暉打電話。
那頭似乎真的在忙,鈴聲響了許久才被接起,“暖暖,有事嗎?”
“莫仲暉,你有空回來吃晚餐嗎?我二舅等下也回來。”
那頭沉默了片刻,隨即低沉的聲音回道,“暖暖,我這邊很忙,今晚得加班,明天一早還有會議,回沈家不太方便。要不吃完飯,我讓張特助去把你接過來,今晚我們住shine。”
安暖咬了咬脣,淡淡的說道,“不了,我二舅難得回來,我想陪陪他。”
“也好,我明天忙完去接你。”
兩個人簡單的聊了幾句,直到外面響起汽車的引擎聲,安暖纔對他說,“莫仲暉,你忙吧,我二舅回來了。”
掛了電話,安暖急急的奔跑出去,回來的卻是沈辰鵬。
“嘖嘖,這麼熱烈的歡迎我,真是受寵若驚啊。”
沈辰鵬從車上下來,很自然的摟住安暖的肩。
“氣色不太好呀,暉子最近是不是太忙,沒把你給照顧好。也真是苦了他的,莫平江好端端的自殺,這莫家也真是完了。”
安暖努了努嘴,隨口說道,“你氣色倒是好得很,春風得意,怎麼,和顧秋和好了?”
沈辰鵬沉下了臉,沒好氣的罵道,“你能不能別在我面前提那個名字,傷口很深,別再往上撒鹽了行不?”
安暖抿了抿脣,不再打擊他。
沈辰鵬回來沒一會兒,沈亦銘也回來了。
他習慣性的抱了抱安暖,也說了同樣的話,“丫頭,好像瘦了,不是讓你照顧好自己。”
安暖笑着道,“二舅,能不能有點創新啊,怎麼你們都說同樣的話,才幾天,我能瘦成什麼樣呀。”
沈亦銘寵溺的揉了揉她的頭髮,認真的問,“莫家人沒欺負你吧?”
“沒有,發生這種事,她們傷心還來不及,怎麼會有心思欺負你。”
沈亦銘輕嘆一口氣,“沒有就好,我就怕他們把莫平江的死歸到你身上,讓你受委屈。”
“您想多了,她們沒有那樣對我。”
——
晚餐的時候,老爺子問了,“暖暖,暉子怎麼沒回來吃飯?”
“公司最近有點忙,他現在還在開會呢。”
“是嗎?再忙也得吃飯啊。他不會是生我們沈家的氣吧。”
安暖趕緊解釋,“外公,您想多了,莫仲暉怎麼會是這種人,何況他也看到遺書,不會有別的想法的。”
“那就好,讓他工作歸工作,可別把身體給累壞了。”
老爺子完全相信了安暖的話,沈亦銘臉色卻有些複雜。
一頓飯,安暖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同樣心不在焉的還有薛玉蘭,似乎沈亦銘回來以後,薛玉蘭就沒說一句話。
她簡單的吃了兩口飯,便放下了筷子,低低的說道,“老爺子,您慢慢吃,我吃完了。”
老爺子眉頭蹙了起來,“怎麼就吃這麼一點,不舒服嗎?”
“是啊,有點頭疼,我先回房了。”
薛玉蘭說着離開了餐廳,上了樓。
薛玉蘭離開以後,老爺子開始衝着沈亦銘發脾氣,“玉蘭是不是還在生氣,這點事你都處理不了嗎?”
沈亦銘低垂着頭,沒有說話。
老人家語重心長的說道,“亦銘,我跟你說過,女人都是要哄的,你買點小禮物哄哄她,夫妻之間哪有什麼深仇,一把年紀的人了,就別瞎折騰了,好好過日子吧。”
“我知道了,父親。”
對老爺子,沈亦銘始終很尊重。
晚餐過後,安暖被沈亦銘拉着在客廳說話,沈辰鵬則去了薛玉蘭房間。
輕輕敲了敲臥室的門,裡頭沒有迴應,沈辰鵬直接推開門進去。
此刻,薛玉蘭正躺在牀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抹着眼睛。
沈辰鵬深吸一口氣,走過去調侃道,“喲,一個人躲起來偷偷抹眼淚,誰讓你受這麼大委屈了?告訴我,兒子幫你去削他。”
薛玉蘭啐了他一口,還是那麼傷心。
沈辰鵬在牀邊坐下,握住薛玉蘭的手,突然之間認真了起來。
“媽,我知道你還在爲外公的事難過,這次,我不得不替爸爸說說話,他真的已經做的夠好。有些事情爸不讓我們告訴你,可是我發現如果不告訴你,你會一直誤解了爸。”
薛玉蘭皺了皺眉,問道,“什麼事?”
“媽,其實尹詩涵是外公的女兒。”
“什麼!”薛玉蘭幾乎要從牀上跳起來,“辰鵬,這種話是不可以亂說的。”
“媽,您覺得我像是胡說的人嗎?尹厚望曾經爲了巴結外公,把自己美豔的妻子送給了外公,然後就有了尹詩涵。”
“不,我不相信,辰鵬,不可以爲了維護你爸,編造出這種荒唐的事。”
“媽,你覺得我會編造出這種事來維護爸嗎?這事我們都知道,可是爸讓我們瞞着你,因爲他不想你難過。”
薛玉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世界會不會太滑稽了些。
“爸早就開始懷疑尹詩涵的身份,着手調查時,老爺子故意讓尹詩涵和我相親,以爲這樣我爸就不會再懷疑。”
薛玉蘭雙手緊緊捂住耳朵,太骯髒了,她一點也不想聽。
“媽,爸這次已經夠仁慈的了,他沒有對外公做什麼,繼續讓他在山莊安享晚年,他這麼做都是爲了你,你真的不該再爲了外公的事跟爸置氣了。”
——
樓下客廳裡,沈亦銘拉着安暖聊天,他的神情有些複雜,認真的問,“暖暖,告訴二舅,你和暉子沒鬧矛盾吧?”
安暖笑着搖頭,“我們好得很,鬧什麼矛盾呀,您可別詛咒我。”
沈亦銘稍稍放心了些,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
“暖暖,莫平江的事我吩咐下去,任何人不準把這事傳到莫平山耳中。你帶個話給暉子,沈家人可以隨時去看他,勸他早日悔改,我好把他弄出來。”
安暖撲進了沈亦銘懷裡,撒嬌,“二舅你真好,我待會兒就打電話告訴莫仲暉這個好消息。”
“我這麼做可都是爲了你啊。”沈亦銘寵溺的說着,“莫平江出事,我相信莫家人心裡多少對你有些想法,希望借莫平山的事,能讓他們對你好些。”
“二舅,有你真好。”安暖偎在沈亦銘懷裡撒嬌,有這樣的家人疼愛着她,這輩子彷彿都足了。
“二舅,你跟二舅媽是不是還在鬧矛盾,你回來以後,她心情就不好了。”
沈亦銘深深的嘆了口氣,自責的說道,“是啊,她還在生我的氣,怪我沒把事情解釋清楚。放心吧,待會兒我去哄哄她,不會有事的。現在辰鵬也在上面哄她。”
安暖由衷的說道,“辰鵬現在越來越孝順了,真好。”
沈亦銘淡笑着道,“那孩子,其實一直都挺好的,是我對他要求太高,也怪我平日裡對他太冷漠,從不輕易表達對他的感情。暖暖,我現在最欣慰的是,我有一雙很懂事聽話的兒女,你們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驕傲。”
沈亦銘這麼說,安暖反而不好意思了起來,嬌羞的說道,“二舅,我真的有這麼好嗎?我不敢說是你的驕傲,因爲我一直在給你添麻煩。”
“傻丫頭,你善良,單純,美好,可不能妄自菲薄。”
安暖沒想到沈亦銘對她的評價這麼高,心裡喜滋滋的。
“二舅,我以後一定好好的,不再給你添麻煩,真正成爲你的驕傲。”
沈亦銘笑着抱住她,真想把她寵到骨子裡。
——
等安暖睡着以後,沈亦銘才捨得離開。走到臥室門口,只覺得心裡堵得慌。深呼吸,推門走進去。
那麼晚,薛玉蘭還沒睡,靠在牀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麼晚,怎麼還沒睡?”他隨口問了句。
薛玉蘭拉回思緒,看向沈亦銘,有些暗啞的聲音說道,“我在等你。”
沈亦銘眉頭皺了皺,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我知道,你父親的事你無法釋懷,也許在這件事的處理上,我考慮不夠周到,讓你受到了傷害……”
薛玉蘭有些哽咽的聲音打斷他,“你爲什麼瞞我,爲什麼不告訴我,尹詩涵是我父親的女兒。”
沈亦銘眉頭擰得更緊了,不悅的問,“你聽誰說的。”
“不管聽誰說的,你都不該隱瞞我。不錯,知道真相我很難過,我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世界竟這般骯髒。可是你瞞着我,我會更難過。亦銘,我們是夫妻,任何事情都不該隱瞞,坦誠相待不好嗎?真相有時候讓人難以接受,可是我更不想有誤會。老爺子年輕時候的一些荒唐事,其實我都清楚。只是沒想到尹厚望會做出這種事。”
沈亦銘輕輕嘆了口氣,握着她的手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一些,那我把真正的真相告訴你。尹厚望的確曾經把自己的老婆送給老爺子,老爺子也確實接受了。但是尹詩涵不是老爺子的女兒,尹厚望這個狡詐的男人一直在欺騙老爺子,把老人家哄得團團轉。”
薛玉蘭反握住他的手,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道,“不管尹詩涵是不是老爺子的女兒,都不重要。我知道你瞞着我,是爲了不讓我傷心,謝謝你的良苦用心。我想清楚了,你說的沒錯,讓老爺子在山莊安享晚年是最好的方式,讓他跟大哥去瀋陽,也許老人家還會不安分,到時候做出什麼更傷的事。”
“你能想通,我很欣慰。”
“亦銘,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沈亦銘笑着道,“都是夫妻,什麼事直接說就行,怎麼還用上‘求’字了呢,真是讓人很不愛聽。”
“我希望你能夠允許我偶爾去看看老爺子,不管他曾經做過多少齷齪骯髒的事,他到底都是我父親,這份血緣關係是斷不了的。你放心,我也就是看看他,一定不會再做讓你爲難的事。”
沈亦銘緊緊握着她的手,認真的說道,“好,我答應你,隨時可以去山莊看你父親。”
薛玉蘭突然輕輕偎進了他懷裡,感性的聲音說道,“對不起,再也不會無理取鬧了。”
“不,是我不好,怪我沒把事情說清楚。我該一早告訴你真相,你說的對,夫妻之間什麼事都不該隱瞞。”
說着,兩個人都笑了起來,雙手緊緊握在一起。
有一種相處方式叫相敬如冰,還有一種相處方式叫相敬如賓。他們願意選擇後者,讓這份原本沒有愛情基礎的婚姻,一直走到最後。
年輕時候我們追求愛情,認爲愛情這東西是人世間最美的東西,即便爲之付出慘痛的代價也在所不惜。當我們慢慢長大,漸漸變老,當愛情的光環被歲月這隻無形的手緩緩抽離,我們才發現,幸福並不是剎那間的事,它存在於我們樸實的生活中,存在於永不放棄的堅持中,存在於一點一滴的珍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