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說是娶太子妃也不是,只是終於把太子妃的人選定了下來,要下聘訂親了。
這太子妃的人選,跟之前說的是王閣老家的孫女也差不多,人是王閣老家的孫女,但現在訂下來的人卻不是之前傳的那個原人了。
現在的這個太子妃,是王閣老嫡次子,也就是二子家的嫡女,這小娘子在全家族她那一輩當中排第五,是王五娘子。
這次傳的長房那位,好像是太子沒看上,太子看上的這一位,是太子指名道姓要訂的。
林大娘聽後覺得這肯定有個說法,果然沒一會,就有消息傳到她耳邊,說太子跟王五娘子一見鍾情,二見生情,三見傾心,一個非君不嫁,一個非卿不娶,聽起來可美了。
但這邊大將軍也是從皇帝那走一趟,就弄明白了王閣老的二子王選,那王五娘子之父,接替了上任樞密院主掌刑通之位,成了新一任樞密使,大壬最大情報機構的第一情報頭子。
樞密院還身負監察邊境以及朝廷各處駐軍之職,官位品級與刀大將軍相等,這人選已由皇帝跟他的那幾個心腹商量好定下來了,就等着這一次的春闈殿試過後,與新科狀元等一起宣佈。
王選也就是這次與冰國大戰當中,負責給皇帝遞消息的那個人,他在此次大戰當中的表現令皇帝相當的滿意。
林大娘這一聽,也是笑了。
太子果然好眼光。
王閣老長子是個脾氣不錯的中年書生,說也是御前郎中,但都是給他父親王閣老打下手,個人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
但樞密院主掌就不一樣了,在朝廷裡,王選都跟他老子王閣老能平起平坐了。
“這家人沒打起來吧?”大將軍一回來跟她通報好最新情況,林大娘就問。
這之前傳的嫡長孫女,那可是傳到了位的,就差下聘了,這臨門一腳換了人,這長房不得把鼻子氣歪啊?
“哼。”刀藏鋒哼笑了一聲。
林大娘也沒追問,這等事,就是鬧起來,也是關起門來鬧的事,不可能往外揚。
“王選的事,現在知道的人不多吧?”
“不多,從皇上嘴裡撬出來的……”
“你沒逼瘋他吧?”
刀藏鋒笑着看她。
聽說他不在的這段時日,她也差點把皇帝逼瘋了?
林大娘一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在笑話她,不由白了他一眼,“知道我們兩個人都不討喜,你就收斂點吧,你好歹給咱們留一線與他周旋啊。”
說到此,她道,“太子最近倒挺老實的,學業上也沒問題,課都來上,人也用功……”
“你信他?”刀藏鋒看着她,問她。
林大娘搖頭,“不信,他是皇上的親兒子,一直帶在身邊培養的太子。”
她想了想道:“他現在,也越來越像皇上了,很沉得住氣,你說……”
她沉吟了一下才問:“你說皇上現在是怎麼想的?”
“不知道……”刀藏鋒乾脆搖頭,摟過她的頭,讓她靠過來靠在他的肩上,隨即他在她臉上親了一記,把長腿伸出擱在了矮墩上,改摟着她的腰懶懶道:“但肯定跟以前不一樣了。”
而林大娘確實是一萬個不信太子。
因爲孟德,也就是她的羅九哥哥在大戰初起那段時間因爲投奔了太子門下,私下託了可靠的人很直接地跟她說,如果在軍機殿裡碰到他了,不要跟他有任何的故意接觸,兩個人還是當沒怎麼見過的陌生人來的好。
她羅九哥也這麼做了,林大娘便也跟着做了,所以雖然這段時間兩人見面的次數頗多,但兩個人說的話,一個巴掌都數得出來。
“太子最好是什麼狐狸尾巴也別露出來……”刀藏鋒摟着夫人,靠着椅背,閉着眼睛道:“但可能嗎?”
“他選了王選的女兒,是不是有一點顯了?”林大娘琢磨着道。
刀藏鋒點了點頭,“所以皇上也沒那麼高興。”
太子這次雖然沒怎麼顯,但還是露出了一點苗頭讓人看見了。
這也能說明,按他跟他們夫妻倆的恩怨和他本身的性情來看,太子要是上位了,可能他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宰了他這個大將軍,和他的夫人林氏。
宰了他們夫妻倆,皇帝活着做成的事,就要大打折扣了。
他娘子,現在可是有弟子的人,那些人被她教過,以後會那麼心甘情願輔佐太子嗎?
這天下書生有很多不是認她先生爲師,就是她那些師兄弟們親手教過的弟子,再加上江南上萬受大師和林府培養出來的孤兒學子,這人的嘴舌會放過太子嗎?
而太子當了皇帝,會因爲這些因素忌諱着不動他們夫婦倆,甚至忍耐着讓他們活到能他能對他們動手的那天嗎?
或者說,他有沒有那個能力真能對他們動得了手。
他要是敢動手,皇帝也應該明白,他們夫妻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紙老虎,到時候這江山免不了還是一團亂。
刀藏鋒不知道皇帝到底是怎麼想的,但很顯然,皇帝非常清楚他必須弄明白這個事情,要不然他好好的托起來的江山,就要折在他這個兒子的手裡了。
當然,刀藏鋒也不會真的相信,皇帝會放過他們夫妻倆,如果能有辦法妥善地解決了他們夫妻倆,皇帝也會在死之前就除掉他們的。
所以,他小娘子打骨子裡就壓根不信皇帝,比他還更不信皇帝一點,這是對的。
皇帝只要覺得於他的江山,於他的祖宗們的江山有益的事,哪怕是讓他手刃安王,他也會邊流着淚,邊毫不猶豫割了安王的脖子的。
這頭林大娘還在琢磨太子的事,琢磨了一通,她點頭道:“反正看着辦吧。”
太子再沉得住氣,他也不可能不動手腳。
這手腳一動,怎麼可能不露出馬腳,露出破綻來。
這不,這就露出來了。
王家搭上太子這條船,也不知道王家是怎麼想的,是想着把寶壓到他身上,幫着他成事?
不過,太子把王家攬到手裡,哪怕露出了那麼點意思來,但這舉棋確實下得挺不錯的,先不說王選那個重要位置,以及皇帝現在對他的賞識,就說王閣老這個人,可是個與人爲善的好人啊,哪怕她把他最爲看重的孫子王興芝給趕出了國學堂的大門,他在朝廷以及皇帝面前可沒說過她一句不好,並且,見着她了,對她還尊重有加。
他人緣太好了,朝廷裡討厭他的太少了,即便是林大娘現在對局勢心知肚明,都很難討厭這個老閣老。
他做人太成功了。
太子把他們家攬上船,可能也是這麼想的,哪怕會在他父皇那露出點什麼來,但有了王家這麼大個能幫他助他的香餑餑,那點若有若無的露餡相形之下便也能接受得了了。
“對了,”林大娘突然想起一事:“這訂親是太子這邊提出來的,還是王家?”
“嗯?”
“如果是太子提出來的,只是先訂親,那就是按他母親那邊還要守兩年的規矩走,但要是王家自己提出來的……”那意思就不一樣了,那就是說,王家還想在此一段時間裡,看看太子的走向。
“這事我差人去查。”刀藏鋒一聽,就知道這事得查一下,查明王家現在的態度。
“王家啊,”林大娘說着搖了搖頭,“要是真站太子那邊了,還是挺棘手的。”
別說皇帝頭疼,就是他們兩口子其實也有得頭疼了。
“也沒事,王家孫輩們,可沒老的成器……”刀藏鋒輕撫了下她的背,“你也見過了,家裡富貴太久了,眼裡看到的就那點東西。”
林大娘點了點頭,心下也有別的思量。
她倒沒她家大將軍那般覺得王家小輩們沒用,這小孩兒是最輕視不得的,他們年輕,他們的心性脾氣都是在最年輕氣盛的時候,絕對能鬧騰,往往一個沒看住,他們就能搞出大事來。
像她現在就覺得如果太子是擇二房而棄長房的話,她就不信王府兩房之間不打起來——這種事,大人尚且忍得住,不得不忍,小孩兒們可沒那麼忍得住了。
“反正也不急,再看看。”林大娘選擇暫時靜觀其變,她倒是真沉得住氣,現在太子就是想讓她死,也沒辦法,除非他能先弄死他父皇。
皇帝是不可能允許她在他的國家變革最重要的階段死掉的。
“嗯,再看看,你不要擔心了,我會派人盯着。”
自信的男人最迷人,林大娘便擡起頭,賞了他一個吻。
——
隔日,林大娘去學堂給學生們上課,一上完要走的時候,有學生問他,知不知道太子要娶美嬌娘的事。
林大娘完全沒打算在學堂裡講這些事,她跟太子是有私怨,但她是先生,站學堂裡教書纔是她的正職,搞爭鬥的事,大可出了學堂再弄,她是要對她教的所有學生負責的。
但這學生說完,太子就朝她拱了拱手,一臉慚愧地別過了臉。
林大娘一看,太子這是慚愧之前還跟他們刀府求娶過他們家女將軍,現在移情別戀心有所屬的意思?
林大娘便笑了起來,朝太子道了幾句恭喜的話就走了,沒搭茬。
她道完喜走後,太子便笑了笑,學堂也有太子黨的人,也知道太子之前有意過刀府的那位女將軍,這時候不免讚歎他們先生的胸襟:“先生好氣量。”
太子一聽,笑容不着痕跡地淡了點,但只一下,這笑容又深了起來。
沉盈在旁邊瞥到,當沒看見,低頭整理袖子。
他心想,太子都訂親了,他也該擇門親事成親了。
省得他這皇兄,拿他作文章,把他跟刀府鬧得僵立,老死不相往來。
沉盈這日回去見了他母妃,就說了他的意思。
德妃早把他的人選定好了,聽他一說便道:“太子是兄,他的親事訂了,你的親事就可以跟着來了。”
沉盈點頭,“早訂早好,母妃可以把風聲傳出去了。”
德妃看他,微有點不解。
“我怕皇兄,拿我跟先生作文章,我對先生自來恭敬有禮,也曾幫先生做過一兩樁事,給她在宮裡找過幾次書,我做過的這些事皇兄私下着人都問得極細。”沉盈笑了一下,“我就是無此意,但要是有人把我的恭敬當別有用心,這話要是落進了大將軍的耳裡,大將軍就是想助我,他都要斷了那個意思了。您知道的,大將軍那個人,最不喜有人褻瀆先生。”
德妃當下就站了起來。
“母妃。”
“他啊……”德妃也知道自己失態了,失笑着搖了搖頭,又款款坐下,道:“還是像了他母親的。”
那手法,總是往陰私裡走,被他們沾上,就跟被水蛭盯住了一樣,黏膩又噁心。